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轼是千年一遇的奇才全才,蘇轼是豪放的,又是有情趣的。讀他的詩詞文章書法繪畫中可以想見其人其事其情其思,可以想見其聖賢之神采氣韻。
但日常生活中的蘇轼是怎樣一個人呢?
有一本書奇書專門記錄了蘇轼的日常生活,就像《起居注》、《孔子家語》記錄帝王、孔子的事迹一樣。但是,除了孔子、蘇子、帝王,一般風流人物是沒有這樣專門記錄日常生活的待遇的!
這本書叫《東坡志林》,是蘇轼親筆信手所寫,不同于《孔子家語》是孔子弟子後輩憑借記憶傳聞而記。
更不同于《起居注》是史官記錄帝王的言行寫的,如顧炎武《 日知錄 》中講:"古之人君,左史記事,右史記言,所以防過失,而示後王。記注之職,其來尙矣。"記錄有選擇,更談不上文學情趣。
《東坡志林》是蘇轼自元豐至元符年間二十年中之雜記,内容廣泛,無所不談。其文長短不拘,或千言,或數語,而以短小為多。信筆拈來,揮灑自如,體現了作者行雲流水涉筆成趣的文學風格。
蘇轼元符三年内移過廉州有《與鄭靖老書》雲:"《志林》竟未成,但草得《書傳》十三卷。"黃庭堅《豫章集》卷二九《跋東坡叙英皇事帖》雲:"往嘗于東坡見手澤二囊,……手澤袋蓋二十餘,皆平生作字,語意類小人不欲聞者,辄付諸郎入袋中,死而後可出示人者。"
《東坡志林》或稱《東坡手澤》。
此書傳本頗多,較通行者有:一卷本有宋左圭《百川學海》本(《百川》本),明成化《東坡七集》,;僅載史論而無雜說。五卷本有明萬曆趙開美刊本(趙本),清嘉慶張海鵬重刊趙本(張本),次年複輯入《學津讨原》本(《學津》本),涵芬樓據趙本校印本;十二卷本則有明萬曆商浚《稗海》本(商本),皆雜說而無史論。
蘇轼一生風風雨雨,起起伏伏,是聖賢,是英雄,是千古風流人物,又是性情中的普通人。
讀東坡傳隻是從别人眼中來看東坡。
讀東坡詩詞文賦隻是東坡精萃而不見山之全貌。
定風波/定風波·三月七日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餘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潇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此詞通過野外途中偶遇風雨這一生活中的小事,表現出蘇轼曠達超脫的胸襟和超凡脫俗的人生理想,表現出一個正直文人在坎坷人生中的人生信念和精神追求。
詞中表現的是理想的聖賢的蘇轼的人生志趣,但生活中真實的蘇轼又怎樣的呢?讀《東坡志林》才是其本真的生活寫照。
以下選錄《東坡志林》10則,管窺東坡其人其事其情其志其性其趣,想其千古風流逸事真情妙趣橫生矣!記過合浦餘自海康适合浦,連日大雨,橋梁大壞,水無津涯。自興廉村淨行院下乘小舟至官寨,聞自此西皆漲水,無複橋船,或勸乘蜑并海即白石。是日六月晦,無月,碇宿大海中。天水相接,星河滿天,起坐四顧太息:“吾何數乘此險也!已濟徐聞,複厄于此乎?”稚子過在旁鼾睡,呼不應。所撰《書》、《易》、《論語》皆以自随,而世未有别本。撫之而歎曰:“天未欲使從是也,吾輩必濟。”已而果然。七月四日合浦記,時元符三年也。
記承天寺夜遊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念無與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亦未寝,相與步于中庭。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耳。
