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題】近距離觀察東奧經驗和教訓

文/本報駐東京記者 楊汀 葉珊 王子江

對于存在生活習慣和文化差異的各國人士，北京冬奧在防疫上如何巧妙地讓他們遵守規則，将是課題之一

華人志願者表現亮眼，中國運動員因為他們的貼心幫助和支持而感動不已

地鐵無差别殺傷事件削弱了東京奧運會和日本的安全形象

2020東京奧運會8日晚在新國立競技場落下帷幕，國際奧委會主席巴赫在閉幕式上評價說，這是一屆“希望、團結、和平”的奧運會，是一屆“前所未有”的奧運會。當天下午舉行的國際奧委會會議還決定，将破例授予日本首相菅義偉和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奧林匹克金色勳章，感謝他們為奧運發展所作貢獻——按慣例隻有奧組委主席才能獲此殊榮。東京奧組委主席橋本聖子和秘書長武藤敏郎也将分别獲得一枚金色勳章和銀色勳章。可以說，國際奧委會肯定了東京奧運的成功舉辦。那麼，本屆東京奧運會在防疫、志願者、安保等方面有何經驗和教訓值得借鑒和吸取呢？

8月4日，東京奧運會舉重項目落幕，場館志願者們一起合影留念。(楊磊 攝)

防疫：措施較有效，奧運區域感染不多

自7月23日奧運開幕以來，東京和日本全國新冠感染人數節節攀升。8月5日，東京新增感染人數首次突破5000人，閉幕前一天8月7日日本全國新增感染人數超過15000人，連續4天刷新紀錄。

另一方面，奧運區域内的感染控制在較低水平。截至閉幕日8月8日，東京奧組委共報告436名奧運相關人士(含日本國内和境外人士)新冠檢測陽性；對奧運相關人士的PCR檢測共實施624362次，陽性率為0.02%。并且，從7月1日開始統計以來，陽性率從0.1%降至0.04%，進而降至0.02%。部分日媒和專家認為，日本全國感染增加與舉辦奧運并無直接關聯，而主要是因為德爾塔毒株感染蔓延和日本接種疫苗進展緩慢。

奧運區域内感染得以控制在較低水平，主要歸功于頻繁和大規模的PCR檢測，一旦出現陽性病例立刻隔離，同時迅速排查密接人員。同時，防疫規範詳細和奧運相關人員執行情況較好，也是陽性率較低的原因。

另一方面，也有部分日媒和專家認為，雖然奧運會相關人員的陽性率不高，但舉行奧運會讓人們興奮，外出者增加；政府聲稱奧運安心安全，讓人們覺得疫情并不嚴重；以及不持證但為奧運服務的周邊警備、餐飲、醫療的人員活動增加等因素，導緻日本國内感染的蔓延。

東奧的防疫總綱是東京奧組委今年2月至6月先後發布和兩次修訂的《防疫手冊》，為奧運會相關人士提供行為規範。

在第一關入境和PCR檢測方面，《防疫手冊》對海外運動員和官員在旅行前、抵達日本後、奧運會期間和離開日本時的檢測做了詳細的規定：所有海外奧運代表團和其他奧運相關人士應從入境日本前14天開始自覺減少與他人接觸，密切關注身體狀況；入境前4天内完成兩次核酸檢測，結果為陽性者不得入境；随身攜帶兩份陰性檢測報告，抵達日本後，在機場就要接受核酸檢測，取得陰性報告才能入境；此後每天自主測量體溫、主動填報身體狀況，并按規定頻率定期接受核酸檢測，其中運動員和代表團官員需每天檢測一次。同時，根據運動員和官員的參賽地點、居住地點和身份不同，設立了多個不同的檢測級别，譬如在東京的參賽者将每天接受一次檢測，對于那些不太可能密切接觸運動員的參會者，隻需要每4天接受一次檢測。

