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轼的文學作品中有豪放的意氣,有婉約的愛情,有他兼濟天下的抱負,也有他仕途失意的無奈憤懑。他是一個情感極為複雜的人。
蘇轼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文風,嚴重一點來看,似乎患有輕度的精神分裂。當然,這事我們無法早已無法考證,但他所處的環境以及周遭人物對他産生了極為巨大的影響,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要對這些影響由大到小來排個順序,其妻子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我們今天就來讨論蘇轼的三個妻子,看看站在古代成功男人身後的女人。
中國古代的婚姻制度與人們平時的認知有些出入,總體上來說,大多數人是尊重“一夫一妻”的,所謂“三妻四妾”,就算對權貴而言,也算是“高配”了。我們知道蘇氏一門,唐宋八大家占了三位,父子三人也都當過官,此處不論其高位高低,但總體上而言,蘇家也算是貴族了。如果把中國古代權力階層看作一個金字塔,蘇轼在其中怎麼說也算是接近中央,但他是尊重一夫一妻制度的——他有三位妻子。
三位妻子,是從現代的觀點來看,嚴格地說,是兩位正妻及一位侍妾。這三個女人,雖然都沒能與蘇轼白頭偕老,對他一生的影響卻是不可估量。
蘇轼的原配,是出身書香門第的王弗,琴棋書畫自不待言。王弗是眉卅清神人,至和元年(公元1054年)與蘇轼成婚,時年十六歲,至治平二年(公元1065年)在京師逝世,年僅二十七歲。王弗性情溫和,敏而好學,博聞強記,與蘇轼郎情妾意,羨煞旁人。蘇轼與王弗成婚時,年不及弱冠,身上還是帶着少年的習氣,他自由性靈,卻不谙世事,正是年少輕狂的年紀,正合着林語堂在《蘇東坡傳》中所說的“他偶爾喝醉,甚至常常喝醉而月夜登城徘徊”的“頑童”。此時的蘇轼,也正如林語堂形容的那樣,“聰明有餘而内斂不足”,有時豁達大度,有時卻固執難言,為人處世還有缺處,尚無法在混沌的官場中圓滑應對,此時的他,需要一個賢内助來幫扶。他需要一個冷靜、體貼的人來幫他壓抑噴薄而出的銳氣,也需要有人陪他走出失意時低落的心緒,他很幸運,因為王弗就是這樣的女子。
王弗作為蘇轼的妻子,不僅管好家庭、養育兒子,還在丈夫的事業上給予幫助,她可以說是蘇轼最為信任和依賴的人,她是值得蘇轼相濡以沫的人。王弗博聞強記,在蘇轼身旁聽其朗誦詩書時,遇到蘇轼忘記了的,還能給他以提示;王弗亦有識人之明,在年少輕狂的蘇轼還未警醒之時,便勸說他不要與那個投其所好的客人過多往來;她還很有遠見,常規勸丈夫約束行為舉止,要求他處事時盡量謹慎,避免了一些禍患。王弗對蘇轼助益良多,在她患病離世之後,蘇轼對她的思念極為深切沉痛,蘇轼在《江城子》中深切表達了這種刻骨銘心的情感: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
從後人的角度來看,此時離王弗過世已經十年之久,蘇轼也已經取了他的第二任妻子,按常理來說,應已經對亡去之人感情寡淡,這《江城子》難免是無病呻吟之辭,而作為一個不世出的大文豪,自然有能讓文章看起來情深意切的功力。其實不然,我們來看看蘇轼作《江城子》一詞紀念亡妻的背景,便可知這是詞人剖露内心所觸發的情感。王弗去世的十年裡,蘇轼在仕途上幾起幾落,宋神宗崩逝後,哲宗繼位,年僅十二歲。蘇轼受宣仁皇太後的常識,回京任龍圖閣學士,并為哲宗侍讀,為小皇帝所重,可謂前途一片光明。若是無病呻吟之流,值此春風得意之際,怎會憶起飄逝十年之久的亡妻?那個時代沒有相機、照片一說,蘇轼在詞中明言,“縱使相逢應不識”,他或許已經記不起妻子的面容,卻仍為夜夢所激,興起“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的痛感和“明月夜,短松岡”的凄涼、無奈,這樣深刻、無奈的情感,盡數凝結在了“十年生死兩茫茫”的驚悸之上。