遊沙湖黃州東南三十裡為沙湖,亦曰螺師店,予買田其間。因往相田得疾,聞麻橋人龐安常善醫而聾,遂往求療。安常雖聾,而穎悟絕人,以紙畫字,書不數字,辄深了人意。餘戲之曰:“餘以手為口,君以眼為耳,皆一時異人也。”疾愈,與之同遊清泉寺。寺在蕲水郭門外二裡許,有王逸少洗筆泉,水極甘,下臨蘭溪,溪水西流。餘作歌雲:“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淨無泥,蕭蕭暮雨子規啼。誰道人生無再少?君看流水尚能西,休将白發唱黃雞。”是日劇飲而歸。
王烈石髓王烈入山得石髓,懷之以饷嵇叔夜。叔夜視之,則堅為石矣。當時若杵碎或錯磨食之,豈不賢于雲母、鐘乳輩哉?然神仙要有定分,不可力求。退之有言:“我甯诘曲自世間,安能從汝巢神仙。”如退之性氣,雖出世間人亦不能容,叔夜婞直,又甚于退之也。
記道人問真道人徐問真,自言濰州人,嗜酒狂肆,能啖生蔥鮮魚,以指為針,以土為藥,治病良有驗。歐陽文忠公為青州,問真來從公遊,久之乃求去。聞公緻仕,複來汝南,公常館之,使伯和父兄弟為之主。公常有足疾,狀少異,醫莫能喻。問真教公汲引氣血自踵至頂,公用其言,病辄已。忽一日求去甚力,公留之,不可,曰:“我有罪,我與公卿遊,我不複留。”公使人送之,果有冠鐵冠丈夫長八尺許,立道周俟之。問真出城,顧村童使持藥笥。行數裡,童告之求去。問真于髻中出小瓢如棗大,再三覆之掌中,得酒滿掬者二,以飲童子,良酒也。自爾不複知其存亡,而童子徑發狂,亦莫知其所終。轼過汝陰,公具言如此。其後貶黃州,而黃岡縣令周孝孫暴得重膇疾,轼試以問真口訣授之,七日而愈。元佑六年十一月二日,與叔弼父、季默父夜坐話其事,事複有甚異者,不欲盡書,然問真要為異人也。
記劉夢得有詩記羅浮山山不甚高,而夜見日,此可異也。山有二樓,今延祥寺在南樓下,朱明洞在沖虛觀後,雲是蓬萊第七洞天。唐永樂道士侯道華以食鄧天師棗仙去,永樂有無核棗,人不可得,道華得之。餘在岐下,亦得食一枚雲。唐僧契虛遇人導遊稚川仙府,真人問曰:“汝絕三彭之仇乎?”虛不能答。沖虛觀後有米真人朝鬥壇,近于壇上獲銅龍六,銅魚一。唐有《夢銘》,雲“紫陽真人山玄卿撰”。又有蔡少霞者,夢遣書牌,題雲:“五雲閣吏蔡少霞書。”
記羅浮異境有官吏自羅浮都虛觀遊長壽,中路覩見道室數十間,有道士據檻坐,見吏不起。吏大怒,使人诘之,至則人室皆亡矣。乃知羅浮凡聖雜處,似此等異境,平生修行人有不得見者,吏何人,乃獨見之。正使一凡道士見己不起,何足怒?吏無狀如此,得見此者必前緣也。
東坡升仙吾昔谪黃州,曾子固居憂臨川,死焉。人有妄傳吾與子固同日化去,且雲:“如李長吉時事,以上帝召他。”時先帝亦聞其語,以問蜀人蒲宗孟,且有歎息語。今谪海南,又有傳吾得道,乘小舟入海不複返者,京師皆雲,兒子書來言之。今日有從廣州來者,雲太守柯述言吾在儋耳一日忽失所在,獨道服在耳,蓋上賓也。吾平生遭口語無數,蓋生時與韓退之相似,吾命在鬥間而身宮在焉。故其詩曰:“我生之辰,月宿南鬥。”且曰:“無善聲以聞,無惡聲以揚。”今謗我者,或雲死,或雲仙,退之之言良非虛爾。
養生說已饑方食,未飽先止。散步逍遙,務令腹空。當腹空時,即便入室,不拘晝夜,坐卧自便,惟在攝身,使如木偶。常自念言:“今我此身,若少動搖,如毛發許,便堕地獄。如商君法,如孫武令,事在必行,有犯無恕。”又用佛語及老耼語,視鼻端白,數出入息,綿綿若存,用之不勤。數至數百,此心寂然,此身兀然,與虛空等,不煩禁制,自然不動。數至數千,或不能數,則有一法,其名曰“随”:與息俱出,複與俱入,或覺此息,從毛竅中,八萬四千,雲蒸霧散,無始以來,諸病自除,諸障漸滅,自然明悟。譬如盲人,忽然有眼,此時何用求人指路?是故老人言盡于此。
