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影史票房第一，易主了。
《長津湖》豪取57億，成功超越了《戰狼2》。
但。
有一個小前提——
它是1994年電影票房改制之後的冠軍。
那麼，改制之前的冠軍是誰呢？
大部分人可能認為是紅遍大江南北的《少林寺》。
其實，在《少林寺》上映的同一年，還有一部造成萬人空巷的電影。
據稱，這部沒有動作戲也沒有任何特效的電影，在當時的觀影人次達到了1.3億。
比如今《長津湖》的1.23億人次還要多。
雖然缺乏精确統計的數據。
但很多人說，它才最有可能是改制之前的曆史票房冠軍——
《牧馬人》
這部片子有個「發」老婆的名場面。
隻見一個大叔猛地推門而入，興緻勃勃地詢問着正在做事的青年。
「你要老婆不要！？」
青年隻當他是在開玩笑，調侃着回答：
「那你就送來吧。」
轉頭又忙自己的去了。
可沒過一會兒。
大叔居然真的帶來了一位相貌清秀的女子。
不由分說，立馬排出了兩張結婚證。
說了句「你們好好過日子吧」，便離開了。
隻留下兩位初次相見的年輕人，面面相觑……
近些年來，這個名場面在互聯網上廣為傳播。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也注意到了當時還是奶油小生的朱時茂和靈氣十足的叢珊。
紛紛驚為天人。
這部将近40年前的冷門佳片，居然再度翻紅。
朱時茂
叢珊
《牧馬人》是我國著名導演謝晉于1982年拍攝的一部長片。
改編自張賢亮的短篇小說《靈與肉》。
劇情并不複雜。
雙線并進，講述小學教師許靈均（朱時茂飾）站在人生岔路口時的故事。
上世紀70年代末，在西北做了小半輩子牧馬人的他來了一次北京之行。
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與30年未曾謀面的旅美企業家父親相見。
許久未見，父子倆自然言談甚歡。
在交談之中，許靈均不自覺地就回憶起了自己這三十年來的曲折歲月……
起初，他本是個前程似錦的青年。
長得俊，學習好，還獲得過助學金。
畢業後，留校做了教師。
可天有不測風雲，随着時間的推移，大環境發生了變化。
由于優渥的出身和父親的出國，他被打成了右派。
不得不前往地廣人稀的大西北接受勞動改造。
在這裡，他要忍受物質生活的拮據和無端的指責。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還是對于往昔快樂時光的懷念，以及看不到盡頭的孤獨。
這使得他陷入了絕望之中。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他「犯了出身罪」。
但好在，即便命運如此不公，許靈均還是幸運地遇到了一批心地善良的人。
身邊的牧民們對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充滿了熱情。
大爺為他的陋室裝上了擋風的門簾。
大媽為他端來兩大碗熱面。
大叔耳提面命地教他騎馬的訣竅。
那場浩劫開始之後，他更成了大家極力保護的對象。
為了不讓他白白被打罵，大家編造出了草情不好，急需青壯年勞動力參與牧馬的「謊言」。
許靈均因此免遭批鬥，和父老鄉親們開始了暢快的放牧生活。
駿馬奔騰。
山歌嘹亮。
祁連山的風光如畫。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
這等豪邁，喚醒了許靈均心中壓抑已久的對于生的渴望。
差點淪為行屍走肉的他，活了過來。
而貧苦日子中一份最大的驚喜，也在前方不遠處等着他。
鄰裡的老郭遇到了一個流落街頭的姑娘，名叫李秀芝（叢珊飾）。
她梨花帶雨地求着老郭幫自己找一個可以吃飯的地方。
老郭随即想到了已經三十多卻還在打光棍的老許。
于是才有了那一幕名場面。
但就是這麼一段硬湊成的婚姻，卻吊打了如今所有的甜寵劇。
或許是因為兩個人都是無根的浮萍，不自覺地便互相靠近了。
秀芝于慌亂中收拾起了屋子，羞澀中又有一絲欣喜地表示：
「想給我媽寫封信，她有了個家。」
許靈均則在秀芝思鄉時，掏出了自己僅有的四十塊錢和二十斤糧票，資助她回去。
而當許靈均因為自己的身份，對這份感情遲疑的時候。
又是秀芝站了出來，說出了大家都打心底裡認同的那句話——
「你不是壞人。」
她願意陪他一起改正錯誤，一起在這勞動一輩子。
兩人對彼此徹底敞開了心扉……
勞動人民的樸實着實動人。
這份從天而降的「愛情」更是感人至深。
《牧馬人》并不算是一部特别長的史詩電影。
卻真正拍出了那個時代中國人的面貌。
