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2007年,87版《紅樓夢》中林黛玉的扮演者陳曉旭離世,劇中的寶哥哥和現實中她的兩任丈夫都沒有去深圳送她最後一程。
她的生命選擇,至今不為每個人所理解。
陳曉旭的另一個身份是成功女商人,而整個追思會隻花費2W,留下遺産何去何從?
更有傳聞千萬數額的遺願未了。
15年後的5月13日,“寶哥哥”發文祭奠:“望你在太虛安好。”
87版《紅樓夢》至今無人超越,陳曉旭被贊譽為曹公書中走出來的林黛玉,而她棄演從商、遁入空門的傳奇經曆,仿佛這一生确實和林黛玉脫不開關系。
然而當我們經曆世事,回頭再去讀一讀陳曉旭的故事時,不由想到兩任丈夫和父母如今過得怎樣?
011965年,陳曉旭出生于遼甯鞍山,父親是鞍山京劇團的導演,母親則是京劇團的演員。
陳母懷着陳曉旭時,有一天夢中見到一個老者,為腹中胎兒取名“陳ye芬”,ye字上邊帶一草字頭。
醒來後陳曉旭的母親便把此事告訴了丈夫。
丈夫不認識“也”字上帶一草字頭為何字,便向學者請教,學者告訴他這個字代表南方的一種小草。
那時,父母給孩子起名都會找位老師傅看看,希望有一個好名字讓自己的兒女擁有幸福的人生。
陳曉旭的父親也不例外,當他把妻子說過的名字寫給老師傅看時,老師傅連忙搖頭,“不好,不好,這個名字是林黛玉的命。”
父親聽後決定給孩子改名,恰逢陳曉旭出生在黎明之時,便起名“曉旭”。
不過,家庭裡濃厚的藝術氣息卻讓陳曉旭從小就萌發了一個做演員的夢想。
12歲那年,鐘情于芭蕾舞蹈的陳曉旭終于有了一個做舞蹈演員的機會。
她憑借“倒踢紫金冠”這個高難度的動作,被芭蕾舞蹈學院的老師一眼相中。
而她與林黛玉的緣分也冥冥中展開,13歲時她便熟讀《紅樓夢》,書中的林黛玉成了陳曉旭的知音。
不跳舞了,父親又把陳曉旭送到了鞍山雜技團,演演小配角,做點别人不願意做的雜事。
父親也曾擔心柔弱的女兒在雜技團受欺負,沒想到陳曉旭這性子領導都服。
原來被安排去蹬缸的陳曉旭,擔心身形變醜,就在排練時故意出現失誤。
時間久了,領導拿陳曉旭沒辦法,隻得安排她去報幕。
人生有多少陰差陽錯,就有多少水到渠成。
陳曉旭14歲時,鞍山雜技團突然宣布解散。而陳曉旭被安排進了話劇團,她的“表演夢”再次被點燃。
然而,進入話劇團的陳曉旭才明白,夢想看似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因為年紀小,陳曉旭每天都被安排去做些打掃衛生、端茶倒水的雜活。
好在命運有過相似的彩排,這一次,陳曉旭并未慌張。閑暇之時,她便捧着書在話劇團一個安靜的角落,品味書中人物的喜怒哀樂。
“娴靜時如嬌花照水”的林黛玉驚豔了寶哥哥,而陳曉旭同樣吸引了話劇團的一位大哥哥。
他叫畢彥君,比陳曉旭大10歲。
起初,他隻是很照顧陳曉旭這個年紀小的妹妹。有時順手接過陳曉旭搬不動的東西,有時給陳曉旭拿一本好書。
一來一往,偶然的幫助變成了心頭的惦念。畢彥君每天到話劇團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尋陳曉旭的身影。
她若在幹活,他就飛跑過去幫忙;她若在看書,他便駐足凝望。
别人操心畢彥君的終身大事,提醒他同齡人都有女朋友了。畢彥君腦子裡閃過陳曉旭輕撫發絲的樣子,不自覺地回了一句:“我喜歡的女孩還未長大!”
