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秋白關鍵字:古代旅遊 現代旅遊 比較 嶽陽樓記 坐落于湖南省嶽陽城西的嶽陽樓,瀕臨洞庭湖,銜遠山,吞
作者:柯秋白
關鍵字:古代旅遊現代旅遊比較嶽陽樓記
坐落于湖南省嶽陽城西的嶽陽樓,瀕臨洞庭湖,銜遠山,吞長江,氣勢磅礴。它很早就成了旅遊勝地,唐宋後與武昌的黃鶴樓、南昌的滕王閣同被譽為楚地三大名樓。據記載其前身乃三國時東吳大将魯肅訓練水兵所建的閱兵樓。唐玄宗開元四年(公元716年)被貶谪至此的中書令張說在魯肅閱兵樓的基礎上修建了嶽陽樓。此後曆代遷客騷人在此都多有題詠,或寫景、或感懷、或言志等。但該樓之聲名鵲起與範仲淹及其《嶽陽樓記》是分不開的,二者甚至是“文以樓生,樓以文傳”的關系。
慶曆六年谪守于巴陵郡的滕子京在“政通人和,百廢具興”後,重修了嶽陽樓,請範仲淹為之作文以記之,故有此文。該文不僅凝練地描繪了嶽陽樓的氣宇軒昂,更抒發了作者“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高潔抱負,正是這種高潔的抱負使嶽陽樓成為了入世士大夫修養的追求目标,從而打響了嶽陽樓的名聲。通過閱讀該文,我們不僅能感受到範仲淹的偉大,也能通過對比體會到古今旅遊觀念的差異。
首先,古今旅遊的目的不同,現代旅遊是人們在工作、學習之餘的一種調劑,是為了放松、求樂;而古代旅遊則被多被排斥在生活之外,旅遊隻是生活、工作過程中的附屬品,因為農耕社會的人們為了生存沒有閑暇旅遊,安土重遷與對外部世界的恐懼意識又阻礙了人們的外出旅遊活動,有閑階級的旅遊活動則是在社會倫理的限制下有限的開展的,自有其倫理上的修身養性的目的或知識階層的增廣見識的目的。當然也會存在極少數為了娛樂而旅遊的人,但那多為一種被排斥在現實社會秩序之外的憤慨。
如範仲淹曾兩次遊嶽陽樓:第一次是在仁宗明道二年(1033年),因江、淮、京東等地發生了嚴重的旱災,七月他受命出京安撫江淮。他完成安撫任務後,為了考察湖南的船運情況,從湖北黃岡經武漢沿長江而上,又經嶽陽入洞庭湖到長沙,途中曾在嶽陽樓作了短暫的停留;此次乃赴友人之約⑴。可見古人出遊并不頻繁,很少有像現代人這樣為了旅遊而旅遊,為了娛樂而旅遊,他們更多的是在勞作性出遊的同時順便獲得出遊的愉悅。像範仲淹這種士大夫出遊多屬公差性質,或在赴任的途中有幸遊覽之,或是在完成工作返回之餘順道參觀之,當然也不乏像李白那樣在赴京遊學、遊仕的途中暢遊天下的文人,但這也隻是作為他們遊學、遊仕的一部分,他們在飽覽風景之餘是始終不忘自己的抱負,因而他們在遊記、詩詞中多運用托物言志、借景抒情之法,從而使其遊記、詩詞内涵深刻,而絕非西方與現代人一般的遊記文章可望其項背的。這從範仲淹的這篇遊記中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他并未花太多筆墨在風景的描繪上,而是寥寥數筆,非常凝練地表現了“水天一色,風月無邊”的嶽陽樓的風景特點,他将大部分筆墨都用在了自己所推崇的為人處世原則的闡述上,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這是他一生的追求與寫照,同時這也是他與友人的共勉。因為滕子京在不到三年的時間裡,從慶州貶官到鳳翔,繼而又貶至虢州,慶曆四年則谪守巴陵郡。而這一切都始于“過使公錢”案,但從根本上說,滕子京是保守派與“慶曆新政”派鬥争的受害者。從滕子京有效地安撫泾州邊民,鼓舞士氣;離泾赴慶上任時,泾州百姓及陣亡将士家屬,子女數百人前來送行,亭館外哭聲大放;谪守巴陵三年就完成了重修嶽陽樓、興建嶽州學宮興教化、修築偃虹堤治水患,政通人和,百廢具興;被王辟之贊為“治為天下第一”⑵,可見其才華與能力之高。如此一個有才之人面對仕途多舛、官場失意,多少有些悲觀,他在嶽陽樓修成之日,在樓上“痛飲一場,憑欄大恸十數聲”,留下長短句《臨江仙》“帝子有靈能鼓瑟,凄然依舊傷情”。而範仲淹也因其所推行的慶曆新政受到保守派的抵制,在新政實行了一年零四個月後即慶曆四年(1044年)六月被宋仁宗以河東宣撫使的名義派往西北巡邊,實際是使之離開中央朝廷。慶曆五年(1045年)被免參知政事和宣撫使的職務,貶至鄧州。面對類似的命運,滕子京多少有些耿耿于懷、悲觀失望,範仲淹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雖然處江湖之遠,仍憂其國憂其民,同時他也希望友人滕子京也能從一連串的打擊中振作起來,在充分肯定友人目前的政績的基礎上,希望他也能像古之仁人那樣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仍然堅守宋朝士大夫特有的社會使命感與責任感,即以天下為己任。這便是他此遊的最終目的,遠遠超出了對嶽陽樓景觀的悅耳悅目、悅心悅性,盡顯一代著名政治家的開闊胸襟與廣博視野,這不是一般遊人所能達到的水平,這需要有特殊的人生經曆(範仲淹宦海四起四落,少時即立志要濟國濟民,直到五十多歲才被重用)、特殊的時代背景(在宋朝興盛的文人政治背景下,中國士大夫集體有着前所未有的社會責任感與使命感、時刻以濟國濟民而自勉)、特殊的人生哲學與人生信仰(雜糅釋道的儒家處世哲學)等。
