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注】

新消費趨勢似乎正沖向田間地頭，水果精品化便是其中最為明顯的現象。

這幾年網紅水果的出現，正昭示着中國水果産業的更多可能性——這不再是一個分散、依靠勞動力與批發市場分銷的産業，而是逐漸擁有種子培育、種植、平台采購與市場營銷的成熟鍊條，也催生出了不少本土的爆款水果品類與品牌。這是我們記錄與尋找中國水果大王的目的，渴望與你一同探尋中國水果産業精品化的可能與潛力。

草莓看起來頗為常見，但是它卻是目前中國水果産品品牌化效應最為顯著的品類。從“紅顔草莓”的故事出發，我們希望總結出水果品牌化與市場推廣的模式，帶來啟發。

記者 | 趙曉娟

編輯 | 牙韓翔

兩場大雨過後，北京昌平郊區的草莓種植戶開始忙碌起來——這裡位于北緯40度，土壤沙質，8月底的晝夜溫差足以讓農戶們開始進行草莓苗木培植，為的是在9月順利種下草莓。

收獲的季節則在2個月之後。

位于昌平興壽鎮北京天潤園草莓專業合作社負責人夏秋桐便是這忙碌中的一員，她所在的合作社擁有77棟草莓日光大棚。這些大棚從11月開始收獲第一茬草莓後，可以持續生産草莓至次年5月，每年産量在130噸左右，通過與超市對接、電商以及直播平台，銷至十多個城市。

她種的草莓叫做“紅顔”草莓，是近年來草莓市場的明星産品。

事實上，紅顔草莓在中國種植的已經有20多年，但卻在最近幾年頗為火熱。

它的故事從種子開始。草莓育種的過程并不簡單，需要7至8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草莓新品種的路徑從雜交組合先收獲新的種子、播種成苗篩選優株、複選優株從中挑選4到5個标準品系、進入不同産區進行測試，如能獲得質量較好的新品系再送農業部進行穩定性測試

而如果引進新品種差不多是從育苗開始，在育苗穩定健康的前提下開始試種，從試種成功到量産一般需要2年左右時間。

所以更為成熟的進口品種往往是水果公司的首選。

中國90%以上的草莓品種和技術都是從日本引進，如今在中國大面積種植的紅顔草莓也是如此。

1994年，日本靜岡縣農業試驗場的研究人員将甜美且高産的“章姬”（あきひめ）與果實堅硬、果肉緻密、酸甜濃郁的“幸香”（さちのか）進行交配，産生了很多新品種。再經過5年的品種選育和适應性種植試驗，1999年“紅顔”開始申請品種登陸，2002年完成品種登陸。

但也正是1999年，完成了各種試種的“紅顔”草莓已漂洋過海被引入我國丹東東港。彼時“紅顔”并非這個草莓品種的正式名字，所以借由1999這個引入年份，當地人将紅顔草莓稱為“丹東九九草莓”，但随後人們發現“紅顔”這個名字更帶着市場營銷的意味，逐漸又把它稱作紅顔草莓。

2010年中國草莓文化節上，紅顔被評選為金獎草莓。至今，紅顔品種在中國被種植了20多年，已經被驗證了穩定性，尤其是在最近十多年，随着電商發展，紅顔草莓在運輸過程中顯現了該品種獨有的優勢。

夏秋桐的草莓日光大棚中，絕大多數也選擇了紅顔品種。

她告訴界面新聞，同樣的紅顔品種，在不同産地也會有不一樣的口感，例如在丹東的紅顔，口感偏硬、便于運輸且耐儲，這種特性讓其很容易走出本地，而北京産的紅顔，更多種種植于昌平縣興壽鎮，這裡土質沙質松軟，紅顔草莓的口感也稍微軟甜，但運輸輻射的半徑不如丹東紅顔。