東京奧組委明确表示，零感染是不可能的，他們的應對重點是發現疫情後的及時追蹤和迅速應對。東京奧組委還設立了傳染控制中心，專門負責确認陽性感染病例或者确認密切接觸了陽性病例的人員。比如，南非男足的三名運動員檢測結果呈新冠病毒陽性，隊内21人随後被确定為密切接觸者。陽性者被轉移出奧運村，到指定酒店隔離。密接者則要求他們在奧運村各自房間内接受隔離，同時每天進行核酸檢測。

在追蹤奧運相關人員健康和活動軌迹方面，東京奧運會相關人士入境日本前，被要求必須安裝健康狀況追蹤軟件OCHA。在日本停留期間，要求每天測量體溫，在OCHA中填報身體狀況。此外，奧運證件的正中央内嵌一塊GPS芯片，随時可以查詢目标人員的動态和活動軌迹。

在減少人員接觸方面，東京奧運力圖打造“奧運泡泡”。由于日本國内感染人數增加，日本最終決定東京地區比賽零觀衆，北海道、福島等地也相繼作出類似決定。對于海外入境的奧運相關人員，規定入境後14天内乘坐專車出行，不得前往與奧運無關場所。媒體人士則隻能按照事先申報、獲得批準的活動計劃出行。運動員在日本期間隻能在訓練場、訓練營以及比賽場館活動，除特殊情況外，隻能乘坐大會班車，不能乘坐公共交通。東京奧組委準備了約2000輛巴士和約3500輛轎車作為參賽選手和相關人士出行用車。

對于違反防疫規定者，《防疫手冊》把處罰分為幾種：警告、暫時或者永久撤銷注冊資格、取消比賽資格、罰款等等。8月1日，東京奧組委宣布，包括2名運動員在内的6名奧運相關人士因違反防疫規定被注銷奧運注冊證件。這也是奧運期間最嚴厲的一次處罰。

對于“奧運泡泡”的隔離效果，有日媒認為出現選手外出觀光等，是“奧運泡泡”的明顯漏洞。同時，在熱門比賽的混合采訪區和接待相關人員的觀衆席，保持間隔難以實現。尤其是歐美國家人員，摘下口罩和人員聚集情況尤為突出。即使組織方在廣播裡提醒大家注意間隔，也無濟于事。對于存在習慣和文化差異國家人士，北京冬奧在防疫上如何巧妙地讓他們遵守規則，将是課題之一。

志願者：态度熱情，彌補運營上的不足

由于東京奧運會推遲一年舉行和疫情依舊嚴峻，很多原本報名的志願者選擇退出。據日媒報道，截至開幕前一個月，在主競技場和奧運村服務的約8萬名“大會志願者”中有約1萬人退出。最終參加大會服務的“大會志願者”約5萬名。另外，在舉行賽事的城市提供交通和觀光引導等服務的4萬多名“城市志願者”中，也有大量退出者。還出現了退出的志願者将奧組委發放的志願者服裝等放到二手網站上高價專賣的醜聞。

據對參會志願者的采訪，有關工作軟件故障而組委會對相關情況解釋不夠，導緻了志願者“背鍋”的情況出現。另外，疫情中因為奧運志願者身份而受到“另眼相待”，也令部分志願者苦惱，有些志願者甚至因此撂挑子。

據記者觀察，由于志願者人手不足和同一地點志願者更換頻繁，在賽場和新聞中心的停車引導等方面，多次出現志願者不認識車輛資格标志，拿不準停車區域，臨時電話詢問上級的情況。但總體而言，志願者态度熱情、細心，給運動員和媒體人士都留下了良好印象。尤其值得中國自豪的是，華人志願者在此次奧運志願服務中表現出了高素質，有助于提升海外華人和中國的形象。

