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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娶公主結局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8 06:35:47

侯爺娶公主結局(故事長姐逃婚我替她嫁到侯府)1

本故事已由作者:大白兔糖糖,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号“每天讀點故事”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楔子

阿蔓接了顔家的生意。

原說是大小姐要嫁給侯家公子,請她去梳新娘的發髻。可人到顔府才發現,今日要嫁到侯家的,卻是二小姐。

笃墨打聽了一圈,才知是大小姐逃了婚。二小姐此番嫁過去,既是為了保住兩家的顔面,也是為了顔家老爺與侯家老爺在生意場上得到彼此永久的支持。

“所以嫁過去的是誰并不重要,求一個門當戶對罷了,”笃墨懶懶笑着,“我瞧着,兩家人都還挺高興的。”

“是嗎?”阿蔓将梳妝匣捧在懷裡,輕聲道,“二小姐穿着大小姐的嫁衣,瞧着,大了不少。”

1

顔曼冬個子嬌小,她穿顔曼春的嫁衣,就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格格不入。

其實這撿來的嫁衣倒也應景,畢竟這門婚事,也是顔曼春嫌棄後才落到她頭上的。

别人的東西總有不合心意的地方,比如這嫁衣,比如幼時姐姐不喜歡便随手賞給她的玩偶,再比如眼前這個不肯與她入洞房的男人。

縱觀整個虞城,侯明旭也算是個特立獨行的人物。前些年裡潔身自好,連口花酒都不會喝。後來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就一口氣在府裡養了十多位姨娘。

侯明旭從虞城富家子弟裡出淤泥而不染的希望逐漸變成那淤泥,難免惹人扼腕歎息。顔曼冬沒替侯明旭歎息過,但現在,她準備替自己多歎兩口氣。

她聽他隔着門冷飕飕道:“夫人早些歇息,我有事,今晚就不打擾了。”

有些事,即便知道不合規矩他也要做,而且還要很有禮貌地去做。

顔曼冬輕輕歎了口氣,自行揭了蓋頭。

像從前在家裡一般,她喚來侍女,伺候自己沐浴更衣。睡前,她還特意吩咐小廚房給餓着肚子的自己做了一份牛乳酪。

陪嫁丫鬟芍藥忍不住勸阻:“姑娘,您這般做豈不是告訴了整個侯府,今天少爺未在您這兒留宿?”

顔曼冬倚在枕上,懶懶打着呵欠:“我不這般做,他們便不會知道了嗎?”

深宅大院,與外間的消息或許是閉塞的,可女人之間傳些小話,速度卻是快得不行。所以第二日府中姨娘來給她請安時,個個笑裡藏刀,夾槍帶棒。

一個叫雲煙的女人命人給她送上一方食盒,掀開蓋子,裡面是一盤蒸得嫩嫩的牛乳酪。

“聽聞,少夫人喜歡這個,”雲煙笑得妩媚,“昨夜少爺宿在我那兒,攪了少夫人的新婚夜,妾也沒什麼好補償的。隻有這親手做的牛乳酪,您嘗嘗?”

顔曼冬拿了勺子,慢條斯理切下一角。

她輕聲道:“硬了些,不如我那小廚房做得好。”

“少夫人的東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我還讓小廚房多做了一份核桃酥,芍藥,拿給雲煙……姨娘。”

芍藥聽言,捧出好大的一盒核桃酥,放到雲煙面前。

顔曼冬挑起眉梢,生來幼态的臉上竟多出一抹妩媚來:“雲煙姨娘昨夜伺候少爺辛苦,須得多吃些核桃補補。

“姨娘快些吃,我親自看着,你何時吃完何時才能走。不隻是我,其他姨娘也一并陪着。”

她拿了個靠枕,懶懶倚了上去:“芍藥,雲煙姨娘的茶涼了,快給她撤掉。”

那天,雲煙在她那啃了整整一個時辰的核桃酥,滴水未進。

人群散去,芍藥不免擔憂:“聽說這雲煙姨娘是少爺心尖上的人,姑娘此舉,隻怕于日後與少爺的相處無益。”

“她算他哪門子心尖上的人?”顔曼冬放下茶盞,幽幽冷笑,“侯明旭心底喜歡的是誰,你還不知嗎?”