若你心中有我,等到歲月泛黃又如何。
畢彥君的話傳到了陳曉旭耳朵裡,感動之餘,陳曉旭的心裡也泛起了漣漪。
人生中所有的遇見,都可能是命運裡的一次轉彎。
021982年的一天,17歲的陳曉旭正窩在家裡看書。她沉浸在書中的世界,對身邊的嘈雜無動于衷。
當畢彥君匆匆忙忙跑進來告訴她有重大消息時,她頭都沒有擡,與她無關的事情她不想聽。
畢彥君卻掩飾不住内心的喜悅,電視台為《紅樓夢》公開招募演員的消息散開之後,畢彥君高興壞了。
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為陳曉旭量身定制的機會。
陳曉旭卻對此嗤之以鼻,她覺得像《紅樓夢》這樣的名著怎麼會讓她這種普通人參演。
眼看陳曉旭不為所動,畢彥君用起了激将法:“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敢試。”
這一招果然管用,陳曉旭放下書就去找信紙,“有什麼不敢,我現在就給導演寫信。”
幾天後,導演王扶林在上萬封信件中看到了一封特别的信。
信中有一張照片,照片中的陳曉旭柔弱無骨,淡雅如菊,眉眼中透着一絲沉郁。
照片背後,還附着一首小詩。字裡行間,透露着書信人的才氣。
王扶林當即給陳曉旭寫了回信,邀請陳曉旭到北京來面試。
收到導演的親筆回信讓陳曉旭欣喜萬分,畢彥君知道後立刻請了三天假,陪陳曉旭一同前往北京面試。
到北京後,陳曉旭被突然飄落的小雨淋得滿身狼狽,但這絲毫沒影響她回答問題時的淡定。
導演問她《紅樓夢》中的細節,她脫口而出。
當看到導演肯定的眼神時,陳曉旭笃定她的表演夢終于要實現了。
每個看似幸運的背後,都有漫長的準備和等待。
回到鞍山的陳曉旭杵着腦袋整整等了一年,望穿秋水才收到北京劇組的來信,正式通知她去參加《紅樓夢》劇組為紅樓夢拍攝專門安排的的表演培訓班。
然而《紅樓夢》中983個角色,導演并沒有确定由誰出演林黛玉。
可試鏡時候一襲藍衣的陳曉旭驚呆了現場的所有人。
當時林黛玉的候選演員有三個,陳曉旭綜合排名第三。
當導演試探性地問陳曉旭是否願意演别的角色時,陳曉旭傲嬌地告訴導演:“我就是林黛玉。”
導演看着陳曉旭這股勁頭,像極了林妹妹本尊,當即拍闆由陳曉旭出演林黛玉。
這個決定不僅成就了87版的《紅樓夢》,還成就了陳曉旭。
陳曉旭的世界也因此打開了一扇大門,不光可以聽紅學家講紅樓,還可以學習琴棋書畫,宅人陳曉旭還結識了不少志趣相投的紅樓朋友。
1987年,曆時三年拍攝而成的《紅樓夢》一經播出,驚豔衆人。
一度引起“紅學熱”,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讨論“紅樓夢中人”的命運。
寶黛二人的結局成了很多人的意難平,陳曉旭也成了人人想保護的林妹妹。
人生鼎沸時,一夜成名的陳曉旭卻突然沒了消息。
原來《紅樓夢》之後,陳曉旭隻拍攝了一部《家春秋》,就再無戲可拍。
她的心如林黛玉般清潔孤傲,不願意為得到一個好角色曲迎奉承,更不願為賺錢屈就一個自己看不上的角色,更要命的是,不管她如何調整自己,舉手投足都是林黛玉的影子。
陳父更是爆料,陳曉旭一想到自己萬一涉及chuang戲,壓根不能接受“純屬虛構”劇本。