而紅顔草莓這幾年的“出圈”，離不開各個平台和零售商們品牌化地推廣。

例如擁有5000多家水果連鎖店的百果園也嘗到了紅顔草莓的甜頭。

百果園創始人餘惠勇在今年草莓大會上稱，他自2012年開始關注草莓品類，并參與到草莓上遊種植端、運輸環節，經曆了草莓零售價格從10元/1斤水平上漲至2021年的41元/1斤的過程。

百果園相關負責人告訴界面新聞，其門店銷售的草莓品種包括章姬、隋珠、甯玉、白草莓等品種，但目前銷售最好的是招牌紅芭蕾草莓，而紅芭蕾以紅顔草莓為主。

“選擇紅顔這個品種首先是看中的它的口感：糖度高，果香味濃，風味足，其次通過對比國内的所有品種，發現紅顔品種的綜合表現是最好的，後續發展也證明我們的選擇是對的，紅顔草莓的種植面積十年來不斷擴大，替代了很多不夠優秀的草莓品種。”

被認定為優秀的品牌，共同特點是産品供應和品質同時達到相對穩定狀态。

為百果園提供60%草莓供應的南京金色莊園農産品有限公司在10年前，并沒有想過把種植在南京的草莓運送到千裡之外的華南。2013年，當他們第一次将數千斤草莓運送到華南百果園的倉庫時，損耗率高達60%。

為了讓損耗下降，百果園試圖找研發公司做了用冷藏櫃改造的壓差式預冷櫃，直接将草莓-2℃預冷保存，使表皮硬度适合運輸，減少損耗，同時還改進包裝，使用減震功能的包裝技術。最終将草莓存放時間延長到10天左右，損耗降到20%左右。

2018年，百果園還入股了金色莊園，并參與進該企業的上遊種植環節，這樣的上下遊聯動的好處在于，下遊銷售表現可以直接反饋給種植生産企業，從零售角度看，讓品牌化的草莓最終實現溢價。

天眼查的工商資料顯示，百果園已經成功注冊了紅芭蕾品牌，試圖給顧客形成産品與品牌的關聯認知，而不僅僅是“丹東草莓、江蘇草莓、安徽長豐草莓”等通過地理名詞與草莓關聯的地理品牌。

紅顔草莓的模式也被其他水果零售商不斷複制。

另一個通過零售商火起來的草莓品牌為山姆會員商店售賣的“小島春”。

在社交平台檢索“小島春”，彈出來的大多為山姆草莓、山姆小島春等詞條，這其中有許多條内容是用戶自發為小島春草莓推廣，原因大多是“又大又甜、丹東草莓天花闆”、“紅彤彤的顔色尤其适合春節”、“每次購買品質都相對穩定”。

小島春并非山姆自有品牌，而是是來自水果批發商鑫榮懋的草莓品牌，後者擁有全球水果資源，業務涵蓋水果的品種開發、規模種植、采後處理、冷鍊物流配送、全渠道分銷和品牌營銷等。

大型農業批發和分銷公司在零售商渠道擁有相對的話語權，但像百果園這樣直接注資入股農産品供應商的案例并不多。草莓仍然是極其分散的市場，想要把品牌做起來，小型種植戶大多會經曆反複過程。

而中國能否有自己的“紅顔草莓”？

各方都在尋找答案。北京昌平的草莓在早些年也曾聯合政府和中間商一起進行品牌推廣，但這裡的地理屬性不像丹東草莓的辨識度高，甚至都不如成都雙流草莓名字響亮，更别說在品牌定名時反複修改。

昌平草莓一度被叫做興壽草莓，後來又改為小湯山草莓，但改來改去始終不溫不火——根源在于這裡的種植規模并不大，而且沒有價格優勢，例如山姆草莓在零售渠道售價99元1公斤，但是同時期同品質的昌平草莓價格在120元1公斤。

更大的挑戰仍然在于，目前中國水果在技術方面還需要突破，這需要的是時間成本。

在夏秋桐的日光棚裡，今年在育種效果較好的品種為“光點”，這一品種的草莓口感更軟，和幸香類似，但尚需在試産中觀察其量産、病蟲害等綜合情況。但它們能否複制紅顔草莓的成功，夏秋桐也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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