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蒸黃立魚

前幾日去珠海，在橫琴島一個村裡吃了頓地道的本地菜。

跑堂的大部分是阿姨，像是本地漁婦。上來一盤清蒸魚，個頭不大，刺卻很少，肉質細膩嫩滑、魚香濃郁、極為鮮美。

問什麼魚。

“黃個臘。”阿姨笑道。方言很重，一時沒聽清。

阿姨見我一臉迷茫，便指給我看桌上餐單裡的一項。

“噢，黃立魚。”我恍然大悟。

“系呀系呀，我哋叫黃腳臘。”終于明白她說的魚了。

珠海金灣的特産便是黃立魚，金灣被稱為“中國黃立魚之鄉”。果然名不虛傳，的确美味。

黃立魚學名“黃鳍鲷”，又名黃腳臘，黃腳立。廣東話“立”讀“臘”，所以黃腳臘與黃腳立大概是同一個名字。

我在潮州打冷裡吃過黃立魚，很不錯。沒想到清蒸更鮮，或者是本地的黃立魚，蒸出來才這麼好吃也未可知。

黃立魚打冷

什麼是“潮州打冷”？

就是把新鮮的海鮮（主要是魚）蒸熟，涼凍後，蘸豉油或普甯黃豆醬吃。

第一次去吃打冷，很詫異。端上來幾條冷魚，沒有佐料，魚身有層厚厚的紅色鱗甲，一個沒肉的魚頭占了三分之一，眼睛很大很突出。

這得多腥，能吃嗎？

“這是大眼雞，試試。”朋友招呼道。

剝開厚厚地鱗甲，露出潔白的魚肉。嘗了一口，唔，肉質非常緊緻，沒有細刺，非但沒腥味，反而格外鮮美。大概肉質像雞肉，所以得了這個名吧。自此，喜歡上潮州打冷。

大眼雞

說到潮州打冷，就不得不提疍(dàn)家人。因為打冷檔上的各類魚，曾有個特别的名字，叫“魚飯”。

那日在珠海吃的黃立魚，出自金灣。疍家人宋代便已經在金灣定居。《十二月唱魚串古人》曰：“三月鱲魚骨叉叉，少了攞魚尋胥家”。攞(luó)，粵語拿、取的意思。

什麼是疍家人？

疍家人是對沿海地區水上居民的統稱。主要分布于福建、廣東、廣西和海南等地。疍家人也是漢族，但他們沒有田地，而是常年生活在海上，以水為生。

疍字從疋，從旦，旦亦聲。“疋”意為“繞行”。“旦”指早晨。本義指每天早晨，水上居民駕駛着小船繞行在聚居區，向水上菜販買菜。

疍家人名字的由來，有好幾種說法。一說是他們居住的船，外形像蛋殼漂浮于水面，所以叫“疍家人”。疍家人自己則認為，他們常年在海上與風浪搏鬥，生死難料，如蛋殼一般脆弱，所以自稱為“疍家人”。

巴浪魚

公元前110年，閩越國人被漢武帝征服之後，一部分人流落到江海，史稱“水疍”。據資料記載，漁民信奉的媽祖，極有可能就是唐宋時期中國東南沿海一帶的疍民。

《廣東通志》載，晉朝廣東的疍家人有5萬餘戶，惠州、潮州一帶“尤多”。深圳《新安縣志》載，粵東“疍戶”浮家泛宅，不事耕種，以漁為生。

潮汕地區是古代疍家人的主要居住地之一。因而潮汕地區有很多以疍家命名的鄉村。如潮陽的疍家宮、疍家岐，汕頭的疍家園以及揭陽的疍家山。

因以海為田，以船為家，所以疍家人一捕撈到的魚，邊即刻在船上煮熟或蒸熟，自己食用或拿去售賣。

疍家人以前被稱為“不粒食者”，即不食五谷，魚對于疍家人來說就是飯，因而稱為“魚飯”。

魚飯已成為潮汕地區一道特色家常菜，極富地方風味。冷魚上盤，配兩小碟普甯黃豆醬，便是原汁原味的鮮美。

魚飯常見的魚有黃立魚、巴浪魚、大眼雞、烏頭魚、鹦哥魚等。

若捕到巴浪魚，須及時煮熟，因為巴浪魚肉内的組胺酸含量較高，時間一長就會産生大量組胺，人食後會導緻過敏性食物中毒。當然，任何魚都是新鮮蒸出的好吃。潮州打冷魚之所以無腥味，皆因新鮮煮熟的緣故。

烏頭魚體形較小且呈圓形，全身隻有一條脊骨，肉多骨少，肉上覆蓋一層黃油，極肥美。深圳福永的烏頭魚最出名，是主要的創彙水産品。

烏頭魚

疍家魚飯這麼美味，然而疍家人卻很長一段時間不被人們尊重。因沒有土地，一直不受岸上人待見。曾有人認為，“疍”是一種帶有歧視意義的稱呼，認為“疍”字寓意“無出頭之日”。

然而，有一個人卻大大方方說自己是疍家人。

有記者采訪他：“您到底是哪裡人？廣東好多地方都在争你。佛山說你是佛山人，三水說你是三水人，番禺說你是番禺人，您到底是哪裡人？”

他說：“不瞞你說，我是疍家人。”

他，就是霍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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