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數月的掙紮 終于讀完了這本讓我很糾結的書 為什麼會用這麼長的時間 還不是因為盡管這本書名聲在外 又是茅盾文學獎的獲獎作品 但仍然讓我幾度讀不下去 屢看屢棄 屢棄屢看

當奇珍齋的梁老師傅為了玉器嘔心瀝血 終撒手人寰 導緻奇珍齋落入賊手 家道破敗之時我讀不下去

當韓子奇為振興奇珍齋而“背叛”家中的親人同伴 去了死敵蒲绶昌處學徒時我讀不下去

當韓子奇回歸并與奇珍齋的大小姐——梁君璧婚後 聽了外國人亨特的一席話便要抛家棄子遠渡重洋之時我讀不下去

當看到韓太太為了維護自己的家庭 屢屢插手子女的婚姻和戀愛時 仍舊是看不下去

尤其是當最後故事謎底解開 斯人已逝物是人非之時 我更是恨不得棄書而逃

事業的葬禮

韓子奇——初讀時 我感覺韓子奇這個人物還是很有魅力的 認真刻苦又有天賦 對于玉器事業的傳承和發展很有自己的見解 是個可造之材 但當他的師父去世之後 他為了振興事業 而去對家學習這一點我不能理解 我相信這絕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之後又為了能夠發展自己的事業 而偷偷繞過雇主去接觸外國客戶亨特 這難道不是違反職業道德的做法嗎 盡管他真的重振旗鼓 又風光一時買下了“博雅宅”這一珍貴的産業 終能揚眉吐氣 這一時期真的很有個人魅力 但他的複仇手段又真的讓我不置可否 抛開這些不說 當他的奇珍齋再次步入正軌之後 戰争爆發前夕 他受了老主顧亨特先生的鼓動 不顧家人的強烈反對 堅持要帶着一部分珍貴的玉器闖蕩海外 讀到這裡 我真的很生氣 玉器事業固然重要 但家人孩子就活該為了你的一己私心而受苦嗎 更何況他的出走甚至還帶走了太太的妹妹——梁冰玉（稍後細說） 此後 由于戰争 他在海外的日子也并不好過 無法施展遠大抱負 又受戰争影響無法歸國 當十年之後他再度回歸故土之時 奇珍齋已經破敗了 過往的“玉王”已然寂寂無名 甚至因為自己的糊塗事造成了婚姻感情的破裂 家庭的千瘡百孔 之後的幾十年中 他在無盡的後悔 自責中度過 但那又怎樣呢 玉器事業不可能再迎來第二春 人生亦是如此 隻能暗自嗟歎 這是他事業的葬禮

愛情的葬禮

梁君璧——奇珍齋的大小姐、韓子奇的夫人 這是一個傳奇的弱女子 看似柔弱卻比誰都堅強 父親早逝時她勇敢地站出來當家做主 丈夫出走後她努力地為家族事業奔忙 拖家帶口熬過了戰争歲月 望眼欲穿盼着丈夫歸來 最終卻落得個慘遭背叛的下場 最後為了顧全家族的榮譽和體面 還要幫着别人養孩子 她是個傳統的女子 認準了一個人便死生不負 她的愛情就是為他養育兒女 為他死守貞潔 為他苦守家業 為他忍氣吞聲 但這一切的付出在不愛之人眼裡看來都是徒勞 當經曆九死一生 終盼得丈夫歸來 卻伴随着“已與妹妹結合生女”的消息時 再堅強的女人也在一瞬間被擊垮了 所以她崩潰憤怒由愛生恨 她用盡了一切的力氣去反抗這真主安排的命運的苦果 最後又隻能在恢複理性之後 默默承受 讓人心酸 我相信 盡管她不識字 盡管她傳統沒見識 盡管她在老侯的事情上婦人之見 處理得一塌糊塗 直接導緻了奇珍齋的解體 但她始終堅守穆斯林的信仰 也堅守着做人的原則 她仍然是個讓人敬佩的人 我相信 她的一生是深愛着韓子奇的 哪怕是在遭遇了背叛之後 她的心中仍然是殘存着愛意的 因此才會恨入骨髓 前半段的人生她愛得純粹愛得質樸 後半段的她深藏愛意隐忍不發 轉而以恨掩飾 真主為她安排的是愛情的葬禮 而殺死愛情的這把刀來自她思念了數年的丈夫和妹妹 是他們将她的愛情親手埋葬 又在她的心裡種下了韓新月這根刺 日日夜夜 隐痛不止 我想 這也是她總忍不住要插手子女的戀愛婚姻大事 安排他們感情的重要原因吧 她害怕重蹈覆轍卻又成為了子女愛情悲劇的始作俑者 恰如張愛玲《金鎖記》中的曹七巧 因為愛而不得而扭曲的愛情觀 必然會或直接或間接地傷害到身邊人 這是愛情的葬禮

