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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崧舟,杭州師範大學教授,特級教師,全國勞動模範,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浙江省十大育人先鋒,浙江省小語會副會長,杭州市小語會會長,“詩意語文”倡導者。着有《詩意語文——王崧舟語文教育七講》《詩意語文課譜——王崧舟十年經典課堂實錄與品悟》《王崧舟與詩意語文》等,在公開刊物發表論文230餘篇。先後在全國29個省份開設觀摩課1100多節次、講座650多場次,其語文課在中央電視台《實話實說》、中國教育電視台《名師講壇》《東方名家》等欄目播出。
01
至少,在初中畢業時,我還是個木讷之人。
班主任評語:“該生性格較孤僻,不太合群。望今後要團結同學。”
母親人前人後總護着我,理由:“我兒子是個老實頭菩薩”。
我的改變,因為“朗讀”。
李欣頻說自己拼命閱讀,“因為讀書救過我的命”。我說,自己癡愛朗讀,因為朗讀改寫了我的命運軌迹。
我進師範,不到一月,就遭遇了人生的第一起“恐怖事件”:班主任趙玲老師要我參加學校的朗讀比賽。
當趙老師在辦公室一本正經、一臉嚴肅、以一種“一言既出,驷馬難追”的決然向我提出要求時,我面若死灰,手腳冰涼,腦子一片空白。
“為什麼找我?”
“你的音質在男生中是最好的!”
這就是理由。
于是,長達一個多月的煉獄生活。
讀什麼?郭小川的詩——《團泊窪的秋天》。
怎麼讀?趙老師教我讀。她教一句,我讀一句。她哪兒讀快,我哪兒讀快;她哪兒讀慢,我哪兒讀慢;她哪兒升上去,我哪兒升上去;她哪兒降下來,我哪兒降下來……先是跟着讀,再是聽我讀,最後是放手讓我自己讀。
每天早自修,在老師辦公室練讀;每天晚自修,在自己寝室練讀;每個周末,去琴房占位,不是練琴,而是練讀。
在空無一人的琴房,我對着牆壁大聲朗讀:“戰士自有戰士的愛情:忠貞不渝,新美如畫;一切額外的貪欲,隻能使人感到厭煩,感到肉麻。”(《團泊窪的秋天》)
我突然覺得自己厚顔無恥,恬不知恥,簡直堕落到無恥之尤的地步。
當我将“感到厭煩,感到肉麻”甩向雪白的牆壁時,我發現,自己原來可以這麼無恥、這麼放縱、這麼做作。更令我驚訝的是,我竟然容許無恥、放縱、做作在自己身上像葛藤一樣蔓延。
大賽如期舉行,我一舉奪魁。
以後,我變得更加“無恥”,并漸漸習慣于這種“無恥”。我“無恥”地與班花合演《兄妹開荒》,“無恥”地成為與另一群女生一起跳《青年圓舞曲》的男生之一,“無恥”地一次次參加校級、縣級、市級、省級演講比賽,并對自己的“無恥”沾沾自喜。
“朗讀”,埋葬了1.0版的“王崧舟”;“朗讀”,孕育并誕生了2.0版的“王崧舟”。因為朗讀,我的命運軌迹被重新書寫。
02
說到朗讀,必須說到美國“朗讀之父”——吉姆·崔利斯。
他在他的《朗讀手冊》中,給“為什麼朗讀”列出如下理由:
第一,朗讀是嬰幼兒學習字詞的最佳路徑,聽進去的東西才能成為兒童“大腦屋”的基礎,而字詞更是一切學習的基礎。
按此推論,你會驚訝地發現,原來給孩子朗讀才是學習更基礎的基礎。
第二,朗讀安慰孩子,帶來歡笑,拉近彼此的距離,向孩子說明或解釋問題,引發孩子的好奇心,激勵孩子。
苦于找不到親子之道的父母,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原來朗讀才是親子教育的最佳路徑。
第三,朗讀使孩子提前建立詞彙基礎。
第四,朗讀在孩子的腦中,将閱讀與愉悅聯系在一起。
第五,朗讀為孩子創造背景知識。
第六,朗讀使朗讀者本人成為孩子的閱讀典範。
