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應該是害蟲吧,卻是一種不怎麼讓人産生讨厭感覺的害蟲。兒時每到盛夏,大中午頭的頂着烈日扛着長竹竿在村子裡轉悠一圈,或黏或網總能捕到一堆大大小小的知了,嘤嘤的塑料袋裡亂爬亂撞。
小時候常見的知了大概有三種。最大最黑的知了最傻也數量最多,高高地趴在樹枝上拼命的鼓噪卻隻能發出“喳——喳——”的單音,有時用網子一下沒罩住,它隻會笨拙的挪挪位置,甚至是慌張的起飛反倒一頭撞進網子裡,實在是傻得可以;
還有一種體形最小的知了,灰灰的身上長滿花紋,借助這種保護色總是躲在樹幹上發出單調的“滋滋”叫聲,但隻要被發現也是伸手即捉;
最難捉的是一種體形修長、通體綠色的知了,不光是數量很少,而且總是落在很高的樹枝上,且極警覺,好多時候我們一走到樹下它就立馬止住鳴叫,或者不等我們發現就“蹭”的一下逃之夭夭了。不過隻有這種綠色知了的叫聲是“知了——知了——”,大概算是最正宗的知了了。
那個年代似乎所有的東西都能與吃聯系上,知了自然不例外。但是我們捉到的知了大多隻是拿來剪了翅膀玩耍,吃掉得很少,原因很簡單,知了皮硬而肉少,實在是沒什麼吃頭,好吃的還是知了的前身——知了猴。
知了猴是要在晚上出去找尋的。
吃罷晚飯,尤其是下過小雨之後的時候,幾個孩子握着手電就到草地樹林裡去了。草莖上、樹幹上常常爬滿了佝偻着腰身的知了猴,身上粘着尚未幹的泥土正在緩慢地舉着兩隻大爪子向上爬。
有時候發現地上有一個口小肚大的小孔,就輕輕放一根草棍進去,若看到草棍被抓住搖動,那就順孔挖下,肯定能捉住一隻尚未見天日的知了猴。
一晚上幾十隻甚至上百隻知了猴是可以捉到的,回家後大多數要被母親收走,洗淨後扔到腌雞蛋的壇子裡腌着,等家裡來客人時過油一炸就是一道佐餐下酒的美味菜肴。留幾隻或者投到竈膛燒熟分給我們幾個解解饞,或者孩子們還會留一隻用碗扣在床腳,等第二天就會看到一隻知了蛻變而出。
有幾次我把知了猴挂在蚊帳裡面想要看看是那知了是怎樣脫殼而出的,卻總是忍不住地睡着了,等第二天睜眼時看見的是蟬蛻的空殼和一隻找不到出路的知了在蚊帳上無可奈何的挂着。知了蛻皮時會有一些黑水粘在蚊帳上,極難洗,為這事兒沒少挨母親責打。
後來我慢慢長大,在日益增多的心事中對每年的知了鳴叫聲逐漸變得聽而不覺了,隻是偶爾在心情不好時被那鼓噪的叫聲吵得更加煩亂。
但當多年以後在城市裡突然聽見這熟悉的蟬鳴聲,擡起頭卻找不到那些黑黑的小昆蟲時,卻不禁想起法布爾的那篇名著所言“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個月陽光下的享樂,這就是蟬的生活。我們不應當讨厭它那喧嚣的歌聲,因為它掘土四年,現在才能夠穿起漂亮的衣服,長起可與飛鳥匹敵的翅膀,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中。什麼樣的钹聲能響亮到足以歌頌它那得來不易的刹那歡愉呢?”
我便有些感慨這些害蟲的堅韌與樂觀了。
曾經記得有一隻知了死掉以後,幼小的我還很正式的用一枚桃核為枕、以一個紙盒做棺将其安葬,且堆一微小墳頭以資悼念,至于落淚印象裡似乎倒沒有。後讀史記至“孔子為兒嬉戲,常陳俎豆,設禮容”,大概也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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