親情的葬禮

梁冰玉——梁君璧的妹妹、韓新月的生母 看到她時 我總是無法克制主觀情緒地去讨厭 她幼年失去了父母 是姐姐和姐夫一手将她撫養成人的 讓她接受教育、接觸新思想 她卻一心隻為追求自己的自由和理想 在姐夫離家出走時 不說一句 便悄然跟上遠走他鄉 少女時期 她不乏追求者 無論是當年燕大的李琛還是後來英國的奧利弗 都無法斬獲芳心 而最後 她竟然向韓子奇表白 還生下了女兒韓新月 當她回到家 面對姐姐的質問時 她内心原有的愧疚被罵得蕩然無存 轉而開始斥責姐姐不懂她漂泊海外的思鄉之苦 甚至用自由等新思想攻擊姐姐不懂愛情 這是什麼讓人無語的扭曲三觀 直讓我想起《一簾幽夢》中瓊瑤阿姨那句著名的雷人台詞——“你失去的隻是一條腿，但她失去的可是愛情啊” 到了這裡 那就是“盡管姐姐你失去了丈夫 孤兒寡母生活了十年 可我失去的可是愛情啊” 愛情固然是自由 每個人也固然都有愛人和被愛的權利 但這絕不意味着愛情是罔顧倫理道德而發生的 之後 當她發現韓子奇無法抛棄一切和她一起離開之時 她又把女兒留了下來 交給姐姐姐夫撫養 獨自一人去世間流浪 最後 當她年老後悔重歸家園之時 韓子奇已死 姐姐已死 就連女兒韓新月也在十九歲時就因心髒病而逝世了 因為錯誤的選擇 她失去了與姐姐的姐妹之情 又因為糊塗的選擇 她主動割舍了與女兒的母女之情 當她終于想要彌補時 物是人非 隻留她一人孤零零地在這世間了 這是真主對她的懲罰 也是她為自己行為應該付出的代價 這是她親情的葬禮

當然 書中還花費了很多筆墨描寫了韓新月 一個天真 善良 純潔 勇敢的少女 她的身上都是優點 是個在任何地方都散發着獨特光芒的女孩 這樣的她深深吸引着優秀青年楚雁潮 盡管這是一段師生戀 又是一段回漢戀情 并因此不被雙方家長所祝福 但這仍不失為一段轟轟烈烈又令人稱羨的感情 兩人互相鼓勵 共同進步 又有着共同的理想和目标 天造地設的一對 但正是因為這種太過完美 讓她英年早夭 在身體本就遭受重創的情況下 她意外得知了身世的秘密 猝然離世 她的葬禮也是全書唯一一次重點刻畫的穆斯林的葬禮 我記得在伊斯蘭教的“十信”當中 有一項叫做“信一切由安拉前定” 所以 我更願意相信 由于她的出生本就是不被祝福 甚至是不夠光明磊落的 因而注定了她哪怕再完美 都無法得到好結局的悲慘命運

總體看來 這本書的宗教背景非常鮮明 就是以回族穆斯林為主要叙述對象 在前期我是抱有很大期待的 但看完之後 除了韓太太是個虔誠的回回之外 我看不出宗教在這本書裡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或者說宗教色彩并不濃重 很多地方都無法體現 沒有太大的意義 尤其是最後 韓子奇臨死之時說出的那句“我不是回回······” 我簡直震驚 他以回回的身份生活了一輩子 到頭來隻是他的一場騙局 這也是他這一生最大的秘密 如果不是回回 當初他就不會被收養 更不會進入到這個回族家庭中來 創造“玉王”的傳奇故事 而到頭來 韓太太所渴望的家族回回血統純正 原來早就在韓子奇這裡就破滅了 多可悲

另一方面 本書想表達的内容和思想内涵 我也沒太明白 如果說是宣傳真愛與自由 那韓子奇的愛情又足夠讓人震碎三觀 如果是宣揚信仰與平等 那書中展現的處處都是不平等 愛情的不平等 出身的不平等 這本書看起來更像是瓊瑤阿姨筆下言情小說的風格 可能它想要拔高立意 宣揚民主自由 民族平等 宗教信仰 但很無奈并不很成功 人物刻畫上也不是特别飽滿 心理描寫不夠細緻 人物性格也不夠立體 相較于其他人物 韓太太的人物塑造算是最成功的的了 她既有深情善良的一面 又有庸俗迂腐的一面 看書時仿佛眼前就是她在嬉笑怒罵 吸引力十足 但其他人物刻畫的硬傷依舊導緻了它的文學性也并不很高

我很少會在看完書之後 吐槽多于褒獎 也很少會在讀完之後 無語 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麼的那種無語 當然 這本書成書于上世紀八十年代 也可能是受限于當時的社會等因素 但當故事發展到最後 一切謎底被解開 塵埃落定之後 我心裡冒出一連串的問号 我看了個什麼呢 它想讓我看到什麼呢 恩·······寂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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