其次,旅遊的功能與受重視程度不同。因為旅遊的目的不同,自然就會有旅遊功能與受重視程度上的差異。現代旅遊為了滿足人們放松、調劑、提高生活質量的需要就特别強調旅遊的新奇、快感與服務,因為旅遊可以已經成為了生活質量提高的标志,故無論政府,還是個人都對旅遊相當重視,從而形成了現在龐大旅遊産業,強調了現代旅遊的服務功能;而古代旅遊因為隻是生活、工作的附屬品,倫理上的修身養性與增長見識的社會認可的旅遊目的使古代旅遊非常強調修養功能與學習功能,因此古代旅遊隻是人們提高自身修養與增廣見識的載體,而且也隻有部分有閑階層才有條件進行,其社會需求不大,在道德上甚至被視為奢侈堕落的标志,其幾乎不受重視,也沒有形成龐大的旅遊産業,隻是随着社會财富的增長、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從唐宋時期開始,旅遊産業中的部分行業如旅店、酒樓、妓院等有所發展,但這不是現代意義上的旅遊活動推動的結果,而是人口流動頻繁、政府控制地方加強⑶、地區之間的長途貿易的需要與利潤、地區性的商業中心、政治中心及文化中心的向心力增強等的結果,旅遊活動隻是搭了個便車。因此範仲淹的這篇遊記才能擺脫時間與空間的限制而千古流傳,因為嶽陽樓隻不過是作者發表議論的媒介,他的思想才是他要表達的重點,他這次旅遊的目的就是自勉與勉人,從功能上講就能達到極好的勵志效果,因而不管是對嶽陽樓風景欣賞還是不欣賞的人,隻要他認同“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人生觀,他就會傳誦此文,而範仲淹此次旅遊的價值就在這種傳誦與教化中得到體現。
我們從嶽陽樓的衆多楹聯及相關詩句中,不難看出後人多取義于範文與杜詩,即便沒有引用,也多會表達一種憂國憂民的情懷⑷。正是這種憂國憂民的情懷鑄就了嶽陽樓今日的文化底蘊,也成了今日國人緬懷、思古的對象,這種超脫于旅遊之外的悅志悅情的傳統是中華民族古代旅遊文化中的精髓,也是我們現代旅遊應該繼承與發揚的民族特性。現代旅遊為了迎合人們快節奏的現代生活而普遍追求便捷、庸俗、簡單,當我們在黃金周、難得的假期中被旅遊團指揮着像機器一般地奔波于各個景點的時候,當我們看者那些略顯陳舊的旅遊相片除了疲憊别無所得的時候,我們是否應該反思一下我們是否遺失了什麼呢?現代高度商業化、便利化的旅遊産業是否忽視了什麼?我們的生活質量真的提高了嗎?還是讓我以嶽陽樓上的那對清朝同治年間窦圩的對聯結束該文吧。
一樓何奇?杜少陵五言絕唱,範希文兩字關情,滕子京百廢俱興,呂純陽三過必醉。詩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見古人,使我怆然涕下!
請君試看,洞庭湖南極潇湘,揚子江北通巫峽,巴陵山西來爽氣,嶽州城東道岩疆。潴者,流者,峙者,鎮者,此中有真意,問誰領會得來?
注釋:
⑴李耕拓:《範仲淹兩到嶽陽樓》,《語文教學通訊•初中刊》2006.1第49頁。
⑵四庫全書子部《渑水燕談錄》卷七。
⑶轉運使及地方基層相關官員将地方财富轉運中央,平民百姓承擔的徭役與參與的賦稅轉運都涉及到人口與物資的跨地域流動。中央為了更好地控制地方才完善了驿傳系統。
⑷如大門上出自明朝楊一清詩句的“眼前憂樂誰無意,天下江山此最雄”;主樓二樓清末翰林鄭家溉“湖景依然,誰為長醉呂仙,理亂不聞惟把酒,昔人往矣!安得憂時範相,瘡痍滿目一登樓”;“杜詩範記高千古,山色湖光共此樓”;“居樂先憂,範希文庶幾知道,昔聞今上,杜少陵可與言詩”;“舟系洞庭,滿目瘡痍空有淚;魂歸洛水,換了人間已無詩”。
詩句有杜甫《登嶽陽樓》“昔聞洞庭水,今上嶽陽樓。吳楚東南坼,乾坤日月浮。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王十朋的《讀〈嶽陽樓〉》“先憂後樂範文正,此志言高孟轲。暇日登臨固宜樂,其如天下有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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