2

顔曼冬第一次見侯明旭是在她十六歲那年的元宵節。

每逢這樣熱鬧的節日,各色餐館鋪子都會賓朋滿座。見家中長輩們忙不過來,顔曼冬便主動幫忙,去照管醉春閣的生意。

醉春閣雖說不是虞城最大的餐館,但卻是其間最有格調的。文人雅客喜來題詩作畫,品酒聽琴。但有醉意,不吵不鬧,繡口一吐,便是虞城最美的江邊雅興。

像元宵佳節這樣的好日子,這裡更是座無虛席。

那天,侯明旭也是醉春閣的客人。

他似是揣着心事來的,挑了大廳的位置,随便點了一桌子小菜,然後便接二連三地讓人上酒。他要的,都是些好東西。二十年的梨花白,三十年的寒潭香。

小二上得麻了,忍不住去請示顔曼冬是否該繼續給這位已有醉意的客人上酒。

顔曼冬倚着欄杆往下看去,識出那人身份。

她慢悠悠道:“繼續上,侯家少爺還會差咱們兩壺酒的錢?哦,對了,給侯少爺拿一壺羅浮春。本店贈送,暢飲,不收他的錢。”

侯明旭收了酒後擡頭往二樓看上來,他醉了,所以并沒有看清她的模樣。倒是顔曼冬眼神好,看透了他那雙迷離的眸,藏着旁人難以理解的悲涼。

侯公子生了一張極為英俊的臉,黑發黑衣黑色的眼,便連皮膚,也不是貴族子弟一味追求的那種白皙。

此人看起來健康、挺拔,還有幾分藏在骨子裡的潇灑不羁。顔曼冬撐着下巴看着他,目光逐漸多了幾分癡意。

她問芍藥:“侯家,日後是要與我們結親嗎?”

“我聽夫人說過,咱家大小姐日後差不多是要嫁給侯公子的。”

“差不多?想來已經定下了,日後,我得喊他一聲‘姐夫’嗎?”顔曼冬撐着下巴,似笑非笑。

生意繁忙,顔曼冬再不能留在這兒繼續觀察。

不過兩炷香的功夫,店裡掌櫃又來尋她:“二小姐,不好了,那侯家公子吃多了酒,與人打了起來,咱們的店,就要被砸了!”

“所為何故?”

掌櫃也說不清,隻是聽聞,隔壁桌有人大聲議論徐家班那當家台柱子徐知意身段好、唱得好。

再普通不過的酒後葷話,卻不知如何觸了那侯公子的逆鱗。他拎了酒壺便砸過去,這侯公子又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一人打上七八個,竟還占了上風。

他越打越上頭,到最後竟砸起店來。店裡小厮圍着想要勸阻,結果不是臉上挨了拳頭就是屁股遭了鞋底,個個叫苦連天。

顔曼冬蹙眉,問道:“徐知意是他相好的?”

“二小姐說笑了……”掌櫃了努力措辭半晌,“據老夫所知,侯家少爺并無斷袖之癖。”

原來徐知意是個男人?

顔曼冬出了賬房踩在樓梯口,便聽侯明旭在樓下破口罵道:“什麼身段好?什麼唱得好?區區一個戲子,他能有什麼好?下九流的東西,掌心裡的玩物……他能有什麼好?”

說完,又是“噼裡啪啦”一陣響。也不知是踹碎了桌子,還是砍壞了椅子。

聽他這話,竟是情敵。

“讓他砸吧,”顔曼冬腦子一熱,大概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麼東西,“随便砸,我又不是賠不起。”

掌櫃像是沒聽清,複又問了一句:“二小姐說……讓他砸?”

顔曼冬輕聲一笑:“嗯,對,你拿上算盤,好好算算,他今天砸出去多少銀兩。”

那時候,她小孩子心性,想什麼便做什麼。左右不過區區一個醉春閣,被砸了也能修。倒是掌櫃心疼,命人将那些值錢的酒通通搬進了酒窖。

侯明旭砸得累了,終于歇下。他四下看了一周,轉身踉跄離去。

顔曼冬下樓,踩在廢墟上。她問掌櫃:“算好了嗎?”

