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不足十人的團隊,走過十個脫貧地區,拍攝出一部豆瓣評分9.6的“脫貧紀錄片”……這幾個神奇的數字組合,足以令觀衆驚歎。但為之賦予更珍貴含義的,是這部紀錄片源于香港無線電視台(以下簡稱TVB)。
香港女主持人陳貝兒,穿越幾千裡路遠赴内地,攀爬了四川“懸崖村”超過1500米高的幾千級鋼梯;和雲南居民一起用溜索渡過湍急的怒江;站在甯夏西海固的沙漠戈壁體會天氣惡劣……她帶來的,是數百萬香港人對内地脫貧成果的疑問;帶回去的,是一個個最為真實客觀的美好畫面,以及撲面而來的震撼感。
《無窮之路》在翡翠台和埋堆堆app同步播出後,TVB新聞部總監黃淑明、高級專題節目經理阮小清以及負責《無窮之路》策劃、采訪的記者岑應,這三位TVB紀錄片的幕後掌舵手,接連一周接受了多家媒體的訪問。其中有香港媒體,但更多是來自内地的媒體。這是他們做紀錄片幾十年來從未遇到過的。
“我們沒有想象到這個節目能受到這麼多内地觀衆的關注。在香港也有很多人跟我們說,這個節目真的很好看。我們做紀錄片,最高的贊譽就是觀衆喜歡,他們之前可能不太熟悉的(脫貧故事),但現在他們知道了,而且願意知道更多,就有可能改變他們之前的不理解。非常感恩。”黃淑明坦言。
女主持人陳貝兒和攝制組。
真實地記錄,讓香港人很實在地去了解“脫貧”
2019年5月,黃淑明曾因公來到貴州。那是一個香港人想象中的國家“貧窮腹地”——九成以上都是山地、丘陵、喀斯特地貌,地理位置導緻經濟發展水平較低,GDP常年位于全國低位。
但黃淑明卻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場景。那是一個被新鮮氣象包裹的地方:壯麗的自然風光,大山被開出隧道,國道、快速公路覆蓋了貴州的大部分地區,小路直接修到了村口。靈芝、天麻、奇異果等種植價較高的作物,為人民帶來可觀收益。當地還建立起大數據中心,許多中外科技巨企的資料數據都“雲存放”在這裡。還有公路貨運智慧平台“貨車幫”的超速配對及其調配,都顛覆了外界對于貴州“人無二三兩”的既有印象。
幾乎同一時間,TVB助理總經理(新聞及資訊部)袁志偉在甯夏回族自治區,也被那裡欣欣向榮的民生刷新了他對“貧困地區”的認知。
阮小清說,香港常常聽說内地有很多貧困縣,但到底怎麼貧困?脫貧的困難在哪裡?脫貧攻堅成功後,那裡又是怎樣的?這對于絕大多數香港人而言,仍是“未眼見為實之謎”。《無窮之路》也由此應運而生。“部分香港人對内地有不同程度的偏見。我們很想從一個紀錄片,去客觀看中國脫貧的進步成果,讓香港人很實在地去了解,而不是一個空空的口号。”黃淑明坦言。
但,如何做到讓大部分香港人信服?“真實的記錄”,是TVB做紀錄片四十餘載以來,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準繩。《無窮之路》更是沿襲于此。
首先是選擇拍攝對象。制作組在脫貧攻堅的工程中,首要挑選了部分有代表性的扶貧方式,例如異地搬遷安置、改善教育交通、發展網絡賣貨、帶動旅遊經濟、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等。并以此為主題,分别尋找具有代表性的脫貧地區,且盡量實現從南到北貫穿,覆蓋中國不同的地貌風光。其中,四川涼山的“懸崖村”、《山海情》的原型“吊莊移民”,都是異地安置的典型範例;雲南怒江體現了交通改善生活的決策性;丁真則代表了“網紅”賦能經濟的新趨勢……
