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我的家鄉。
從上大學那年開始,我便離開了東北。讀書時有寒暑假,到了工作後,也就隻有過年才能夠回家看看,看着漫天的白雪,凜冽的寒風吹得心裡透亮……
有時候我自己常常在想,在外漂泊的十幾年,作為一個東北人,也許我并不懂得東北。
皚皚白雪的東北
我,一個東北人,唠着一口自認為是普通話的東北磕兒。
東北話有魔性,隻要你學會了東北話,一輩子都改不了這東北味。因為工作原因,我常年出差,足迹也算走過了大半個中國。可不管我走到哪,但凡張嘴說話,對方一定能第一時間說出:“東北人?”
說實話,當時的我并不排斥出身東北人的身份,但是心裡并不希望被貼上一些所謂的“東北人”标簽。比方說,我隻要亮出東北人的身份,酒桌上必然要多喝上幾杯,即便我喊着“酒精過敏”也沒人相信,不喝?你還是東北爺們嗎?
更有甚者,還有人會問一些讓人難堪的“東北話題”,好幾次讓我差點翻臉。
東北林區,我的出身地
從那時開始,我悄悄地發生了變化,甚至口音也越來越不像一個東北人。
有一年過年回家,出了高鐵站打車回家,出租車司機竟然以為我是外地人。說實話,那一刻,我好傷心。北漂十幾載我沒成為北京人,可回到了家鄉,我竟然成了外地人……
回家後,好哥們幾個在一起喝酒,哥們說,你變了!我說,絕對沒變!哥們問,有心事兒?我回答,真沒有!
那一年過年回家,我委屈得想哭,我特麼怎麼了?那一年是2016年的冬天。
東北的冰雕
2017年開始,我想找回自己,我放慢了工作的節奏,沒事兒便回東北老家住上幾天,周五下班直奔首都機場兩個多小時到家,周一早上趕早上航班,9點之前就能到公司樓下。
那一年,是我過得最充實的一年。
在和煦的春風中看到了綻放的金達萊,在清爽的夏夜裡數着漫天的星鬥,在豐收的金秋啃着香甜的粘苞米,躺在深深的冬雪中冰涼的雪花在臉龐的慢慢的融化……
最珍貴的是,我看到了母親夏天穿着裙子,我轉身流了眼淚,十幾年了,我隻能過年回家,在我的心裡,母親永遠穿着那厚厚的冬裝。
餘秋雨先生的散文遊記《流放者的土地》中說到:“這裡的天藍得特别深,因此把白雲襯托得銀亮而富有立體感。藍天白雲下面全是植物,有莊稼,也有自生自滅的花草。與大西北相比,這裡一點也不荒瘠,但與江南相比,這裡似乎又缺少了那些溫馨而精緻的曲曲彎彎,透着點兒蒼涼和浩茫。”
東北的金秋
好吧,這就是東北,我的家鄉。
東北的四季分明,春的萌發,夏之燦爛,秋之豐饒,冬之肅殺,造就了東北人愛憎分明的秉性,隻有敞亮豁達的性格才配得上東北的壯麗山河,也隻有熱情大方的脾氣才配得上那燙屁股的火炕。
2019年的春天,金達萊花開滿了山野,我終于回到了東北。提前一年辭職,裸辭,放棄所謂優厚的條件,我回到了東北,踏踏實實地做回了東北人。
隻有這一片黑土地,才能給予我想要的生活。
雪,暖陽
說來可笑,我一個東北人,回到了東北生活,卻需要适應東北。
離家多年,我誤會了東北。
也許是在外生活太久了,我忘記了東北人的本色,我錯誤地認為,東北人都很搞笑。
回東北後,我嘗試着用“幽默”的方式與人打交道,得到的是碎了一地的尴尬。我認真得考慮後才想明白,所謂的“東北幽默”存在于那些東北題材的影視劇中,而在真實的東北生活,踏實、認真、講理才是與人溝通的“金手指”。
在辭職前,很多朋友勸我,别回東北了,說在東北做事,都講“關系”。
真回東北了,才發現了,拉“關系”并不是東北特産。有一次還鬧了笑話,求人辦事費了不少勁,沒辦成。後來自己去辦,半小時都沒用上就OK了。至今想來還覺可笑,看來我們這些在外漂泊的人,真心不懂家鄉。
東北大秧歌
東北人,說最狠的話,做最暖心的事兒。
回東北後,想自己做點小買賣,在街上找門市房。路過一個小區,就和路邊的大媽打聽一下。沒想到大媽二話不說,就帶着我在小區周邊轉。
大夏天,汗流浃背,我給大媽買飲料,大媽力氣不小,一把薅走我,說花那錢幹啥?别亂花錢!