養生難在去欲昨日太守楊君采、通判張公規邀餘出遊安國寺,坐中論調氣養生之事。餘雲:“皆不足道,難在去欲。”張雲:“蘇子卿齧雪啖氈,蹈背出血,無一語少屈,可謂了生死之際矣,然不免為胡婦生子。窮居海上,而況洞房绮疏之下乎?乃知此事不易消除。”衆客皆大笑。餘愛其語有理,故為記之。
論修養帖寄子由任性逍遙,随緣放曠,但盡凡心,别無勝解。以我觀之,凡心盡處,勝解卓然。但此勝解不屬有無,不通言語,故祖師教人到此便住。如眼翳盡,眼自有明,醫師隻有除翳藥,何曾有求明藥?明若可求,即還是翳。固不可于翳中求明,即不可言翳外無明。而世之昧者,便将頹然無知認作佛地,若如此是佛,貓兒狗兒得飽熟睡,腹搖鼻息,與土木同,當恁麼時,可謂無一毫思念,豈謂貓狗已入佛地?故凡學者,觀妄除愛,自麤及細,念念不忘,會作一日,得無所住。弟所教我者,是如此否?因見二偈警策,孔君不覺聳然,更以聞之。書至此,牆外有悍婦與夫相毆,詈聲飛灰火,如豬嘶狗嘷。因念他一點圓明,正在豬嘶狗嘷裡面,譬如江河鑒物之性,長在飛砂走石之中。尋常靜中推求,常患不見,今日鬧裡忽捉得些子。元豐六年三月二十五日。
記三養東坡居士自今日以往,不過一爵一肉。有尊客,盛馔則三之,可損不可增。有召我者,預以此先之,主人不從而過是者,乃止。一曰安分以養福,二曰寬胃以養氣,三曰省費以養财。元符三年八月。
贈張鹗張君持此紙求仆書,且欲發藥。不知藥,君當以何品?吾聞《戰國策》中有一方,吾服之有效,故以奉傳。其藥四味而已:一曰無事以當貴,二曰早寝以當富,三曰安步以當車,四曰晚食以當肉。夫已饑而食,蔬食有過于八珍,而既飽之餘,雖刍豢滿前,惟恐其不持去也。若此可謂善處窮者矣,然而于道則未也。安步自佚,晚食為美,安以當車與肉為哉?車與肉猶存于胸中,是以有此言也。
子瞻患赤眼餘患赤目,或言不可食脍。餘欲聽之,而口不可,曰:“我與子為口,彼與子為眼,彼何厚,我何薄?以彼患而廢我食,不可。”子瞻不能決。口謂眼曰:“他日我?,汝視物吾不禁也。”管仲有言:“畏威如疾,民之上也;從懷如流,民之下也。”又曰:“燕安酖毒,不可懷也。”《禮》曰:“君子莊敬日強,安肆日偷。”此語乃當書諸紳,故餘以“畏威如疾”為私記雲。
黃仆射虔州布衣賴仙芝言:連州有黃損仆射者,五代時人。仆射蓋仕南漢官也,未老退歸,一日忽遁去,莫知其存亡。子孫畫像事之,凡三十二年。複歸,坐阼階上,呼家人。其子适不在,孫出見之。索筆書壁雲:“一别人間歲月多,歸來人事已消磨。惟有門前鑒池水,春風不改舊時波。”投筆竟去,不可留。子歸,問其狀貌,孫雲:“甚似影堂老人也。”連人相傳如此。其後頗有祿仕者。
沖退處士章詧,字隐之,本閩人,遷于成都數世矣。善屬文,不仕,晚用太守王素薦,賜号沖退處士。一日,夢有人寄書召之者,雲東嶽道士書也。明日,與李士甯遊青城,濯足水中,詧謂士甯曰:“腳踏西溪流去水。”士甯答曰:“手持東嶽寄來書。”詧大驚,不知其所自來也。未幾,詧果死。其子禩亦以逸民舉,仕一命乃死。士甯,蓬州人也,語默不常,或以為得道者,百歲乃死。常見餘成都,曰:“子甚貴,當策舉首。”已而果然。
臞仙帖司馬相如谄事武帝,開西南夷之隙。及病且死,猶草《封禅書》,此所謂死而不已者耶?列仙之隐居山澤間,形容甚臞,此殆“四果”人也。而相如鄙之,作《大人賦》,不過欲以侈言廣武帝意耳。夫所謂大人者,相如孺子,何足以知之!若賈生《鵩[fú]鳥賦》,真大人者也。庚辰八月二十二日,東坡書。