封建時代的中國,是完全的男權社會,女性是沒有獨立人格的。其實就算現代社會,也還有這樣的封建遺毒,如女性出嫁後将夫家的姓冠在自己的名字之前組成四字名。現代如此,古代的女子更隻能算是附屬物,劉備所謂“兄弟如手中,女人如衣服”雖然殘忍直接,卻是不可争辯的事實。但在《江城子》一詞上,我們可以看出蘇轼作為一個丈夫對妻子人格的尊重,以妻子王弗為知音,這在當時的社會上絕對是一種超前的境界,王弗對他的影響,可見一斑。
其實蘇轼對王弗的情感,與其說是夫妻之情,不如說是知音之情,或者說是親情,雖然深厚、濃烈,但與愛情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現在,我們來看看蘇轼的繼室,王閏之。
王閏之是王弗的表妹,她的出身史載不詳,有人說她是進士的女兒,有人說她是村姑目不識丁,有人說她本家族顯赫,但因為某些事情流落民間,大體上來說,蘇轼取她的時候,她是沒有顯赫地位的。她嫁與蘇轼時,正值花樣年華,二十一歲的年紀,但于古人而言,卻是“老妻”了。宋代女子,十四歲就可以嫁人,這個年紀才出閣,是很少見的。蘇轼取她時,高中進士,官從六品,大文豪歐陽修曾在大庭廣衆之下對蘇轼評價極高。蘇轼風頭正盛時,卻娶了王閏之,讓人大跌眼鏡,最關鍵的是,王閏之才貌并不出衆。
這已經是個“千古奇案”,就算有什麼隐情,我們隔了一千年,肯定是挖不出來了,但這王閏之的确是個賢妻。王閏之雖與王弗是親戚,卻算不得大家閨秀,不過,王閏之雖缺少風情,卻的确是讓男人踏實溫暖的港灣。她與蘇轼走過了二十六個年頭,幾乎走完了蘇轼一生的起落,是個顧家型的女子。蘇轼在他号稱“東坡”的黃州地界,養了一頭牛,這頭牛管着他蘇家的五十畝稻田。一次牛突然病了,蘇東坡急得跳腳卻束手無策,王閏之跑過來一句“此牛發豆斑,療法當以青蒿作粥啖之”,藥到病除,不僅如此,王閏之還會給牛接生,蘇轼曾對章惇說:“勿謂仆谪居之後,一向便作村舍翁。老妻猶解接黑牡丹也”,說的就是此事,典型的“實幹家”呀!除此之外,王閏之對于王弗之子視若己出,也使得蘇轼對她好感倍增。
蘇轼自己不會醫牛,卻對妻子的本事推崇備至,曾寫詩句“子還可責同元亮,妻卻差賢勝敬通”來炫耀,不過,就算如此,蘇轼的“臭脾氣”還是引來了“河東獅吼”。“烏台詩案”一事,蘇轼雖然貴為太守,卻什麼都守不住,連帶家人都被趕得雞飛狗跳,王閏之一怒之下将蘇轼在湖州任上的詩文付之一炬——或許這也是後來人們說她是目不識丁的村姑的“依據”吧。
王閏之雖然是“賢妻良母”的典型,但隻能算是顧家,雖有文學細胞,但難以與蘇轼産生共鳴,更多的類似于保姆的性質,蘇轼對她的陪伴,應是感激多于愛情的。
蘇轼的第三個女人,是沒有妻子名分的,“ 不合時宜, 惟有朝雲能識我;獨彈古調, 每逢暮雨倍思卿。”據《東坡續集》記載,“東坡先生侍妾曰朝雲,字子霞,姓王氏,錢塘人,敏而好義,事先生二十有三年,忠敬若一……”王朝雲成為蘇轼侍女時,年僅十一歲,至三十四歲逝世時,蘇東坡已經六十一歲,正是唐寅所言“一樹梨花壓海棠”,但這跨越年齡界限的情感,或為蘇轼确實的愛情。
蘇東坡作為一代名士,又入仕為官,有侍姬不足為怪,在其落難再無翻身之地時,家眷、侍姬離散在所難免,而王朝雲生死不棄自然會讓他大受感動,“不似楊枝别樂天, 恰如通德伴伶元。阿奴絡秀不同老, 天女維摩總解禅。 經卷藥爐新活計, 舞衫歌扇舊姻緣。 丹成逐我三山去, 不作巫山雲雨仙。”
王朝雲從小便跟着蘇轼,耳濡目染,文學素養足與蘇轼産生共鳴,蘇轼對王閏之“孰迎我門, 孰饋我田, 已矣奈何, 淚盡目幹”的紀念,恐怕難以達到《雨中花慢》的濃烈的傷情——蘇轼寫下十數篇作品來紀念這位志同道合、至情至愛的知己,便也可以預見了。
從王費與王閏之對蘇轼的助益來看,二人一主外事,一主庭内,有幾分封建時代“包辦婚姻”的影子,那濃烈的“十年生死”、“淚盡目幹”,是長時間相處所積累起來的親情。而王朝雲雖然擁有蘇轼最“純正”的愛情,卻仍為封建所困,她至死,也沒能成為蘇轼的第三位“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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