“算好了。”掌櫃将賬單雙手奉上。

顔曼冬看了一眼,侯家公子大手筆,砸的都是些值錢玩意兒。

她笑了笑,将賬單撕碎,抛開:“吩咐人來收拾吧……等等,别照老樣子來。等明日,我将新的設計畫好給你。”

顔家二小姐,沒有過多的愛好,隻是喜歡畫些山水與庭院。

後來,侯明旭主動将賠償的銀子送到醉春閣。對照掌櫃當日扒拉算盤寫出的賬單,隻多不少。可醉春閣重新裝好後,他卻再沒來過。

顔曼冬倚在床前想着陳年往事,然後,她聽到芍藥大喊:“少夫人,少爺來了。”

她回頭,看向他。一如初見,黑衣黑發,隻是眉眼之間,再難見當初藏在骨子裡的那份潇灑。

“我來給你送些茶,”侯明旭的語氣平靜無波,“碧螺春與金駿眉,可還喜歡?”

他坐下,看着她,眼神也是疏離得很。

顔曼冬笑了笑:“金駿眉倒是不錯……隻是我平時,花茶喝得比較多。”

侯明旭幽幽說道:“雲煙說,夫人這裡連杯茶都沒有。這話傳出去,倒像是我侯家苛待了你。”

“她尋你告狀去了,”顔曼冬歪頭,看向窗外,“所以,你心疼了?”

他沉默半晌,最後隻是淡淡道:“我隻是來給夫人送茶。”

侯明旭起身,意欲離去,卻被顔曼冬喚住了。

“那個叫雲煙的姨娘,長相……”她看向他,一雙眸子晶瑩透亮,“和我阿姐有些相像。”

3

雲煙與顔曼春有多像?大概是隔得遠些便會錯認的程度。可惜内裡差了不少,顔曼春素有虞城第一才女的美名,至于雲煙,胸無點墨,唯在拈酸吃醋、梳妝打扮一事上頗有造詣。

所以侯明旭其實也沒多麼寵雲煙,不過就是想多看看她那張臉。可看得久了也就發現,這臉也沒什麼好看。

侯明旭初見顔曼春是在朋友家晚宴的曲水流觞旁,顔大小姐巧笑盼兮的模樣,牢牢抓住了他的心房。

狐朋湊過來笑得暧昧,狗友直接挑明:“顔家大小姐,不是你家老爺子給你定下的未婚妻嗎?”

侯明旭揚了揚脖子,心底有些雀躍。想着顔曼春應該自幼養尊處優,見慣了珍奇玩意兒,侯明旭便親手給她雕了玉像,然後派人送到顔府上。

他大概是想說,日後,我一定待你好。

可這玉像卻被退了回來。

顔曼春道:“如此,于禮不合。”

侯明旭倒也沒有多想什麼,又送上信件,說自己唐突了。他期盼着顔曼春的回信,可惜,杳無音信。

後來,他聽到手下小厮在背地裡議論,說顔曼春喜歡去徐家班,常與那徐知意眉來眼去。

從不去戲班花樓之類風月之地的侯明旭悄悄去了徐家班,在角落裡偷偷見識了那所謂的“眉來眼去”。

他忍不住抓住顔曼春質問:“你是顔家小姐,是我的未婚妻,你怎能……”

怎能如此對我?

“我有何不能?”顔曼春甩開他的手,幽幽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違抗不得。可我的心在哪兒,旁人又哪裡管得着呢?”

侯明旭感覺自己成了虞城最大的笑柄,他實在想不通,為何顔曼春甯要戲子也不要他。因此,才有了那日的醉春閣買醉。為此,才有了姬妾成群。

後來,顔曼春随徐知意私奔了。侯徐兩家為保全各自顔面,婚事照舊,隻是大小姐換成了二小姐。

顔曼冬,從長相到性格,沒有一點兒像她姐姐的地方。唯獨揭他傷疤的這抹笑,像極了她姐姐坦然承認自己喜歡徐知意時的模樣,輕蔑、挑釁、沒心沒肺。

侯明旭沒忍住,伸手抓住了顔曼冬的手腕。

“是像,又怎樣?”他加重了手掌的力度,語氣又輕蔑了幾分,“你與她一母同胞,怎就沒有半分相像?”

