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潘妤 實習生 辛卉君
20多年前,藏族作家阿來走遍了四川阿壩州幾萬平方公裡的土地,翻閱了18位土司50餘萬字的家族史,寫下長篇小說《塵埃落定》,成為茅盾文學獎史上最年輕的獲獎者。此後,小說被改編為舞劇、川劇、電視劇等各種藝術形式。今年,四川人民藝術劇院将這部厚重的文學巨著濃縮成為215分鐘的話劇搬上了舞台,由曹路生編劇、胡宗琪導演。
今年3月開始,話劇《塵埃落定》自北京天橋藝術中心開啟首演,曆經上海、杭州、南京、廣州、深圳等6個城市的巡演,将于5月7日作為蘇州灣戲劇節的開幕大戲,亮相蘇州灣大劇院,這也是該劇本輪巡演的最後一站。
作家阿來
這部話劇被阿來認為是最忠于原著的一次改編:“以往各版改編都多少有些隔閡,這一版真的做到了水乳交融,難辨你我”,“小說的精氣神都在”。
事實上,《塵埃落定》的話劇劇本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完成,編劇曹路生當時受邀改編了這部小說,但因為各種原因未能搬上舞台。時隔多年,這個劇本在兜兜轉轉後,最終成為了四川人藝2021年度的原創大戲。四川人藝副院長黃梁宇表示,《塵埃落定》是一次向經典的緻敬,也是對經典的創複排。
曹路生的改編堅持“讓原著說話,讓人物說話的原則”,保留了小說意味深長的詩興文本,也保留了傻子少爺内心獨白來推動故事情節的獨特設置。他始終認為,話劇是最适合《塵埃落定》這部作品的改編形式,“作品精髓是傻子的内心獨白。舞劇要跳,歌劇要唱,電視劇要呈現複雜的情節,隻有話劇是最适合呈現内心獨白的。”
研讨會現場
在本輪巡演上海站結束後,上海戲劇學院舉行了一次話劇《塵埃落定》的學術研讨會。就在《塵埃落定》上演前後,同樣改編自文學經典的話劇《狂人日記》和《長恨歌》先後成為上海戲劇舞台熱議話題,也因此,關于文學和戲劇的關系,再一次成為研讨會的焦點。
南大戲劇影視藝術系主任高子文就比較了波蘭導演陸帕的《狂人日記》和這一版《塵埃落定》的觀感,他認為,“《塵埃落定》是非常快速、濃縮的戲,把幾十年濃縮到三個多小時;而陸帕的《狂人日記》,卻是把狂人的一個念頭,幾分鐘的念頭,敷衍成一個小時,甚至兩個小時。古典現實主義的做法,是把現實的世界進行加速,抽象出背後的宏大表意來。從《塵埃落定》裡能夠非常清楚地看到這種現實的加速。但是陸帕卻選擇了另外一種方法,他比較多地呈現了現實的暧昧性、模糊性。”
在他看來,《塵埃落定》這樣的鴻篇巨制改編是很難的,涉及到宏大的曆史背景,非常長的時間跨度,但曹路生用一個傻子的叙述,把所有的故事全部串聯了起來。原著的絕大部分的内容,都可以在現在的演出當中看到。這對于喜歡小說的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很難想象有一個更好的方式,把這樣一個長的曆史濃縮在這麼短的時間内。”
文藝評論家孫孟晉同樣比較了兩部根據文學名著改編的舞台呈現:“陸帕是節奏緩慢的,他使用了不少多媒體的手段,屬于國外現代戲劇的表現方式,更呈現出了西方人眼中的魯迅形象。而胡宗琪導演的《塵埃落定》整體上是相對傳統的表現方式。但是,《塵埃落定》更是我們的民族的,是具有我們東方色彩的一部話劇。”
《塵埃落定》從小說到戲劇的改編,不僅被阿來本人肯定,更獲得衆多專家的贊賞。舞台劇最大程度保留了小說的内涵和意蘊,成為大家一緻的觀點。如同上海戲劇學院副院長楊楊所言:“這部劇改編,有他自己的特色,那就是采取的是神似法。”
導演胡雪桦認為,曹路生保留了原著小說中的特質,把主要的事件都非常清晰地提煉出來。他用了傻子第一人稱的叙事同時,這個第一人稱之外還有第二、第三人稱,這也是現代戲劇大家都在研究的問題。從表演學的角度來說,劇中的我既是你、我、他,還是一個評判。
上海戲劇學院教授丁羅男認為,成功的劇本改編奠定了這個劇的基礎。“為什麼說改編好?面對這麼一部優秀的小說文學作品,把它作品表現的主要内容,最精粹的東西通過三個多小時很精煉地表達出來,這是不容易的。”
丁羅男認為有三點是劇本改編成功的關鍵:“一是濃縮了原作的叙事外殼,史詩般地描述了藏族土司制度的最後崩潰原因與過程,情節的關鍵節點都有了。二是把小說中‘傻子’這個獨特人物的視角,成功地轉換為戲劇語言與舞台形式。最重要的一點,是表現了原著所浸透的一種藏文化的内在精神。”
上海藝術研究中心副研究員楊子也為認為,文學性在劇場中的充分展現,文學性和劇場性的完美結合。原著最打動人的“充滿靈動的詩意”語言,詩性文本這一特質在舞台上被保留下來。
浙江文藝出版社上海分社社長曹元勇看完戲後感到,《塵埃落定》這部話劇最大特點應該是力求最大限度地貼近原著。“你會感到它恨不得每一個細節、每一句話都貼着原著、忠實原著,跟原著保持一緻,從整個故事的發展過程,包括叙述方式。因此看劇的時候,我的強烈感受是這部戲讓讀過原著的觀衆紮紮實實重溫了一遍書裡那些精彩的、華美的、詩意的、富于哲理的場景和片段。”
在文本之外,上海戲劇學院教授韓生從舞台美術角度談到,《塵埃落定》舞台形象的康藏特點也非常強,藏文化豐富而厚重,前藏、後藏、康藏、青藏等地域特點不同。
揚子表示,舞台劇《塵埃落定》為人類學、民族學、民族文化學做出了話劇的貢獻。從舞美、服裝、音樂,無一不浸淫着古老而淳厚的藏族文化和民族風情,作品在史詩般的叙述中展示了藏區的土司文化如何走向窮途末路,試圖在舊和新、傻子與聰明人、曆史真相如何言說和不被言說這幾組辯證矛盾中引發我們對整個民族甚至整個人類的思考。
上海戲劇學院戲文系主任陳軍提到,“現在流行後戲劇劇場,作家的位置和功能被導表演全部或部分代替了,突出導表演和舞台美術的創造性,舞台演出有了無限多樣的可能性,但這不等于說戲劇文學不重要了。”
“我們還是要重視文學的力量和價值,現在舞台形式主義嚴重,形式走在内容前面,而蘊含的文學性卻降低了。我們要重視文學的構成和參與。”
在他看來,《塵埃作品》這部作品對人性、人類是有反思的。同時也有象征主義的東西,行刑人、書記官等都是一種象征,作品可以說是對藏民族曆史的一種寓言式的書寫,帶有馬爾克斯的魔幻現實主義的風格特色。從戲劇與地域文化來說,藏族文化得到了很好的表現。
責任編輯:梁佳
校對:丁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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