第七,朗讀在兒童内心植入閱讀的渴求。
龍應台的兒子安德烈·華安回憶兒時經曆,念念不忘的就是“晚上八點的朗讀”——
周末,一整個晚上我們三人圍在床上一起朗讀、講故事,整個晚上。從《安徒生童話》、希臘神話到傳統的中國民間故事,從花木蘭到《三國演義》,我們的視野地平線簡直是一種無限寬闊的開展。母親和我們這種親密相處方式,說起來就彷佛是現代親子教科書裡會鼓吹的一種知性教育範本,但是對于當時的我們,也不過就是晚上與母親的溫存時刻,而且,為了不睡覺,講故事朗讀的時間,能拖多長就拖多長,愈長愈好。(出自《親愛的安德烈》)
我本人推崇朗讀的理由,則是震撼于吉姆·崔利斯在書中所說的最後那句話——
讓自己優雅地老去。
這是由一位流行病學家、一位精神病學家、一位語言心理學家通過對“阿爾茨海默症”(俗稱“老年癡呆症”)的研究得出的結論。
這個結論的邏輯推演如下:
年輕時詞彙量越大,思維越缜密,晚年罹患阿爾茨海默症的可能性越小;
增加詞彙量、提高閱讀理解能力的最佳方法,就是家長在孩子還小的時候為他們朗讀;
兒時的朗讀,為你的晚年築起一道堅固的“阿爾茨海默症”防火牆。
從此,你隻管優雅地老去。
03
如果,我的個案已屬明日黃花,優雅地老去又尚待時日。那麼,關于朗讀,有沒有當時得令的事例呢?
必須說一說我曾經的同事——丁甯老師。
丁甯被我的同事們譽為“最美新娘”。新婚前,作為班主任的她,一直跟孩子們泡在一起,沒請過一天假;新婚第三天,她穿着一身紅禮服站到講台前,儀态萬方,光彩照人,驚豔了所有孩子。
她所帶的班級,一度七颠八倒、雜亂無序。她又年輕,又無帶班經驗,為此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可是,誰也不曾料想,短短一個學期,班級面貌卻已煥然一新。
秘密就是,她在班裡一直踐行“能量朗讀”。
每天晨會,她帶着孩子們大聲朗讀——
我知道,我不是因為偶然才來到這個世界的,我是主動想來的,我是為了繼續前生偉大、美好、無私的夢想而來的,我是為了通過各種苦樂順逆的體驗來曆練自己而來的,并由此完善、成長和提升。
我是因為愛這個世界才來的。所以,我将用全然的愛來接受這個世界,并用全然的愛讓世界更加美麗。
我深深地知道,物質不能讓世界美麗,唯有美德、智慧與愛才能;物質不能拯救人類,唯有美德、智慧與愛才能。
我要讓世界因我而美麗!
當孩子們普遍自卑的時候,她帶着孩子們大聲朗讀——
我知道,我的缺點和不足不是我的自願,那是因為,我是從有缺點和不足的爸爸媽媽而來的。但我知道,選擇這樣的爸爸媽媽,是我的自願。我選擇的目的,是要來到這個世界,與我的爸爸媽媽一起學習和提升。所以,對于這些缺陷,我不抗拒,我全然地接受,我要通過今生的忏悔、忍受和努力來彌補。
當孩子們普遍迷茫的時候,她帶着孩子們大聲朗讀——
我知道自己的夢想有多麼重要。它就是一粒種子。無論我有什麼樣的夢想,上天都會來幫助我、成就我。如果我是一粒小草的種子,天地就會幫助我成為一株小草;如果我是一粒鮮花的種子,天地就會幫助我開出一朵鮮花;如果我是一粒楠木的種子,天地就會幫助我成為參天大樹。
……
日複一日,周複一周,月複一月,歲複一歲。大聲朗讀,持續朗讀,觀想朗讀,專注朗讀。
奇迹,就此誕生!
04
朗讀,當然有着諸多價值。
克裡斯托弗在有40萬名學生參加的ACT(美國高考)中,獲得滿分。消息一出,轟動全美。
各大媒體蜂擁而至,記者提問接二連三: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上課外班?”
“你都上過哪些課外班?”
“你怎麼可能不參加任何課外培訓?”
“你的基礎和理解力難道是天生的嗎?”
“究竟是誰在幫助你?”