她擡起眼皮,看着他,似笑非笑:“便是像,我也不是她。便是不像,你也沒機會再娶她。”

顔曼冬這雙眼睛是有些勾人的,又美又毒,一旦沾染,便抗拒不得。侯明旭沒把持住,欺身上前,吻住她的嘴角。

在察覺到顔曼冬的掙紮後,他突覺此舉有些失了顔面。于是,他變吻為咬。顔曼冬吃痛,悶哼一聲。

他聽到後,不但沒有将她松開,反倒又用了些力氣。直到舌尖染了血腥味,他才終于将人松開。

侯明旭站起來,正想說些傷人的話把面子找回來。結果,顔曼冬扯着他的衣襟把人拽得一個踉跄直接撲到她身上。這一次,換她咬了過來。

顔曼冬這婚事十分倉促,但出嫁前還是在教習嬷嬷一本正經的教導下耐心看了幾本畫圖。雖無實踐,但有理論。

顔曼冬将侯明旭撩撥得像是着了火,然後,她将人推開,一本正經地攏好衣衫:“少爺去找雲煙吧,我這侯府夫人的身份,不适合陪您做這等……白日宣淫之事。”

一下子,罵了兩個。

侯明旭眯了眯眼睛,用指尖緩緩擦掉嘴角的血。

“白日宣淫?”他挑眉,冷笑,“挺适合我們。”

他伸手一撈,便将人扛在肩上,帶進了主卧。

遲來的洞房談不上美好或是愉快,雖說前因後果說來便讓人心生委屈,可顔曼冬還是在事後牙尖嘴利地試圖找回面子:“那麼多房姨娘,到底是都沒白養。”

“我就當你在誇我,”他穿衣欲走,卻也不忘逞口舌之快,“對了,你也确實不如那些姨娘。”

顔曼冬伸手,嬌滴滴扯了扯他的袖口:“當真不如嗎?”

媚眼如絲。

侯明旭幹咳,轉身……落荒而逃。

4

侯明旭沉迷于給顔曼冬添堵,今日拉着雲煙姨娘招搖過市,明日便帶着朱苓姨娘去畫舫賞雨。

雲煙雖無内秀,但很擅長氣人。她特意穿了新制的裙衫去顔曼冬那邊轉了幾個圈圈:“少爺給全家都上了緞子裁制新衣,怎麼偏偏就少了夫人您的?”

顔曼冬嘴角挂着笑,瞧着也不怎麼生氣。然後等侯明旭留宿在其他姨娘那兒,她就要吩咐小廚房熬些補湯然後讓芍藥親自送去。

芍藥聽從自家姑娘的吩咐,站在門口便大聲吆喝:“少爺,少夫人讓我給您送補湯來了!”

此舉,既讓侯明旭憋了一肚子氣,又讓顔曼冬在公婆那邊立下一個賢良溫順的好名聲。

這一局,她大獲全勝。

侯明旭不得不放下臉面主動上門,他一張口,便是開門見山:“日日勞煩夫人給我送湯,委實不好意思。我特意請了京城的廚子,給夫人也做了幾道補品。”

侍女将食盒相繼端上桌,然後一一打開。大魚大肉的,都是小孩子長身體時應該吃的。他在無聲嘲諷,她的身高永如女童。

顔曼冬靜靜坐在那兒,眼角的淚“唰唰”往下落,好似那斷了線的珍珠,被她那張稍顯幼态的臉襯得我見猶憐。

侯明旭瞬間洩了氣,但還是用“不耐煩”的語氣來撐着場面:“哭什麼哭?”

“你不喜歡那些湯,我以後再不送就是了。”她低着頭,聲音很小,楚楚可憐,滿心委屈。

侯明旭幹咳一聲:“我隻是還沒到喝補湯的年歲,換了什麼番茄蛋花湯,我便不會不喜歡了。”

顔曼冬像是沒聽到,任由淚花濺到裙衫上:“我知自己這般模樣配不上你,可這先天不足的毛病,我又有什麼法子?”

她的委屈碾壓着他的心髒,讓明明“大獲全勝”的侯明旭心煩意亂。他拿出帕子,走到她面前,蹲下,捧起她的臉。結果他發現,顔曼冬的嘴角是挂着笑的。

壞心思的偷笑漸漸變為大笑,被騙到的侯明旭惱羞成怒轉身想走,誰料顔曼冬直接将他撲倒在地面,她咬着他的耳朵,吐氣如蘭:“我這些日子送的湯,可有什麼功效?”

他翻身将她壓在身下:“試試不就知道?”