記鬼秦太虛言:寶應民有以嫁娶會客者,酒半,客一人竟起出門。主人追之,客若醉甚将赴水者,主人急持之。客曰:“婦人以詩招我,其辭雲:『長橋直下有蘭舟,破月沖煙任意遊。金玉滿堂何所用,争如年少去來休。』倉皇就之,不知其為水也。”然客竟亦無他。夜會說鬼,參寥舉此,聊為之記。
李氏子再生說冥間事戊寅十一月,餘在儋耳,聞城西民李氏處子病卒兩日複生。餘與進士何旻同往見其父,問死生狀。雲:初昏,若有人引去,至官府幕下。有言:“此誤追。”庭下一吏雲:“可且寄禁。”又一吏雲:“此無罪,當放還。”見獄在地窟中,隧而出入。系者皆儋人,僧居十六七。有一妪身皆黃毛如驢馬,械而坐,處子識之,蓋儋僧之室也。曰:“吾坐用檀越錢物,已三易毛矣。”又一僧亦處子鄰裡,死已二年矣,其家方大祥,有人持盤飡及錢數千,雲:“付某僧。”僧得錢,分數百遺門者,乃持飯入門去,系者皆争取其飯。僧飯,所食無幾。又一僧至,見者擎跪作禮。僧曰:“此女可差人速送還。”送者以手擘牆壁使過,複見一河,有舟,使登之。送者以手推舟,舟躍,處子驚而寤。是僧豈所謂地藏菩薩耶?書此為世戒。
導引語導引家雲:“心不離田,手不離宅。”此語極有理。又雲:“真人之心,如珠在淵,衆人之心,如泡在水。”此善譬喻者。
讀壇經近讀六祖《壇經》,指說法、報、化三身,使人心開目明。然尚少一喻;試以眼喻:見是法身,能見是報身,所見是化身。何謂見是法身?眼之見性,非有非無,無眼之人,不免見黑,眼枯睛亡,見性不滅,故雲見是法身。何謂能見是報身?見性雖存,眼根不具,則不能見,若能贍養其根,不為物障,常使光明洞徹,見性乃全,故雲能見是報身。何謂所見是化身?根性既全,一彈指頃,所見千萬,縱橫變化,俱是妙用,故雲所見是化身。此喻既立,三身愈明。如此是否?
記先夫人不殘鳥雀吾昔少年時,所居書室前,有竹柏雜花,叢生滿庭,衆鳥巢其上。武陽君惡殺生,兒童婢仆,皆不得捕取鳥雀。數年間,皆巢于低枝,其鷇可俯而窺也。又有桐花鳳四五百,翔集其間,此鳥羽毛,至為珍異難見,而能馴擾,殊不畏人,闾裡間見之,以為異事。此無他,不忮之誠,信于異類也。有野老言:鳥雀巢去人太遠,則其子有蛇、鼠、狐狸、鸱、鸢之憂,人既不殺,則自近人者,欲免此患也。由是觀之,異時鳥雀巢不敢近人者,以人甚為於蛇、鼠之類也。
記遊松風亭餘嘗寓居惠州嘉佑寺,縱步松風亭下。足力疲乏,思欲就亭止息。望亭宇尚在木末,意謂是如何得到?良久,忽曰:“此間有甚麼歇不得處?”由是如挂鈎之魚,忽得解脫。若人悟此,雖兵陣相接,鼓聲如雷霆,進則死敵,退則死法,當恁麼時也不妨熟歇。
譯文:我曾經借住惠州嘉佑寺。一日,在松風亭附近散步,感覺腳力不堪疲乏,想到亭子裡休息。卻看見松風亭的屋檐還在樹林的遠處,心裡想什麼時候才能走到啊?後來轉念又一想,突然有了體會:“這裡為什麼就不能休息呢?”一下子明白過來,就好比上鈎的魚兒,忽然得到解脫。如果能悟解到這一點,即使在短兵相接的戰場上,戰鼓如雷霆,沖上去就要死于敵人之手,退回來就要死于軍法,這時,不妨好好先歇息一下。
論貧士俗傳書生入官庫,見錢不識。或怪而問之,生曰:“固知其為錢,但怪其不在紙裹中耳。”予偶讀淵明《歸去來詞》雲:“幼稚盈室,瓶無儲粟。”乃知俗傳信而有征。使瓶有儲粟,亦甚微矣,此翁平生隻于瓶中見粟也耶?《馬後紀》:夫人見大練以為異物;晉惠帝問饑民何不食肉糜,細思之皆一理也,聊為好事者一笑。永叔常言:“孟郊詩:『鬓邊雖有絲,不堪織寒衣』,縱使堪織,能得多少?”