臨走時,我從後備箱裡拿出一瓶礦泉水,大媽說啥都不要,還從手提袋裡抓出一把菇鳥兒,塞在我手裡,還說,可甜了!我得去接孫子了,别客氣!說完便翩然而去。
看着大媽的背影,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
東北夜市
回東北生活後,生活節奏慢了,我也有了閑暇時間去逛逛夜市。
東北的夜市,開得很早,下午4點便陸續擺滿了各種小攤。
我和媳婦兒常去吃涼皮,賣涼皮的是一對老兩口,大叔不善言語,總是笑呵呵的,阿姨卻是能說會道,幹活利落。
阿姨總會給我們多抓上一把涼皮,說你們愛吃,阿姨多抓一把,一份足夠你們兩口子吃。我家孩子也像你們這個年紀,就是在外地上班,過年才回來。
看着阿姨兩鬓斑白,她應該也想自家孩子了……
東北早市
東北的天,亮得很早,東北人起得也早,早市兒特别的熱鬧……
回到東北後,逛早市的我膽子肥了,買菜從不論斤,都是撮堆兒!
不在東北,你永遠不懂不論斤買菜的奧妙,一捆兒、一堆兒,锱铢必較不是咱東北人的風格。在東北早市兒買菜,别買那一小把,攤主一不樂意,直接白送。
早市兒的菜,有不少是自家地裡種的,特别有“菜味兒”!尤其是那個洋柿子(西紅柿)。
現如今的西紅柿,皮特厚,外皮紅裡面是生的,放幾天都不壞,也不知道是哪的品種。
可咱東北本地産的西紅柿,皮薄,熟得透,用手掰開起沙,地道的洋柿子味兒竄鼻子似的香,咬一口,滿口汁,沙甜沙甜,比水果都好吃。
有一次外地朋友來延吉玩,我領着他去買洋柿子吃,他還一臉嫌棄,這玩意有啥吃的。可咬一口後就停不下來了,連吃了一兜兒。臨走還要買,我攔着沒讓,這玩意兒熟透了,放不住。
熟透的西紅柿
東北人的風俗也有十分有趣之處。
一則,東北女人當家。
東北老爺們常在外面吹牛,說自己在家如何威風八面,媳婦兒如何服服帖帖。其實,東北老爺們在家飯菜做得香着呢,閑着沒事兒還得讓媳婦兒唠叨兩句,還不能頂嘴。
關于東北男人打媳婦的謠言,那真心是瞎扯淡!
二則,東北人稀罕孩子!
東北人疼孩子,不管男娃還是女娃,都是寶貝。不同于其他某些地區,一個勁兒要生男娃。東北人更稀罕閨女,長大了閨女出嫁,很多父母都不要彩禮,還給不少陪嫁。
東北人不光疼自家孩子,對别人家孩子也是疼愛有加。我家孩子在樓下玩,能帶回來一兜兒小零食,不是什麼水果就是小餅幹,都是小區裡老人給的。小區裡孩子們也是三五成群的嬉鬧,也從不擔心孩子會走丢,誰家孩子是幾号樓的,小區裡人大概其都知道。
回到東北生活,已經快三年了。
這三年裡,東北再一次滋養了我的生活,讓我找到了生活的真谛與溫暖。
這些年,經常在網絡上看到一些對東北人的負面評論,我不想辯駁,因為嘴是你的,生活是我的,網絡暴力的輸赢與真實生活無關。
但是,關于那些“東北人餃子撒桌子上吃”的鬧劇,讓人憤恨不已。
表演“餃子撒在桌子上吃”
還有,那個什麼生姜蘸大醬,生啃大醬塊的表演,更是醜陋不堪。
表演 生姜蘸大醬
不擇手段,用醜陋誇張的表演,吸引流量,往小了說是個人的醜陋嘴臉,是個人道德修養問題,往大了講則是抹黑了東北人的形象。
這種嘩衆取寵的表演,令人不齒,勢必遭世人唾棄。
東北,是生養我的家鄉,它山河壯麗,沃野千裡,物産豐饒,它能救活了無數的難民,遭受過日寇的侵略,它曾是共和國的長子,是中國的大糧倉,它的石油、礦産、木材、鋼鐵支援過祖國的建設。
東北,我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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