答案讓包括《紐約時報》在内的所有記者大跌眼鏡。
從嬰幼兒到青少年,克裡斯托弗的父母每天為他朗讀30分鐘。
我估計,一個“克裡斯托弗”,足以讓千千萬萬個“孩子無緣清華北大的中國父母”捶胸頓足、仰天長歎、老淚縱橫、追悔莫及。
有追悔之意的,恐怕不隻是中國父母。
合該歐尼爾倒黴,竟然去了一所号稱“瘋人院”的末流中學當校長。不改革,估計他自己就得被送進“瘋人院”。于是,歐尼爾決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他把“閱讀推廣”作為課程核心。推廣的主體當然是全體教師,而他的要求近乎“變态”——
不僅要讓學生每天看到大人讀書,更要讓學生每天聽到大人讀書。
于是,每天的學習,從聆聽10分鐘的教師朗讀開始;每天的學習,又在學生自己10分鐘的默讀中落下帷幕。
其實,每天10分鐘的教師朗讀不過是個藥引子,要對治的患者是大批視閱讀為吃藥的“瘋人院”的瘋子們。
療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閱讀興趣被激活,這是短效。持續默讀各類書籍,甚至等公交、坐地鐵時也在默讀,這是中效。長效則令圈内同行羨慕嫉妒恨:第一年,“瘋人院”考試成績突飛猛進;第二年,“瘋人院”招生人數大幅提升;到了第三年,“瘋人院”的閱讀成績在整個波士頓高居榜首,而招生計劃之外等待入學的新生名單竟然長達15頁。
媒體紛紛慨歎,這所中學“瘋了”!
波士頓的這所“瘋人院”,會不會引發成千上萬所中國中小學的瘋狂改革呢?我不得而知。但可以預見的将來是,會有越來越多的中國校長效仿、借鑒、創造性地轉化歐尼爾的“變态之舉”,隻不過他們不必為此向歐尼爾繳納專利費。
我倒是覺得,朗讀的核心價值并不在這裡。
聚焦克裡斯托弗的時候,他的父母被遮蔽了;照見“瘋人院”所有學生的時候,那些每天當着學生的面大聲朗讀10分鐘的大人們被掩蓋了。
而朗讀的核心價值,卻在這些人身上。因為,他們才是真正的朗讀者。
朗讀,是對朗讀者的療愈;朗讀,是對朗讀者的确證!
這是朗讀的核心價值,也是朗讀的最高境界。
麥家在央視《朗讀者》朗讀那封從未發表過的《緻信兒子》,與其說是讀給兒子的,毋甯說是讀給他自己的。套用麥家在小說《解密》前言中的一句話:
朗讀“讓我變得寬廣坦然,上帝(宇宙)在我身邊,我敢對魔鬼發話。”
麥家的朗讀,是一次蓄謀已久的自我救贖,也是一次蓦然回首的自我照亮。魔鬼不在門外,朗讀結束的那一刻,我想,麥家與上帝(宇宙之光)同在。
在朗讀的療愈價值幽暗未明之時,早有人開出了《小說藥方》。艾拉·柏素德和蘇珊·艾爾德金,兩位劍橋大學的畢業生試圖通過閱讀小說引導讀者對治生命中的疑難雜症,以實現心靈的療愈。
若你上網成瘾,對治的藥方是小說《沃夫·索倫特》;
若你便秘,對治的藥方是小說《項塔蘭》;
若你優柔寡斷,對治的藥方是小說《舉棋不定》;
若你失眠,對治的藥方是小說《睡眠之屋》《惶然錄》;
若你害怕老年生活,對治的藥方是小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若你患有高血壓,對治的藥方是小說《終點之城》;
若你患有都市疲勞症,對治的藥方是小說《被謀殺的城市》;
若你患有抑郁症,對治的藥方是小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若你患有神經性厭食症,對治的藥方是小說《右邊第二顆星》;
若你患有花粉症,對治的藥方是小說《海底兩萬裡》(總算有了一部你熟悉的小說,但你絕對想不到,它竟然可以對治花粉症);
……
閱讀是一種自我療愈,朗讀何嘗不是如此?