5

侯家少爺與少夫人的婚姻,被他二人經營成一場戰争。

侯明旭想着自己一定要赢,卻從未想過他完全可以一紙休書,将顔曼冬掃出戰場。

漸漸地,侯明旭發現雲煙的臉似乎已經沒有初見時那般驚豔了。不是說她不再像顔曼春,而是顔曼春的模樣似乎已漸漸在侯明旭的腦海中模糊了。

但他還是喜歡拉着雲煙招搖過市,誰料顔曼冬更是缺德,竟叫了徐家班來家中唱戲。

戲台在後院搭起,徐家班新養出的角在台上咿咿呀呀唱了一曲《牡丹亭》。

顔曼冬拉着一衆姨娘在下面看戲,台上的戲剛剛停下,她便帶頭扔了玉佩上去。其他姨娘有樣學樣,紛紛摘了身上值錢的首飾往台上扔。

“這規矩,還是我姐姐教我的呢,”她說得很大聲,“我姐姐就很喜歡聽戲,當年為了打賞徐家班的台柱子,竟将祖母留下的傳家玉镯都一并丢了上去。”

一位姨娘歪頭問道:“這般珍貴的東西,就這般賞了人?”

“那戲子是個懂事的,我姐姐尚未張嘴,他便主動還回來了。這些唱戲的角,還真是個個知心知意。”她說笑着扭過脖子,窺見侯明旭氣勢十足地向她走來。

他抓着她的手腕,一路将人拉扯走遠。他的夫人,為何要在這裡聽戲看戲,然後評論那戲子知心知意?

可出了侯府,被風吹沒了上頭的怒火,他才開始思考那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這般急沖沖出門,是要去哪兒?

顔曼冬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戳了戳他:“怎麼?這般急着要休我回顔家?”

侯明旭原想借坡下驢,可“休妻”這事兒,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

“想去吃飯,所以請夫人作陪。”他一臉淡定讓人牽來馬車,然後扶着顔曼冬上去。

男人的車,粗糙得很。連個靠枕都尋不到的顔曼冬努了努嘴,但也沒說什麼。

“少爺,少夫人,咱們去哪兒?”車夫恭敬詢問。

“去……”侯明旭正在想位置,不料卻被顔曼冬搶了先,“醉春閣。”

侯明旭轉過頭來,看向顔曼冬。

她笑了笑:“我回家去取些東西。”

醉春閣早就重裝得當,按照顔曼冬畫好的圖紙,一樓大廳也跟着雅緻了起來。隔壁春香樓退休的花魁雪雅蓉在此處彈琴,曲風那叫一個宛轉悠揚。

掌櫃過來,請他們二位上了樓。先上茶點果子,然後吩咐人安排菜品。顔曼冬叫來芍藥:“你随掌櫃一起去,尋些靠枕墊子的給少爺的車裝一裝,硌得我腰疼。”

侯明旭冷哼一聲:“就你嬌氣。”

“不行嗎?”

他不再說話,悶頭喝茶。侯明旭看着一桌子的菜,眉心微蹙:“你們醉春閣,連酒都不願給客人上?”

“想來,是掌櫃被你砸怕了。”顔曼冬單手撐着下巴,笑得狡黠。

侯明旭看得恍惚,仿佛在成親前,自己便已見過她。在此地,在醉意中,他擡頭看向二樓,聽到有一個姑娘輕輕一笑,财大氣粗道:“讓他砸”。

回憶交疊着現實,那聲音好像的确便是顔曼冬的。

顔曼冬笑了笑:“不用懷疑,你的确在這裡見過我。”

侯明旭那日的記憶逐漸清晰。

那天,在醉春閣,侯明旭砸完場子後離去。他沒回家,不自覺走到顔府。即便醉得人事不知,卻還是不忍打擾顔曼春的清淨。他隻得蹲在顔家牆根底下哭,縮成一團,像喪家之犬。

顔曼冬走過來,遞了帕子給他。

他醉得看不清東西,竟錯過帕子,抓過顔曼冬的袖子便往自己臉上抹去。眼淚鼻涕沾滿顔曼冬的袖口,她蹙眉,滿是嫌棄。

芍藥問道:“要喊人來把他趕走嗎?”

“不用,随他去,”顔曼冬财大氣粗,“一件衣服罷了,當做帕子也沒什麼不可以。”

芍藥小聲嘟囔:“二小姐若是對他有好感,不若親自去與侯家結下這門親事?畢竟,大小姐喜歡的不是他。”

“可他喜歡的是顔府大小姐,而不是我這個……”她頓了頓,想了許久的形容詞,“侏儒。”

6

顔曼冬伸出手指在侯明旭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麼?”

