“山雨欲來風滿樓”,對大家來說非常熟悉,可以稱得上是千古名句,經常被用在形容重大事件爆發之前,形容緊張氣氛的經典詩句。
而這一句詩的作者——晚唐詩人許渾、以及整首詩,并未像此句一樣,婦孺皆知。
生活中,我們經常會遇到一些半句為衆人所熟知,而全詩或另半句不太熟悉的詩文,今天這句“山雨欲來風滿樓”,就屬于該種境況。
《鹹陽城東樓》
唐·許渾
一上高城萬裡愁,蒹葭楊柳似汀洲。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849年,唐宣宗已經繼位三年,這位被後世稱為“小太宗”的皇帝,為人勤政,整頓吏治,開啟了晚唐的一段短暫的“中興”。
安史之亂以後,大唐王朝的錦繡絢爛早已灰飛煙滅,那個輝煌的王朝進入了藩鎮割據、宦官弄權的動蕩局面,盡管此時的皇帝有所作為,但仍難掩頹敗之勢,社會矛盾依然難以調和,百姓生活依然困頓不堪。
此時的許渾,身處鹹陽,官任監察禦史。
許渾自小體弱多病,但是心智卻并未因此受到影響,作為“學而優則仕”的文人士大夫,他的心中時常懷着憂國憂民之思。
和所有古代文人一樣,許渾也喜歡登高,而登高之後亦喜抒發自己的心性,創作出佳品詩文。
在同時代的文人中,登高佳作不勝枚舉:
有王之渙的“欲窮千裡目,更上一層樓”;
有高适的“登高臨舊國,懷古對窮秋”;
有王維的“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有孟浩然的“相望試登高,心飛逐鳥滅”;
有李白的“衆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閑。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
那是一個秋天的傍晚,許渾登上了鹹陽古城樓,隻見太陽已經西沉,天邊泛起了滾滾烏雲......
此時此刻,登上鹹陽的古城樓的許渾,憑高遠眺,吊古傷今之慨油然而生。
他那炯炯目光似乎能夠穿透濃重的雲層,也似乎能夠穿透那像烏雲一般的重重曆史煙雲。
在他孱弱的身體中,有一股不可名狀的情緒湧動着,這情緒中有對時世複雜現狀的關注與反思,也有對遠在千裡之外的故鄉的眷戀與牽挂。
這份複雜的情緒,就留存在了《鹹陽城東樓》的詩作之中,成為千古吟誦的七言律詩。
《鹹陽城東樓》
唐·許渾
一上高城萬裡愁,蒹葭楊柳似汀洲。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鹹陽,與大唐的西京長安隔渭河相望,曾是秦漢兩朝的古都,而如今卻已經成為了古迹。
“一上高城萬裡愁”,暮色時分,一登上這高高的鹹陽東樓,心中便湧起無限愁思。
為什麼會一登上高樓就有“萬裡愁”呢?從後文我們可以了解到這愁緒中,有兩種是清晰的,一是“思鄉”,一是“懷古”。
“蒹葭楊柳似汀洲”,“蒹葭”是一種類似蘆葦的水生植物,在水邊常常可以看到,江南更是常見。
而許渾祖籍湖北安陸,後居住在江蘇丹陽,那是地地道道的南方,是水鄉之地。
登上高樓後,目光遠眺可及渭水,楊柳在朦胧水霧中,好像江南水澤畔邊的“蒹葭”,眼前情景瞬間勾起了藏在心底的思鄉之情。
這便是,“萬裡愁”中的一愁——“鄉愁”。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此詩中最為經典的便是這兩句。
在許渾自己的注釋中這樣寫到:“南近磻溪,西對慈福寺閣。”
“溪”指的是磻溪,“閣”指的是慈福寺。
“溪雲初起日沉閣”,烏雲從磻溪上方升起,太陽漸漸西沉在慈福寺之後。雲霧缭繞,暮色蒼茫,天空愈見陰沉。
“山雨欲來風滿樓”,遠處烏雲卷起,日暮夕陽下的古樓,忽然一陣疾風吹過,一場勢頭不小的山雨馬上就要到來了。
烏雲滾滾、日暮西山,此時的鹹陽城更加顯得暗沉,疾風裹挾着塵土的味道,讓人産生一種别樣的壓抑感。
所謂“一切景語皆情語”,這既是對登樓所望景觀的描繪,也是此時的大唐王朝危機四伏、緊張局勢的刻畫,而許渾心中“萬裡愁”的另一愁——“動蕩時局的不安”,躍然而出。
“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此時愁緒已生的許渾,對于這座秦漢兩朝的宮廷舊苑也發出感慨:
看看那曾經繁華無比的宮苑,現在早已經雜草叢生,荒蕪一片,鳥兒随意地飛入禁苑的亂草之中;而曾經是佩玉鳴鸾的漢家樓閣,如今也是雀巢高築,黃葉滿地,寒蟬嘶鳴的落寞之地了。
“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羁旅至此的匆匆過客啊,就不要再去追問前朝往事了吧!在這曾經無比輝煌的秦漢舊址上,也隻剩下如同往昔的渭水,奔流不息東流逝了.......
