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讀書很多,并不是老盯着幾本喜歡的書反複讀,他也并不喜歡做人家的“導師”。但是有些書,他讀了以後很有感觸,會經常跟人提起。這倒是值得說一說的,可以讓我們知道他是怎樣讀書的。
魯迅最強烈推薦的一本書,就是美國人斯密斯的《中國人氣質》。斯密斯(A.H.Smith,1845—1932),中文名明恩溥,生于美國康涅狄格州,畢業于比羅耶特大學。他于1872年同妻子來華傳教,在中國居住了幾十年。其著作《中國人氣質》于1894年出版後産生很大影響,被譯成法、德、日等國文字。該書通過自己在中國的所見所聞,剖析中國民族的性格,供來華的西方人士借鑒,總體比較客觀。魯迅在日本留學期間讀到這本書,由此一生都關注中國國民性的改造,後來多次談及此書,并向人推薦。
直到臨終前不久,他還在雜文随筆《立此存照(三)》中說,希望有人翻出斯密斯的這本書來。“看了這些,而自省、分析,明白哪幾點說的對,變革、掙紮,自做工夫,卻不求别人的原諒和稱贊,來證明究竟怎樣的是中國人。”
第二部是《神曲》。魯迅讀《神曲》,也是很早的。魯迅早年在日本留學時,已經談到但丁的偉大貢獻。後來他曾說:“先前讀但丁的《神曲》,到《地獄》篇,就驚異于這作者設想的殘酷,但到現在,閱曆加多,才知道他還是仁厚的了:他還沒有想出一個現在已極平常的慘苦到誰也看不見的地獄來。”這就說明,他讀《神曲》時還很年輕,同時也說明《神曲》對他的影響很深。
晚年他還談到《神曲》,“雖然敬服那作者,然而總不能愛”,實際上,他并不是真的不愛但丁,而是因為“那《神曲》的《煉獄》裡,就有我所愛的異端在”,他們“還在把很重的石頭,推上峻峭的岩壁去。這是極吃力的工作,但一松手,可就立刻壓爛了自己”。魯迅自比這類“異端”,他一直在努力試圖把那時中國人的民族精神狀态,提升到人類共同的水平線上方去,但他總感覺到非常吃力,所以這樣說。這說明《神曲》給魯迅很深的影響,讓他印象十分深刻。
第三部是《泰绮思》(《Thais》)。這是法國作家法朗士(AnatoleFrance,1844-1924)的長篇小說,講述一個“聖僧”法非愚斯,曾感化亞曆山大城的名妓泰绮思,使她當了修女,但聖僧自己卻因其美貌而對她産生了欲念,因而精神痛苦萬狀,最終毀了修行。
魯迅在和衆多友人辦的刊物《語絲》上曾做過介紹。他還曾跟民俗學家江紹原談起:“我不知道先生先前所愛看的是那一些作品,但即以在《語絲》發表過議論的Thais而論,我以為實在是一部好書。但我的注意并不在飨宴的情形,而在這位修士的内心的苦痛。非法朗士,真是作不出來”。
魯迅建議江紹原翻譯該書。他後來還多次談到這本書,甚至複述了故事主要情節,對法朗士的寫作手法贊不絕口。魯迅買了該書日、英多個版本,如果不是後來有了兩個中文譯本,魯迅說不定也會翻譯這本書。
第四部是《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這不是文學作品,而是中國古代學術研究的工具書。文字量很大,但這卻是中國古代學術文化的簡明百科全書。中國古代典籍浩如煙海,沒有人能全部讀完。但是做學問,又需要博覽群書,避免孤陋寡聞。
所以魯迅說:“它能做成你好像看過許多書”,這倒不是投機取巧,因為如果讀書範圍太寬了,就無法深入,太狹窄了,就容易盲人摸象。這部書既能讓你廣泛涉獵,又不至于無法終卷。這是一條路徑,一個目錄線索,讓你能對中國古代典籍有個總體了解。如果需要對哪些問題做深入研究,可以再細讀。
魯迅說:“其實,專門家除了他的專長之外,許多見識是往往不及博識家或常識者的”,為了避免這一點,就需要通過《總目提要》這樣的書來拓寬視野。當然,實際上這部書篇幅也很大,所以魯迅建議,可以讀它的節略本《四庫全書簡明目錄》。但這書就需要細讀了,不然就沒效果了,這是初做國學研究的一條門徑。
第五是《離騷》。這部作品在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中,就文學性、思想性和經典性來說,都是巅峰之作,也是深深融入魯迅血液的作品。魯迅雖然說“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卻也從不掩飾自己對《離騷》的喜愛。
他早年在《祭書神文》裡就有“狂誦《離騷》兮為君娛”的句子;1926年在小說集《彷徨》的扉頁上題“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将上下而求索”;1929年他在上海暨南大學演講,題為《離騷與反離騷》,借離騷的典故來諷刺國民黨當局,還直接批評了胡适和“新月派”。他還在多首舊體詩裡寫到《離騷》或用《離騷》的典故。實際上魯迅的文風既汪洋恣肆,又華美雍容,音樂性極強,也明顯受到《離騷》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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