他上下打量着她……不過生得嬌小些,怎麼就能自稱是侏儒了?

“不給你酒,所以不高興?”顔曼冬歪頭,“想喝什麼?”

他順勢随口答道:“羅浮春。”

顔曼冬輕聲笑道:“醉春閣的羅浮春的确是一絕,你倒是會喝。”

侯明旭喝多了酒,這次倒是不哭也不鬧。顔曼冬将他扶進馬車,這新裝的墊子靠枕他正好受用。

他醒來時,便見顔曼冬守在床前。端着醒酒湯,一臉柔情似水。

侯明旭看着她,半晌沒有說話。

“看着我喝不下醒酒湯?”顔曼冬起身欲走,“我去換雲煙過來。”

他突然伸手,扯着手腕将人拽了回來。然後,他接過碗,将醒酒湯一飲而盡。她拿了水給他漱口,轉而問道:“想要起來透透風嗎?”

“不想。”

“那你往裡面躺躺,”她懶懶打着呵欠,“為照顧你,我昨晚都沒怎麼合眼,想要躺下歇歇應該不過分吧?”

侯明旭嘴上說着“你不會回去睡嗎”,可身體還是很誠實地給顔曼冬讓了位置。

她躺下,看着他,笑得勾人:“我哪裡舍得離開你?”

他們并排躺着,眼見顔曼冬就要睡去時,侯明旭卻又把她戳醒:“你覺得……家裡養那麼多姨娘,是否過于浪費銀兩。”

“如果說是那些補湯,倒也不浪費什麼。”

聽她說了這話,侯明旭的臉瞬間垮了下去。

顔曼冬笑笑:“但日日給女人做衣服、買珠寶的錢,着實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要不……讓她們都出去找個正經人家過日子吧。”

“我這裡不正經?”

顔曼冬沒接話。

侯明旭扭身面朝牆壁:“你想如何便如何。”

顔曼冬輕輕一笑,伸出小手,搭上了侯明旭的腰。

7

顔曼春幼時貪玩,無意撞到了懷孕的阿娘。緻使顔夫人懷胎八月便早産,生下顔曼冬天生便瘦瘦小小,病恹恹的。

顔曼春早一步入學堂,她聰明好學,較之一衆世家男兒毫不遜色。可到了顔曼冬這裡,除卻畫畫和算術,便沒有一科是讓先生省心的。

後來,十六歲的顔曼春出落得亭亭玉立,是虞城出了名的美人。可顔曼冬的十六歲卻依舊幹癟瘦弱,身量纖細,像個十三四歲的女童。

嫉妒這種情愫是控制不住的,顔曼冬也不知自己是何時想通了“日子是自己的,嫉妒他人又有何用”這個道理。

顔曼春在她眼中漸漸隻是顔曼春,再不是自己事事攀比、事事自卑的對象。

直到她看到侯家公子給姐姐送來的那尊玉雕小像,那樣細緻的心思、那樣精巧的手藝,可換來的确是顔曼春的嗤之以鼻。

姐姐道:“快将這破爛東西給他送回去!”

顔曼冬上前,忍不住問道:“姐姐是嫌他雕得不好?”

“好不好的,與我又有什麼關系?”顔曼春的視線落在她那裝有各色珍玩的櫃子上,這些,都是城中貴子們四處給她搜羅來的珍奇玩意。

她緩緩道:“曼冬,多去見些有意思的東西,便不會喜歡這樣的東西了。”

姐姐此言,顯然是有言外之意的。可具體是在嫌棄顔曼冬沒見過世面,還是嘲諷她從未得到過男人的禮物,就不得而知了。

顔曼冬有些心疼那玉像,所以才會心疼那吃醉酒在醉春樓撒潑的男人。後來她也恍惚了,搞不清心疼的究竟是侯明旭還是她自己。

她隻知,如果要嫁的人不是侯明旭,那她不會心甘情願穿上姐姐的嫁衣。如果侯明旭沒有這麼有意思,她大概也會願意去裝作溫良恭順,與他相敬如賓過一輩子。

顔曼冬盯着眼前人,突然覺得,自己想要的似乎越來越多。

看他生氣、看他吃醋、看他别扭、看他愠怒,看那一個活生生的人,躺在自己身邊,睡得正酣時,便會不自覺将她攬入懷中,漸有醒轉之意,又會别扭地轉過身去。

她難忍偷笑,裝着還在睡夢中,便直接鑽入他懷裡,八爪魚似地黏在他身上。他會“哼”一聲,然後偷笑,最後二人一并重新睡去。

後宅那些姨娘被相繼離去,侯明旭抱怨,說遣散費用花了他好多銀兩。

他在給她找借口,讓她不必再被困于家宅後院。

她順勢伸出右手,沖着他勾勾手指:“賬本給我,我幫你把銀子賺回來。”

“你還擅長這個?”