田中(化名)在國際奧委會(IOC)和各國奧委會(NOC)委員下榻的酒店做志願者，他的工作是為IOC和NOC委員提供向導、翻譯和約車服務，有時還會陪同委員前往賽場，稱為“奧運家族助手”(olympic family assistant，簡稱OFA)。最開始東京奧組委向他們發放工作用手機，使用手機軟件“T-TOSS”來約車。但田中表示，該軟件并不好用，約車經常會遲到一到兩小時，令與奧委會委員共同等待的他們十分尴尬。後來，他們改用紙筆方式來記錄約車台數和目的地，但也因為溝通不暢導緻經常發生配車錯誤。再後來，他們開始使用奧組委的電腦和共享文件管理配車，卻因為文件不斷被更新改寫，還是錯誤頻發。

田中等OFA志願者要求東京奧組委向委員們說明“T-TOSS”軟件的問題，可是奧組委一直沒有動作，最終志願者不得不“背鍋”，承受各國委員們的抱怨，并不斷道歉。據田中說，因為這種棘手情況，一些負責約車和向導的OFA志願者因此撂挑子，某賓館甚至出現了四分之一的OFA志願者辭職不幹的情況。

不過據對運動員的采訪和多名記者的體會，志願者熱情打招呼，“态度很關鍵，讓人覺得溫暖，也就可以體諒一些運營上的不足”。

此外，志願者中既有十幾歲的學生，也有不少中老年人，年齡最大的91歲，讓人感到奧運精神的巨大感召力，以及日本民衆中對奧運的支持力量。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華人志願者表現亮眼，令人自豪。女籃運動員韓旭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奧運村裡的志願者都很熱情，引導方面也都比較熟悉，有很多人會中文，一問之下原來是華裔同胞。還有不少媒體報道，中國運動員因為華人志願者的貼心幫助和支持而感動不已，運動員将印有中國國旗的口罩贈送志願者，而志願者将口罩和合影等曬到社交媒體上，為在日華人和祖國都刷了一波好感。

安保：總體平穩，地鐵襲擊令人震驚

據日媒報道，本屆東京奧運會在日本全國總共出動了約6萬警力，其中約11600人是來自其他縣的支援警力，稱為“特别派遣部隊”。此外，日本政府還派遣了自衛隊協助，為日本舉辦國際活動史上最大警備規模。然而，8月6日發生的地鐵無差别殺傷事件令原本堪稱平穩的東京奧運安保頗失顔面。此外，在奧運區域内感染數據中，安保和清掃人員的感染占了約半數，還出現了特别派遣部隊中的14名來自兵庫縣的縣警集體感染的情況。

在約6萬東京奧運警力中，36500人被部署在東京，分布在賽場和相關設施周邊。零觀衆為安保減輕了負擔，但疫情和酷暑，以及一直存在的反對奧運的遊行抗議活動，增加了警備難度。在出現違反《防疫手冊》的情況以後，東京奧組委不僅在奧運村，還在奧運有關人員住宿的賓館附近加強了安保。據日媒報道，奧組委每天配備在賓館的警力大約為700人，媒體人士集中住宿的品川附近的賓館甚至采取24小時值班制，要求外出人員出示健康追蹤軟件的信息頁面。

令奧運安保頗失顔面的是8月6日晚發生的地鐵無差别殺傷事件。在當晚開往東京新宿(主競賽場新國立競技場就位于新宿附近)的小田急地鐵線上，一名30多歲男子揮刀刺傷10人，其中1名女大學生傷勢嚴重。該男子還在車廂倒灑色拉油，企圖縱火。翌日被捕後，肇事男子就犯罪動機稱，看到幸福的人就想殺死他們，任何人都可以，想殺很多人，因此選了停站少的快車，還準備放火。

該事件發生以後，記者向海外記者、運動員和在日居住人士詢問感想，他們均表示非常震驚和恐懼，對東京奧運和日本安全的印象受到削弱。可見，反恐仍是舉辦賽會的重中之重的課題。

刊于《參考消息》2021年8月12日第7版

來源： 參考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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