我雖未對此做過系統梳理和研究,但我實實在在的經曆和體驗告訴我,相應的朗讀确能對治相應的生命之症。
當我陷入對先父的哀思時,我朗讀《惟知音者傾聽》(一篇懷念父親的拙文);
當我頓感沮喪時,我朗讀《念奴嬌·赤壁懷古》;
當我壓力倍增時,我朗讀《蘭亭集序》;
當我幻滅感湧上心頭時,我朗讀《大魚·海棠》;
當我怯懦時,我朗讀《等待日出》;
……
那一刻,朗讀成為一種強大而溫柔的能量,從自己的身體發射,被自己的心靈接收。你的哀思在朗讀中淨化為更深摯的愛,你的沮喪被“大江東去”擊得粉碎,你的壓力在你俯仰天地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你的無端的幻滅之感随着大魚一起飛向了遼遠的天空,你的怯懦因為陽光般熱烈的朗讀的加持而膨脹為一脈強有力的心跳。
從審美性朗讀進入反思性朗讀,從反思性朗讀躍向曆史性朗讀。在這樣一個永無止境的意義澄明的過程中,我發現了一個更真、更善、更美的自己。
面朝自性,朗讀花開。
05
明白了這一點,無論是父母還是老師,都不會再将朗讀看成一種負擔、一種壓力。
你給孩子朗讀,同時也是給自己朗讀。
你在朗讀,朗讀也在讀你。
你的朗讀,成為孩子的鏡子;聆聽你朗讀的孩子,也成為你的鏡子。
朗讀,互相照亮;朗讀,互相成全。
至此,我們才可以開誠布公又不失優雅地談論朗讀什麼的問題了。
根據吉姆·崔利斯的研究,0—15歲,是朗讀的最佳時期。
問題是,這段時期的身心發展無疑是一條遷流不居的長河,時而細小,時而浩大,時而平緩,時而激越。作為朗讀者的大人,該如何把握呢?
我想到了一套工具。
這套工具是山東師大潘慶玉先生向我鄭重推介的。它就是由加拿大當代著名教育家基蘭·伊根創立的“認知工具理論”。
0—3歲,孩子處于“具身認知”階段。這個時期,情感、音樂、模式和節奏是孩子的認知工具。因此,這個時期的朗讀,情節并不重要。理想的朗讀,要注重聲音,要有好的節奏和韻律,要有大量重複。
3—7歲,孩子處于“神話認知”階段。這個時期,故事、比喻、神秘感、心理成像、遊戲與玩耍是孩子的認知工具。因此,這個時期的朗讀,情節是關鍵。理想的朗讀,要注重故事的吸引力,要有神秘感,要有矛盾的沖突和張力。
7—14歲,孩子處于“浪漫認知”階段。這個時期,現實局限與極限經驗、英雄主義聯想、驚異感、知識及人文内涵、改換背景是孩子的認知工具。因此,這個時期的朗讀,要眷注孩子的英雄主義情結,要貼近與孩子息息相關的家庭沖突、社會活動、友情和初戀等情節,要滿足孩子的“白日夢”。
14—19歲,孩子處于“哲學認知”階段。這個時期,現實世界的抽象意義、能動的參與感、追求權威和真理、元叙事理解是孩子的認知工具。因此,這個時期的朗讀,不再以“情節”為中心,而是以“思想”為中心。那些關涉生命終極思考、曆史思辨、批判現實主義的材料往往成為理想的選擇。
選擇的确是一種挑戰。但這是你必須付出的努力——
你不是擔心孩子的專注力嗎?那就每天專注而熱情朗讀10分鐘,在孩子的腦海中留下印象。
你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勇敢堅強嗎?那就為孩子朗讀有關英雄、有關勇氣、有關戰勝恐懼的故事,并讓孩子想象性地進入這些人物的世界。
你不是期待孩子善良嗎?那就為孩子朗讀各種富有吸引力的童話,幾乎所有的童話都以善良為終極關懷。
你不是要改善與孩子的緊張關系嗎?那就為孩子朗讀他最喜歡的讀物,并試着與孩子一起分享閱讀的心得與收獲。
你不是苦于無處宣洩自己的焦慮和恐懼嗎?那就安靜地和孩子一起朗讀吧!
……
這些,不正是你作為朗讀者的初心嗎?
兒童文學教育專家王林老師在為《朗讀手冊Ⅱ》所寫的推薦語中這樣說道:
父母們在朗讀這些故事給孩子時,最重要的是“愛”和“信任”。有對孩子和閱讀的愛,你才不會把共讀當成負擔;有對孩子的信任,你才不會總擔心孩子聽不懂。
帶着愛與信任,和孩子一起朗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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