但若隻是一部感情充沛的「純愛片」。
《牧馬人》斷然是無法在當年取得那麼高的票房的。
之所以能引起整整一代人的共鳴，還是在于它窮盡全片說明了一個最為關鍵的人生命題——
抉擇。
背井離鄉多年的許父突然回國，不為别的，正是為了許靈均。
年邁的他急需一個接班人，他想将許靈均一家人都帶去美國，好繼承自己的事業。
為了一點點地撬動兒子的心，許父費勁心思。
他帶兒子住最好的酒店，品嘗冰淇淋，見識新潮的迪斯科，一頓飯就吃掉了整整八十塊。
這哪是待在窮鄉僻壤的許靈均見過的場面。
很明顯，一次物質和精神之間的抉擇，擺在了他的面前。
而這對于許靈均來說，是尤其艱難的。
畢竟，他的前半生吃盡苦頭。
雖然有着可以依靠的夥伴，但終究還是要背負着不該有的罵名。
就連街頭大大小小的頑童，也知道他們一家是「老右！老右！」
最難的時候，他也想過一了百了。
若是現在想去國外享享清福，旁人也說不得什麼。
為此，許父欲乘勝追擊。
一番交流之下，他透露了自己在美國的商業帝國。
談起了何為享樂，何為個人的成功。
可坐在舞池中央的許靈，卻覺得眼前的歌舞升平有些格格不入。
長久未見的父親，他也感到有些陌生。
作為一個知識分子，許靈均怎麼會不懂父親的一番苦心呢？
可經曆、成長環境這些後天因素決定了父子倆的不同。
去？還是留？
許靈均的答案早已注定。
誠然，這片土地曾把人弄的遍體鱗傷。
卻也能靠着淳樸的民風和善良的心把人治愈。
片中的一句台詞解釋了他為何能在遭受苦難之後，仍能泰然處之。
「人是萬靈之長，智慧的差異是很小的，經曆本身也是文化。」
苦盡甘來。
終于，他等來了脫帽的那一天。
不用再做牧馬人，而重新成為了一名小學教師。
而他已經離不開這片土地，這片美麗的祁連山脈。
這裡有熱心腸的人們。
有他熱愛的事業。
有他心愛的秀芝和兒子。
有他生命的根。
一部好的電影，是能經受住時光的考驗的。
《牧馬人》無時無刻不在說明着這個道理。
自翻紅以來，它的豆瓣評分也穩步上升。
從當初的8.3分，上漲到了如今的9.0分。
這足以證明，這部40年前的老片并沒有過時。
它沒有随着時代的更疊，而對現在的觀衆産生隔閡。
一方面，片中展現的情感是極其真誠、純粹的。
雖然有一定的誇張，但并沒有懸浮、做作。
放在當下，依然是一部非常可貴的作品。
可以讓人從中尋回那個年代的質樸和美好。
另一方面，作為一部「主旋律」電影，它沒有缺失反思的精神。
從某種角度來看，它與《長津湖》前後兩個票房冠軍，有點殊途同歸的意思。
兩部電影都描述了中美之間的文化沖突與價值觀的對抗。
但不同的是，《長津湖》呈現的更為直白，也更為激烈。
因為其本身圍繞的就是一場你死我亡、血肉相博的戰争。
而《牧馬人》則表現得更為内斂，也更為深邃。
它借助個體命運的沉浮，來對民族命運發起拷問。
既伴随着對過去問題的反思，也附着着對未來道路的思辨。
不回避悲劇，不回避錯誤，甚至不回避理所應當的怨言與悔恨。
如被平反時的許靈均。
當領導打着官腔，向他伸出手時。
他其實是拒絕的。
緊繃着的弦斷的一刹那，他隻想低下頭，痛快地哭一場。
可當他一轉過頭，看到滿教室的學生，一臉稚氣地望着他時。
他自然而然地便釋懷了。
轉頭在黑闆上寫下了第一堂課——
「我們偉大的祖國」
他沒有将自己受到的多年委屈和痛苦，轉嫁到祖國的未來。
而是承受了命運的不公，抗下了時代的傷痕。
在迎來自由之身後，繼續積極、熱情地投入到事業當中。
試想，如果片中忽略了他的怨言和矛盾，那麼最後重歸牧場的抉擇，勢必顯得單薄無力。
在八十年代，這樣的電影還有很多。
同樣是謝晉導演的《高山下的花環》。
作為一部戰争巨制，它的表現是全方位的。
戰争的殘酷、環境的惡劣、敵方的狠毒……
甚至包括我軍自身的嚴重不足，都得到了細緻的展示。
嚴謹、寫實、傷感，諸多特點保證了它極高的藝術性。
類似的還有吳贻弓導演的《巴山夜雨》、楊延晉導演的《小街》等等等等……
《小街》
它們都和《牧馬人》一樣，值得再被拿出來欣賞。
它們不一定完美。
比如畫面有些老舊，節奏有些緩慢，表演也有些舞台感。
但在人物的塑造、主題的挖掘、情感的表現力等方面，它們的高度是現在大部分電影遠遠達不到的。
如今，中國電影工業越來越發達，電影市場相比當年也膨脹了數十倍。
《長津湖》創下的票房紀錄，可喜可賀。
可魚叔更希望，國産電影的發展，不能隻體現在畫面與特效。
經得住時間考驗的，永遠是優秀的故事和動人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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