陳曉旭放棄了,與其違心賠笑,不如一人安靜。不喜歡名利場裡的喧嚣,就回歸人間煙火的清歡。
03《紅樓夢》播出後不久,22歲的陳曉旭與畢彥君結婚,成為獨屬一人的白月光。
但是,月光照進現實後,陳曉旭發現婚姻裡并不隻有皎潔。
彼時的陳曉旭太像林黛玉,她敏感多疑,總因小事生氣。她棱角分明,從不妥協退讓。
然而,畢彥君是東北爺們,他不會像賈寶玉一樣追在身後作揖賠禮。
一年後,無法磨合的兩人分道揚镳。事業、婚姻雙重失意的陳曉旭,像無根之水,不知道自己該流向何方。
人在迷茫無措時,就容易淪為别人的影子。
“出國潮”時,26歲的陳曉旭也嘗試過這條道路,她從德輾轉到美,卻發現深入骨子裡的東方性格根本不能适應西方的生活。
三個月收場,陳曉旭再次回到北京。這次旅行讓陳曉旭變得一窮二白,她隻能租下一個很簡陋的房子,夏天時,屋子裡熱得像蒸籠。
可即便如此,陳曉旭依然堅守内心的清淨,她不接受任何采訪,不為自己做宣傳,十分低調。
直到有一天,一個叫郝彤的年輕男孩帶着同學來到陳曉旭的住處,想請陳曉旭參與拍攝自己的畢業作品。
郝彤是北京電影學院攝影系的學生,他雖然說得興緻盎然,一腔熱血卻沒能打動陳曉旭半分。
郝彤便三顧茅廬。
或許是架不住軟磨硬泡,或許是不想自己的生活一再被打擾,陳曉旭無奈點頭答應了。
拍攝期間,細心的陳曉旭發現了郝彤的經費拮據:他們每天隻吃最便宜的盒飯。所以當郝彤拿着東拼西湊來的幾千塊付給陳曉旭時,陳曉旭隻拿了一千。
最打動人心的,往往是不經意的溫暖。
陳曉旭拿着錢走了,郝彤的心也跟着走了。之後,郝彤總是找各種借口去找陳曉旭。
悶熱的房間裡,郝彤鬥大的汗珠從帥氣的臉上滑落。假意看書的陳曉旭,總躲在書後偷笑。
漸漸地,一個人的安靜世界變成了兩個人的燈火闌珊。
流轉在那個夏天的風景,不隻有溫柔的邂逅。
1991年,長城廣告公司公開招募合作夥伴。朋友聽說後拉着陳曉旭一起去碰運氣。
朋友對着長城廣告公司的領導侃侃而談,可對方卻隻認“林黛玉”,隻有陳曉旭出任總經理,他們才同意簽約。
别無選擇的陳曉旭大筆一揮,在合約上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名字簽的很爽,賬流得更爽。
陳曉旭一筆下去,就要負擔長城公司每年的費用,還有公司大大小小的支出。
好在陳曉旭出國前還有一些積蓄,資金也有了着落。
曆經三個月的等待,就在陳曉旭即将賠掉老本的時候,第一個客戶慕名而來。
在那個廣告公司競争還不激烈的年代,陳曉旭和她的員工們一路開挂。一年下來,營業額就達到了四百多萬。
五年之後,29歲的陳曉旭離開長城,創立了自己的世邦廣告公司。
因為腹有詩書,陳曉旭的廣告創意文化氣息厚重、韻味典雅,總能被客戶從衆多方案裡一眼選中。
經過陳曉旭多年苦心經營,世邦廣告公司年營業額已近2億,成為一家4A級廣告公司。陳曉旭,成功女商人是也。
名利雙收、婚姻幸福的陳曉旭,一改柔弱浪漫又多情的黛玉形象,靠着自己的過人的才智和魄力,改寫了作為林黛玉影子的命運。
隻是人生的路太漫長,故事串聯在一起才精彩。
042007年春節期間,郝彤在雙方父母面前磕了三個響頭,之後說出的一句話讓他母親直接暈倒在地。
幾天後,有媒體曝出42歲的陳曉旭拜别老淚縱橫的父母,從此斷絕塵緣。