記與歐公語歐陽文忠公嘗言:有患疾者,醫問其得疾之由,曰:“乘船遇風,驚而得之。”醫取多年柂牙為柂工手汗所漬處,刮末,雜丹砂、茯神之流,飲之而愈。今《本草注•别藥性論》雲:“止汗,用麻黃根節及故竹扇為末服之。”文忠因言:“醫以意用藥多此比,初似兒戲,然或有驗,殆未易緻诘也。”予因謂公:“以筆墨燒灰飲學者,當治昬惰耶?推此而廣之,則飲伯夷之盥水,可以療貪;食比幹之馂餘,可以已佞;舐樊哙之盾,可以治怯;齅西子之珥,可以療惡疾矣。”公遂大笑。元佑六年閏八月十七日,舟行入颍州界,坐念二十年前見文忠公于此,偶記一時談笑之語,聊複識之。
譯文:歐陽修曾經說過:“有一個患有出冷汗毛病的人,醫生問他患病的原因,他說 :‘乘船時遇到風浪,偶然而患上此病。’醫把多年的船舵把手放在柂工手出冷汗的地方,刮成末,攙合丹砂、茯神這一類東西,柂工喝了這藥就痊愈了。如今《本草注•别藥性論》雲:‘止汗,用麻黃根節及故竹扇為末服之。’”文忠于是說:“醫生憑想當然來用藥的都跟這是一樣的,乍看好像兒戲,但是偶爾有點療效,幾乎不容易對他質疑了。”我于是對他說 : 把毛筆和墨燒成灰和上水讓學生喝下去,就能夠治好他的糊塗和懶惰了嗎?由此推廣開來,那麼和伯夷的洗澡水,就能夠治好貪婪;吃比幹的剩菜剩飯,就能夠治好奸僞;舔樊哙的盾牌,就能夠治好膽怯;聞西施的耳環,就能夠治好容貌醜惡。”歐陽修聽後就大笑。元佑六年閏八月十七日,乘船到了穎州界,正好想起二十年前在此地見到歐陽修,偶爾想起一時談笑的話語,就如同在一次認識他。
記六一語頃歲孫莘老識歐陽文忠公,嘗乘間以文字問之,雲:“無它術,唯勤讀書而多為之,自工。世人患作文字少,又懶讀書,每一篇出,即求過人,如此少有至者。疵病不必待人指擿,多作自能見之。”此公以其嘗試者告人,故尤有味。
譯文:近年來孫莘老結識歐陽修,曾經問他怎樣才能寫好文章。歐陽修說:“沒有其它辦法,隻有勤奮讀書多動筆,才能寫好。很多人的弊病在于:寫作太少,又懶于讀書,每寫出一篇,就想超過别人,像這樣很少有達到目的的人。文章缺點不需要别人指出,隻要寫多了,自己就能發現。”歐陽修把他寫文章的經驗告訴别人,所以顯得更加有意味。
夢中論左傳元佑六年十一月十九日五更,夢數人論《左傳》,雲:“《祈招》之詩固善語,然未見所以感切穆王之心,已其車轍馬迹之意者。”有答者曰:“以民力從王事,當如飲酒,适于饑飽之度而已。若過于醉飽,則民不堪命,王不獲沒矣。”覺而念其言似有理,故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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