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取經途中,有一座火焰山,山上有八百裡火焰,四周圍寸草不生:一年四季,天天皆熱。
距火焰山西南方向有一座翠雲山,山中有一個芭蕉洞,洞裡住着一個鐵扇公主,名叫羅刹女,是牛魔王的妻子,紅孩兒的母親。這鐵扇公主有一柄如意芭蕉扇,能扇滅火焰山上的烈焰。當地百姓,每隔一年就帶上豬羊雞鵝,花紅表裡,去翠雲山央求鐵扇公主用芭蕉扇扇滅烈火,吹風下雨,以便種植莊稼。那芭蕉扇扇三下,可收得一年五谷,過後,山上又重新烈火熊熊。
這年秋天,唐僧師徒四人來到距火焰山六十裡地的一個村莊,感到熱得難以忍受,向當地百姓一打聽,得知了火焰山和鐵扇公主之事。為百姓祈求豐年,也為能順利越過火焰山,孫悟空決定去向鐵扇公主借芭蕉扇。
孫悟空駕筋鬥雲來到翠雲山芭蕉洞,叩門求見。鐵扇公主聽說“孫悟空”三字,頓生怒火,急命丫環取披挂,拿兵器,整齊沖出門來,高叫:“孫悟空呢?”孫悟空拱手上前:“嫂嫂,老孫施禮。”鐵扇公主喝道:“誰是你的嫂嫂?”孫悟空說:“尊夫牛魔王,當初曾與老孫結義,所以我應稱你嫂嫂。”鐵扇公主說:“你陷害我兒子紅孩兒!”孫悟空說:“令郎紅孩兒現在是觀音菩薩的善财童子,已得正果,不生不滅,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庚。嫂嫂如想念他,要見面也并不難,隻要把扇子借我扇滅了火,我可去觀音處請令郎來嫂嫂處住幾天。”
鐵扇公主哪裡肯信,喝道:“潑猴,少耍饒舌。伸過頭來,等我砍上幾劍!若受得疼痛,就借扇子給你;若忍耐不得,叫你早見閻君!”孫悟空便叉手而立,讓鐵扇公主砍。鐵扇公主雙手掄劍,照悟空頭上乒乒乓乓砍了十數下,悟空若無其事。鐵扇公主害怕,回頭要走,孫悟空見她言而無信,大惱,掣棒便打。鐵扇公主揮劍招架。雙方鬥了幾個回合,鐵扇公主料鬥不過悟空,于是取出芭蕉扇,扇一下,一陣陰風,把悟空扇得無影無蹤。
孫悟空被扇在空中,飄飄蕩蕩,就如旋風翻敗葉,流水淌殘花。飄滾了一夜,直至天明,方才落在一座山上。他定定神,仔細觀看,認得此處是小須彌山,不禁大吃一驚:“火焰山離小須彌山足有五萬裡,這扇子好厲害啊!”
孫悟空記起小須彌山住着靈吉菩薩,便去拜訪。靈吉菩薩熱情接待孫悟空,不但指明了回去的方向,還送給他一顆定風丹。有了定風丹,鐵扇公主對孫悟空就奈何不得了。
孫悟空駕筋鬥雲,返回翠雲山。鐵扇公主聽說孫悟空又來了,心中驚懼道:“這潑猴真有本事!我的寶貝,扇着人,要去八萬四千裡,方能停止;他怎麼才吹去就回來了?這回得扇他兩三扇,叫他找不着歸路!”當下披挂出洞,取扇子,望悟空扇了一扇。孫悟空巍然不動。又扇了兩扇,仍舊不動。鐵扇公主慌了,急收寶貝,走回洞府,吩附丫環關上洞門。孫悟空搖身一變,變作一個小蟲,從門縫裡鑽進去。隻見鐵扇公主叫道:“拿茶來!”一個丫環從茶壺裡倒了一碗香茶,悟空趁機飛人茶水表面的泡沫之下。那鐵扇公主渴極,接過茶,一飲而盡。
孫悟空到了鐵扇公主肚裡,一面厲聲高叫:“嫂嫂,借扇來”,一面蹬腳頂頭。那鐵扇公主按住腹部,隻在地下打滾,直疼得面黃唇白,大叫:“孫叔叔饒命,扇子我借給你!”悟空說:“拿扇子來我看。”鐵扇公主即叫丫環拿一柄芭蕉扇。孫悟空探到喉嚨口看見了,就變作小蟲,從鐵扇公主嘴裡飛出來,還了本相,拿了扇子,出洞便走。孫悟空出了芭蕉洞,撥轉雲頭,回到了火焰山下那個村莊,把取扇情況向唐僧等說了一遍。師徒四個便拜辭了借宿的那戶人家,前往火婚山。大約行了四十裡左右,漸漸酯熱素人。孫悟空說:“你們先别來,等我扇媳了火,待地上的土冷一些,再過山去。”