消息一出,衆人嘩然。
就在各種猜測紛沓而至時,帶着陳曉旭商海沉浮十餘年的郝彤,緊随陳曉旭其後做了同樣的選擇。
人們在喧嚣的名利場裡摩拳擦掌,陳曉旭夫婦卻在高峰時刻急流勇退。
逆向而行的陳曉旭被蒙上一層傳奇的色彩,大衆對她的審視再次從出色的企業家拉回到林黛玉身上。
三個月後,陳曉旭為何出家的謎底還未揭露,她離世的新聞令聞者咋舌。
2007年5月13日,春殘花落之時,陳曉旭帶着病痛去世,年僅41歲。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
陳曉旭的世界不容瑕疵,她甯可完整的離去,也不願殘缺地活着。
可大衆不解,她完全有尋求醫治的經濟條件,陳曉旭的父親也說:“以陳曉旭當時的身體狀況,完全有機會治好。”
深圳的殡儀館,陳曉旭的生前好友和衆多粉絲泣不成聲。天堂多了陳曉旭,世間再無林黛玉。
“寶哥哥”歐陽奮強,恰在拍戲抽不出身。
郝彤沒有出現,隻有一個寫着“同修釋開誠”的花圈一坦真情。
陳曉旭的父親老淚縱橫,他指着一束白花說:“這花再漂亮,也沒有我姑娘漂亮。”
她一走,人世嘈雜。最大疑團就是她的遺願,成立慈善基金會。
始創5000W的風已經吹出去,可陳父對外坦露,他手裡沒多少款,而某人宣稱陳曉旭資産2個億,那麼他就該盡快把款落到位。
再後來,時間推移,不了了之。
可歎啊,陳曉旭生前确實以做善事為念。
她自己開文化傳媒公司,隻拍對大衆有益的電視劇,比如公益片《了凡四訓》。
從不喜歡在人前曝光的她,曾到北大做演講報告,旨在給年輕人輸入正确的價值觀。
她一走,遺願成了遺憾。
“一從陶令評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
陳曉旭用自己的人生譜寫了一個真正屬于她的結局。
飄然而來,淡然而去。
05人生有三個階段:趨利、趨名、趨靜。
世人都說陳曉旭紅顔薄命,然而她短暫的一生卻跳脫了名利的束縛,為靈魂找到了甯靜的歸宿。
那些曾陪伴陳曉旭走過人生旅途的人,各有現狀。
畢彥君在和陳曉旭分開後,依舊堅持着自己的表演事業,創造了很多出彩的角色,比如《大宅門》中的白家二爺、《覺醒年代》中的辜鴻銘等。
戲外過着低調平靜的生活,再婚有了孩子,陳曉旭“前夫”這個稱呼他已放下了。
陳曉旭剛離世時,她的家人就覺得郝彤必然回到原來的生活,不到一年,某位郝彤的好友承認他确已回到人間煙火的生活。
網傳他再娶,卻未有本人佐證,而善良如陳曉旭,若是真,想必也能理解這個決定。
而陳曉旭年邁父母,仍在歲月中流着淚,不知何時才能撫平白發人送黑人的痛。
他們沒有回東北老家,心裡放不下陳曉旭,跟着小女兒住在北京,時不時要去墓地看一眼,說說話。
每個人的人生都有各自的紅樓夢,有千紅百媚,也有萬語同悲。
陳曉旭的人生并非圓滿,但她活得淡然,活得自如,就算離開久遠,她依然是觀衆心中最美的“林妹妹”。
參考資料:
《魯豫有約》
《藝術人生》
《檔案》
《家事》
文 | 簡凡
編輯 | 沄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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