盡管為曆史興衰惋惜感慨,但是曆史是不可重來的,在曆史中,任何人都是萬千過客中的一員。
這便是許渾“萬裡愁”的又一愁——懷古,感懷曆史興衰,以及朝代更叠的無奈!
世事無常,任何人都無法阻止曆史的滾滾車輪,“古來萬事東流水”,所有的一切,在曆史中都是滄海一粟。
許渾登高遠眺,勾起了他對故鄉的思念之情,對王朝的頹敗之憂,對家國興衰之愁。
渭水東流,鄉路渺杳,自是一種無奈在心頭。
詩文首聯中,“古都、深秋、日暮”三種悲秋的意象相得益彰,構建了全詩悲怆的格調。
整首詩歌以懷古為主線,借景抒情,格調悲怆,但氣勢雄渾。古今交融,物我一體,渾然天成,讀來讓人叫絕。
許渾,中晚唐詩人,武則天時期,宰相許圉師(yǔ)的六世孫。
許渾祖籍安州,就是今天的湖北安陸,後來居住在潤州丹陽,今天的江蘇丹陽。
(許圉師的孫女,是李白的第一任妻子,跟李白有兩個孩子,也就是說,許圉師的孫女婿是李白。)
許渾的生卒,各種史書記載略有偏差,大緻是在公元791-858年,安史之亂以後,唐德宗到唐宣宗這八位皇帝在位期間。
許渾的祖上是當過宰相的許圉師,在這種官宦大族之家長大成人,自然從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
許渾的父母對他的期望、以及自己對理想的追尋,使他少時發奮讀書,心神過于勞累,以至于傷害到了自己的健康。
許渾身體最孱弱之時,竟然無法下榻,不能從床上起來,以至于“清羸之疾,至是以伏枕免”。
許渾在四十出頭的年紀,中了進士,自此他也先後也做了不少官,當過監察禦史,也做過當塗、太平縣令,睦州、郢州刺史,但終因身體的緣故,不能長期任職,最後,許渾堅持辭官回鄉,修養身體。
辭官後,許渾靜心凝神,自編詩集,“編集新舊五百篇”,“置于幾案”,“聊用自适”,隻為個人觀賞,非為“求知”他人。
許渾的身體雖然不好,但是精神世界卻是非常豐富,在中晚唐的文壇之上,算得上是一位大家。
他的五言律詩、七言律詩都很擅長,涉及的題材多為遊記、登高、懷古、贈别。
許渾的詩作,喜歡以“水”入詩:
紅葉晚蕭蕭,長亭酒一瓢。殘雲歸太華,疏雨過中條。樹色随山迥,河聲入海遙。帝鄉明日到,猶自夢漁樵。
在這首詩中,“酒、雨、河、海....”等諸多字都與“水”相關,
以至于世人對許渾有了這樣的評價:“許渾千首濕,杜甫一生愁”,将許渾與詩聖杜甫相提并論,似乎有些過贊,甚至是有些擡舉了許渾,但這也足以見得許渾在晚唐時期的詩詞成就,而許渾也得了“千首濕”的雅号。
許渾在晚唐時期的詩壇中,确實是一位相當重要的大家。
他與“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十年一覺揚州夢,赢得青樓薄幸名”,人稱“小李杜”的杜牧多有交往。
盡管有人評價許渾的詩詞過于頻繁地使用“水、雨”,但他的詩詞仍舊保有跌宕起伏的音律之美,也傳襲着盛唐之餘韻。
而他的這句“山雨欲來風滿樓”,更是千古流傳的經典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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