不僅要展現當下的幸福生活,同樣也要憶苦思甜。在前兩期的節目中,第一期展現了“懸崖村”過往生活的貧困艱苦,第二期則聚焦于異地搬遷後當地人的新生活。“如果沒有今昔對比的過程,觀衆就不會深刻體會到脫貧工作一路走來到底有多麼不容易。”岑應表示。
陳貝兒和當地老百姓相處融洽。
在拍攝前,制作組會準備充分的一手資料,和當地有關部門、電視台提前聯絡,獲取過往的資料、紀錄片。例如以前的雲南怒江,沒大橋、沒公路、沒鐵路,當地人運貨隻能走人馬驿道,村民到城裡也隻能用極度危險的“溜索”滑過怒江。這些珍貴的,不被香港人所了解的内地貧困區面貌,最終都被截取至《無窮之路》正片中,以此對比脫貧工作的成效。
選擇采訪對象也十分重要。“盡量采訪一線人物,不采訪比較官方的人。”岑應坦言。例如 “飛人”拉博便是“懸崖村”最普通的一位村民;怒江當地鄉村醫生鄧前堆因溜索到對岸看病,才被譽為“溜索醫生”;即便是“懸崖村”的書記,他的另一個身份也是在“懸崖村”生活五年的村民之一。
在岑應看來,脫貧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普通老百姓,也是最誠實的成果講述者。“紀錄片是不會說謊的。我們呈現的采訪、這些人現在住的地方、他們享受到的物質生活,都是我們親眼看到的事實。我們沒有很誇張地高度表揚,而是想讓觀衆看見,畫面裡每一個村子,每一個房屋,每一個建築物都是真實的,人也是真實的。”
爬“懸崖村”鋼梯,不要官腔要“地氣”
“脫貧攻堅”作為“十三五”期間的艱巨任務之一,此前内地也曾拍攝多部紀錄片講述脫貧過程。但《無窮之路》成為後起之秀,它到底特殊在哪裡?
真實的體驗,是TVB對《無窮之路》的定位之一。制作組欽點了TVB近年來人氣頗高的女藝人陳貝兒作為主持人。她曾在國外就讀新聞專業,也善于以情感角度和當地人交流。她真實的用腳丈量了脫貧地區的每一寸土,體驗了當地居民脫貧前後的生活方式,并用自己的客觀觀察、真實感受,告訴觀衆她的所見所聞。
例如第一期節目中。陳貝兒攀爬了四川超過1500米海拔高的峭壁鋼梯。據悉,鋼梯有2556級階梯,一般人攀爬要三個多小時,中途沒有廁所。陳貝兒、岑應在太陽暴曬之下,硬生生地邊爬邊拍攝;中途實在累得不行,喘半分鐘,繼續往上爬。最陡峭的地方,垂直有90度左右,連當地書記也勸說,一般女孩子都爬不上去,沒有必要去冒這個險,該下則下。但大家還是爬到頂端,看到了“懸崖村”的真實面貌。這段常人無法挑戰的“懸崖路”,在過去沒有鋼梯的時候,當地村民無論老少,都隻能通過簡陋的藤梯,甚至徒手攀爬峭壁才能通過。
攝制組爬懸崖村鋼梯。
這還隻是個開始。在這趟“無窮之旅”中,陳貝兒和雲南居民一起用最原始的溜索通行山村與城鎮間,腳下就是湍急的怒江,一不小心就會随時掉下去;站在甯夏西海固的沙漠戈壁,她采訪了電視劇《山海情》中馬德福的原型人物謝興昌,其間沙塵大風惡劣到數次把陳貝兒的帽子吹走……
在黃淑明看來,陳貝兒代表的是最普通的香港市民,她所有真實的體會和感受,都能讓觀衆對當地生活更有代入感。岑應也透露,陳貝兒為了能更好和内地人民交流,拍攝前專門請了普通話老師惡補上課;拍攝時,她也是真心想要了解貧困地區人民的故事,并衷心祝福他們未來過得越來越好。“所以當地人才會敞開心扉,和她分享真實的生活變化。”