孫悟空舉着扇子,來到火山邊,盡力一扇,那山上火光烘換騰起:再一遍,更旺百倍。孫悟空連忙跑至唐僧面前,叫道:“快回去,快回去!火來了,火來了!”師徒四人向東走了二十餘裡,方才歇下。孫悟空丢下扇子,說:“假的,被這厮哄了!”這時,走來一個老人,乃是火焰山土地。他給孫悟空出主意:“若要借真芭蕉扇,可去找牛魔王。”土地又說:“牛魔王原和鐵扇公主同住在翠雲山芭蕉洞。後來,他娶了個小老婆玉面公主,就住到火焰山正南方積雷山摩雲洞玉面公主那裡去了。那鐵扇公主對牛魔王仍然一往情深,所以,隻要牛魔王點頭,準能借到扇子。”
于是,孫悟空立刻駕筋鬥雲去積雷山摩雲洞。牛魔王對孫悟空窩着一股火,既恨悟空降伏了紅孩兒,又惱悟空從他弟弟如意真仙那裡槍了“落胎泉”,所以一口拒絕了借扇要求。兩人說了幾句,牛魔王掣渾鐵棍劈頭就打。孫悟空持金箍棒,随手相迎。兩人鬥了百十回合,不分勝負。正在難分難解之際,隻聽得山峰上有人叫道:“牛爺爺,我大王多多拜上,請你快去赴宴!”
牛魔王用渾鐵棍支住金箍棒,說:“猢狲,你且住了,等我去一個朋友家赴會後再來較量。”
說罷,牛魔王退回洞府,跨上他的坐騎辟水金睛獸,向西北方面去。孫悟空在高峰上看到,搖身變作一陣清風趕上,一直跟到一座高山,見牛魔王駕獸跳入一個清水深潭。孫悟空變作一隻螃蟹,沉入潭底,隻見潭底有一座牌樓,樓下栓着那個辟水金睛獸。
原來,這潭中住着一個老龍精,和牛魔王是好友,今天請牛魔王喝酒。孫悟空去裡面轉了一圈,忽然心生一計,于是到牌樓下,變作牛囊王模樣,騎了金晴獸,驅獸出潭縱雲,來到翠雲山芭蕉洞口,即門面透。那鐵扇公主滿以為真是閑别兩年的丈夫回來了,喜不自勝,忙叫丫環嬰酒席接風。
飲酒時,鐵扇公主把孫悟空如何來借扇,又如何被地哄霸之事漢了一遍。孫悟空便說:“夫人,真扇子你收在哪裡?”鐵扇公主從嘴裡吐出一柄杏葉大小的扇子,遞給悟空,悟空接在手中,問道:“這般小小之物,如何扇得八百裡火焰?”鐵扇公主酒飲多了,心無忌憚,就說出方法來:“将左手大指頭撚着柄上第七縷紅絲,念一聲‘咽噓呵吸嘻吹呼’,即長一丈二尺長短。”
悟空聞言,記在心上。把扇子也噙在口裡,臉兒一抹,現了本相,說:“你看看我是誰?”鐵扇公主一見是孫悟空,慌得推倒桌席,跌翻在地,羞愧無比。悟空則跨大步出了芭蕉洞,将身一縱,踏祥雲,跳上高山,将扇子吐出來,照鐵扇公主說的方法一試,果然長了有一丈二尺長短。但他隻知道長的方法,不曾打聽變小的口訣,于是隻好将那扇子扛在肩上。
卻說牛魔王散了筵席,出門來不見了辟水金睛獸,馬上想到孫悟空。他慌忙趕往翠雲山芭蕉洞,一問鐵扇公主,得知果真是孫悟空變作他的模樣騙去了芭蕉扇,不禁大怒,拿了兩把寶劍出門便趕。牛魔王追了一程,見孫悟空扛了扇子在前面走,想上去奪回,但又怕扇子未奪回,反而被扇去十萬八千裡,于是心生一計,變作豬八戒模樣上前去。孫悟空一時大意,竟沒認出這是個假八戒,所以當“八戒”說把扇子交給他扛時,真的遞了過去。
牛魔王得了扇子,立刻将其縮小,然後現出本相,罵道:“潑猢狲,認得我嗎?”