“我擅長的多了,慢慢全讓你知道,”她抓了一把櫻桃,塞了一顆進嘴裡,“除了這身形,我能做好的事情可太多了。”

他别過頭去,淡淡道:“這樣正好。”

8

顔曼冬收到侯明旭親手雕給她的玉像時,是在嫁給他的第二年冬天。

梅花簇在枝頭,一部分開了,還有一部分藏在花苞裡。顔曼冬閑來無事,親自去掃樹下的雪。準備挑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支上篝火,與侯明旭聚在這裡烤上兩斤新鮮的羊肉。

芍藥跑來,臉色難看。她蹙眉,低聲:“大小姐回來了……”

顔曼冬繼續掃雪,也沒什麼反應:“這有什麼大驚小怪?難道不是早就應該猜到了嗎?”

嬌生慣養的顔家大小姐,可以為所謂的愛情與徐知意去過一兩年的苦日子,可時間一久,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會使人原形畢露。

長姐逃婚,我替她嫁到侯府,可剛和夫君産生感情她卻回來了

當她發現從前用錢可以輕松解決的問題如今一件也無法解決時,這感情,自然也就到了放手的時候。

芍藥小聲詢問:“二小姐要回去看看嗎?”

“回,當然得回,”顔曼冬扔開掃帚,抖落肩上沾染的梅花,“于情于理,都得回。”

顔曼春病了這件事,是顔曼冬沒有想到的。

她站在姐姐床前,細細詢問郎中。

“大小姐小産之後,未能得到良好的照顧……”郎中怯怯回答,“日後怕是再不能生育了。”

顔曼春聽了這些,眼角無聲滑落兩行淚:“我這輩子,已然是毀了。即便是顔家小姐,即便有這張曾經備受那些世家子弟追捧的面龐,也不會有人再願意娶我了。”

躺在床上的她側過頭來,看向顔曼冬:“你現在,過得可好?”

挺好的,但顯然,她不能這般說。

顔曼冬笑了笑:“過日子罷了,彼此利用着活下去,有什麼好不好?”

隔了許久,她複又問道:“徐知意呢?”

“誰知道呢,”顔曼春咬牙,“我這輩子,都再不想聽到這個名字了。”

顔曼春是個世家小姐,徐知意也是戲班子裡精心捧出來的角。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二人湊在一起,誰也沒有養家糊口的法門。

因為是私奔,徐知意無法再登台唱戲,顔曼春那琴棋書畫的本事也不能換錢。

後來,顔曼春懷了身孕,愈發嬌氣起來。徐知意受不得,竟染上酗酒的毛病。他們的孩子,便是因他酒後同她動了手,才會流産。

“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願腆着臉回來,”顔曼春潸然淚下,“阿娘說得對,他那樣的出身,原就是配不上我的。”

9

近來,顔曼冬與侯明旭的關系似乎又回到一開始的冰點。

侯明旭不知抽哪門子的瘋,臉色日日陰沉得厲害。

從前,他姨娘多,在顔曼冬這裡惹了氣,大多會宿在雲煙那裡。現下姨娘都被遣散,他便獨自去睡書房,别别扭扭地一聲不吭。

饒是顔曼冬生了七竅玲珑心,也想不通他哪裡來的火氣。

芍藥提醒:“會不會,和大小姐有關?我聽說,他們私下裡見過……”

顔曼冬蹙眉,三更半夜跑去敲書房的門。

再三逼問,終得他一句回應。

“你姐姐說,當日若非你有意挑撥,她也不會同徐知意私奔,”他垂了垂眼皮,神色黯淡,“終是你,破壞了我們的姻緣。”

顔曼冬一口氣别在心口,委屈得幾欲哭出聲來。她咬牙冷靜了半晌,冷笑反問:“怎麼?你要休了我,再去迎娶我姐姐?此後,我還要喚你一聲‘姐夫’嗎?”