除此之外,接地氣的記錄,也是TVB紀錄片堅持的風格。阮小清回憶,2000年她曾前往新疆、甘肅報道西部大開發,那時香港已經做了近二十年的紀錄片,但内地紀錄片仍未普及。當阮小清和當地電視台探讨香港紀錄片與内地紀錄片的區别,對方表示,香港紀錄片節奏比較快,不會太拖、太長、太悶;而且比較生活化,幾乎都是找當地人訴說他們的經曆。
“我們喜歡真實、貼近生活的東西。如果我們把脫貧故事中的每一個點都做出來,那太悶了。包括一些官腔的話,我們也不太會放在裡面。其實我們的制作過程并沒有什麼特殊,但展現出來的内容,一定要接地氣。”阮小清坦言。
四人團隊已是“頂配”,陳貝兒一度高原反應
《無窮之路》的片尾非常簡短,包含陳貝兒在内,一名編輯、兩名攝影,是這部紀錄片的全部“一線陣容”。即便加上剪輯、美術設計、錄音等後期人員,該團隊也不足十人。這個被黃淑明笑稱“怕吓你一跳”的團隊配置,實際已算得上是TVB新聞部紀錄片的“龐大陣容”。“已經比平時多了一倍了。以前我們去拍攝,就隻有記者和攝像師,兩個人。”阮小清也坦言。
雖然TVB紀錄片團隊人數少,但專業性極高,每個人各司其職,幾十年來形成“一個眼神就能懂”的默契。“這方面我們認為TVB還是有很多人才的,大家都非常能吃苦。人少的時候,機動性也比較強,不用尋求每個人的意見,出去采訪也不需要很麻煩的等人齊了才能出發。同事們都是打磨了很多年,才有了這樣的默契。”
但如此經驗豐富的團隊,在《無窮之路》的三個月征途中,也遇到了不少前所未有的困難。例如水土不服。從雲貴高原橫穿至甯夏西海固,不同地方有着截然不同的氣候、地貌。陳貝兒平時飲食清淡,習慣少鹽少油,但到了偏僻的農村,一切隻能因地制宜。很多村民都非常喜歡陳貝兒,常邀請她去家裡做客,吃當地或麻辣、或酸甜的家常菜。“村民那麼熱情,我們不能拒絕他們。但确實會水土不服,吃完後也會拉肚子。”岑應透露。
當地人都很喜歡陳貝兒。
而在抵達川藏有“天空之城”美譽的理塘前,岑應和陳貝兒都從未前往過海拔2000米以上的地區,更不要說理塘的海拔高于4000米。去之前,團隊準備了不少應急藥物,甚至設計了臨時的“逃生路線”。但真到拍攝的時候,岑應和陳貝兒還是選擇了堅持。當陳貝兒出現了高山反應,當地人員馬上帶她到醫院,用暖水、藥物、氧氣瓶供她緩解,才終于完成了全程拍攝。
主持人陳貝兒堅持在拍攝中凡事真體驗真感受。
未來紀錄片将聚焦“十四五”、“國潮”
《無窮之路》在香港和内地都收獲了前所未有的好口碑,這為黃淑明、阮小清、岑應都帶來了更大的信心。在她們看來,《無窮之路》不僅讓更多香港觀衆了解到真實的國情,同時也為香港與内地的商貿合作帶來更多機遇。“一些以往很貧窮的地方,現在潛力無限。透過節目,不論香港或者内地觀衆都可挖掘到商機。”
而未來,TVB紀錄片也将繼續聚焦内地。黃淑明透露,“十四五”規劃、粵港澳大灣區,都是他們想要重點報道的内容,讓香港人可以更加理解中央的政策,同時跟随内地發展的快速步伐。而另一檔新的紀錄片《國潮》也已經在推進當中。它将采用2分鐘左右的短視頻及半小時的紀錄片兩種不同的形式,介紹内地掀起的“國風”和“國潮”現象。“中國人以前看西方發展,可能覺得他們很厲害。但現在我們中國已經強大了,文化或者各行各業都有了具有中國代表性的内容。我們希望明年能夠将《國潮》推出來。”
新京報記者 張赫
編輯 佟娜 校對 李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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