悟空一見,又氣又恨,掣鐵棒劈頭就打。牛魔王用扇子扇他,卻因悟空有定風丹,所以扇不動。牛魔王把扇子丢入口中,雙手掄劍就砍。兩個正鬥得熱鬧時,豬八戒和火焰山土地趕來了。豬八戒即舉釘钯上前助陣。牛魔王敵不過兩個對手,變做一隻天鵝,望翠雲山方向飛去。孫悟空見了,即變作一個海東青,“飕”的一下,鑽在雲眼裡,倒飛下來,落在天鵝身上,抱住頸項啄眼。牛魔王急忙變作一隻黃鷹,回過頭來啄向海東青。悟空又變作一個烏鳳,追趕黃鷹。牛魔王見勢不妙,變作一隻白鶴,長唳一聲,向南飛去。悟空立定,抖抖翎毛,又變作一隻丹鳳,高鳴一聲。牛魔王吓得急速飛下山崖,搖身一變,變作一隻香獐,在崖前吃草。悟空認得,也收翅落下,變作一隻餓虎,要來吃香獐。牛魔王慌了手腳,又變作一隻金錢花的大豹,要傷餓虎。悟空見了,迎風把頭一晃,又變作一隻鐵額銅頭的金眼狻猊,轉身要食大豹。牛魔王着了急,又變作一個大熊,放開腳,就來擒那狻院。悟空打個滾,就變作一隻大象,撒開鼻子,要去卷那大熊。牛魔王遂現出原身隻大白牛,頭如峻嶺,眼若閃光;兩隻角似兩座鐵塔;連頭至尾,有千餘丈長短;自蹄至背,有八百丈高下。悟空見了,也現了原身,抽出金箍棒來,把腰一躬,長得身高萬丈,頭如泰山,眼如日月,口似血池,牙似門扇,舉棒打那白牛。牛魔王硬着頭,挺角來觸。他兩個大展神通,在半山中賭鬥,驚動了金頭揭谛、六甲六丁、十八位護教伽藍等神将,都來圍攻牛魔王。牛魔王見勢不妙,就地一滾,恢複本相,逃進了芭蕉洞。悟空也恢複本相,和衆神追至翠雲山,把山圍住。
這時,豬八戒也趕來了,一聽牛魔王逃進了芭蕉洞,便上去把洞門打破。牛魔王喘息未定,聞報大怒,口中吐出扇子交給鐵扇公主,重新披挂,又選兩口寶劍,出洞來戰。孫悟空、豬八戒、衆神等四面圍攻,牛魔王戰了五十餘合,抵敵不住,往上逃竄。但是,牛魔王這回注定要失敗了。因為如來佛算定唐僧要在火名山遇阻,已請玉帝派天将适時助陣。這會兒托塔李天王、哪吒太子領着天兵天将正候在空中,喝道:“那牛魔,你往哪裡走?”
牛魔王搖身一變,還變做一隻大白牛,以鐵角去觸李天王。哪吒喝一聲“變”,變得三頭六臂,飛身跳上牛背,揮斬妖劍砍下了牛頭。誰知牛魔王腔子裡竟立刻又鑽出一個頭來,口吐黑氣,眼放金光。哪吒複欣一劍,頭落處,又鑽出一個頭來。哪吒一連砍了十數劍,牛魔王的腔子裡随即長出十數個頭。哪吒取出火輪兒挂在牛角上,吹真火,焰焰烘烘,把牛魔王燒得張狂哮吼,搖頭擺尾。此時,那牛魔王急切想要變化脫身,卻又被托塔天王将照妖鏡照住了本相,騰挪不動,萬般無奈,隻得連聲求饒,表示願意交出扇子。
哪吒便把縛妖索子解下,穿在牛鼻孔裡,騎在他背上,用手牽着,和悟空等衆一齊擁往芭蕉洞口。牛魔王叫道:“夫人,拿扇子出來,救我性命!”那鐵扇公主聽了,慌忙捧了扇子出來,跪着遞給悟空。
孫悟空接了扇子,和四大金剛并衆天将等押了牛魔王夫婦去見唐僧。衆人一齊前往火焰山。到了山邊,孫悟空一扇揮去,那熊熊烈焰頓時熄滅;又扇一扇,隻聞得習習潇潇,清風微動;第三扇揮去,滿天雲漠漠,細雨落霏霏。唐僧大喜,謝了金剛并天将等,衆神牽了牛魔王去向如來繳令。
孫悟空忽然想起當地百姓說過,火焰山的火扇滅後隔一段時間又會自己燃起來,尋思何不趁此機會除去這個禍根,為民造福。他就向鐵扇公主問除根之法。鐵扇公主說:“隻消連扇四十九扇,那火便永遠不燃了。”
悟空于是連扇了四十九扇,火焰山的烈火就此永遠熄滅了。悟空把扇子還給了鐵扇公主。從此,鐵扇公主隐姓修行,後來也得了正果。唐僧師徒順利越過火焰山,繼續向西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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