侯明旭蹙眉:“我何時說過要休你?”

“難道讓我做妾,看你們舉案齊眉兩情缱绻?”

“你又何必裝出這般生氣的模樣?”侯明旭冷笑起來,嘲諷的功力委實不遜于他的夫人,“這樁婚事歸根結底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又付出了什麼真心?”

顔曼冬聽了這話,隻覺氣血上湧,身子不自覺向後倒去。侯明旭眼疾手快接住了她,然後大聲喊人喚來大夫。

不是什麼大病,卻是顔曼冬此時最不想聽到的消息。

郎中道:“恭喜少夫人,有了身孕。”

她餘怒未消,抓過枕頭,砸出床幔:“恭喜什麼恭喜?”

枕頭落在侯明旭身旁,仿佛砸中了他的心髒。他嘴角那欣喜的笑意逐漸消失,而後,默默了良久。

10

“過日子罷了,彼此利用着活下去,有什麼好不好的?”

侯明旭在門外聽到顔曼冬親口講出這句話時,心情委實談不上好。他别扭幾日,才發現自己是在生氣。自己付了真心,可到頭來,在她口中竟是如此不值一提。

面對她的質問,他又不想承認自己竟然動了心。脫口而出的,便是那日顔曼春與他說的話。

當年之事究竟如何其實他已經不在乎了,他以為,她懷孕了,他們該和好了。

可他說不出主動求和的話,他盤算了許久,卻始終沒能踏進她的院落。

大好的補藥和她喜歡的珍奇玩意兒被相繼送去,除了他,似乎所有東西都能順利進入禾香院的大門。

顔曼冬身子不好,不到八月,便有胎動。郎中與接生婆相繼趕到,他這個做丈夫的卻被攔在門外。

他聽得到顔曼冬的大聲哭喊,她好像從未哭過,可那樣瘦小的姑娘,怎麼可能是個不嬌氣的?

有人出來,他伸手拽住,急急問道:“少夫人如何?”

“我家小姐就要……就要不行了!”芍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得去找更好的郎中,一定有救,一定還有救的……”

他不顧勸阻進了産房,單膝跪在床邊,抓緊了她的手:“那日我是胡說的,你從未破壞我的姻緣。等你痊愈,我們好好過日子,再也不吵了。互相利用也好,相互折磨也罷,總得活下去才好。”

“原來,你是聽到了我說與姐姐的話?”她笑了笑,有些乏力。

“她那般苦了,我總不能在她傷口上撒鹽。那些話不過是随口說說罷了,為了讓你喜歡我,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可到頭來,我以為你喜歡的還是阿姐……”

不是了,早就不是了!

她掙紮着睜開了眼睛,然後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我以為,郎中會問我,保大還是保小。那我一定會說,保大。我還沒活夠呢,哪有那般無私!

“卻沒想到,孩子與我,都保不住了……侯明旭,便是我死了,你也不許再娶顔曼春。”

顔曼春當初視如敝履的人是顔曼冬眼中的珍寶,她的珍寶,不該再被那樣的人當做回收利用的蒲草。

侯明旭死死抓住她的手:“你不會死。”

“我會的……”顔曼冬的一生如走馬燈般掠過眼前……她輕輕閉上了眼,然後,再也睜不開了。

遇到侯明旭後,人生還真是有趣。

【尾聲】

顔曼春要嫁給一個喪妻的鳏夫,對方雖說年長她許多,可家世模樣都還不錯。

阿蔓來給她梳理雲鬓。

“有一段時間我很後悔,侯明旭處處都比徐知意好,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呢?回來後,看着曼冬臉上幸福的笑,我有些嫉恨。

“自幼事事都不如我的妹妹,如今怎能過得比我好?于是,我和侯明旭說,當初是顔曼冬挑唆,我才會和人家私奔的。

“他當初知道我與徐知意的關系後依舊喜歡着我,我以為,他心底的人還會是我。曼冬死後,我以為他會來提親的,可惜了……”

顔曼春看着銅鏡間的自己,幽幽苦笑:“曼冬,到底是你赢了一次。”

阿蔓輕聲道:“我聽聞,侯家公子在佛祖面前起誓,此生不會再娶。”

“那侯家豈不是要絕後?”

“聽說,他收養了侯家旁系的孩子……”阿蔓淡淡道,“那麼大的家業,總是有人要繼承的。”(原标題:《囍: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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