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火”起來一項新的瓷磚釉面處理創新工藝,叫做“結晶釉”。
6月份的潭州展,各品牌以“結晶釉”技術為主題的新産品幾乎霸屏。
值得一提的是,這“結晶釉”技術終于不是來自歐美引進,而是國内一家公司的創新成果;也不是所謂的大公司,而是一個叫做藍瓷創陶的小型産品服務公司;也不是所謂專家團的重大科研成果,而隻是一個工藝設計師的靈感和執念的結晶。
但是,它确實“火”了。你看——
新明珠的“結晶釉”叫做“晶耀奢石”
順輝的“結晶釉”叫做“金砂寶石”
宏宇的“結晶釉”叫做“星鑽釉”
東鵬的“結晶釉”叫做“星光釉”
金意陶的“結晶釉”叫做“晶鑽”
卡米亞的“結晶釉”叫做“大闆印象”
強輝的“結晶釉”叫做“星曜主義”
……
當然,何止這些,那些突然冒出來的“簡優”“岩巨人”等等新品牌也在展示這類工藝的産品,一些品牌甚至還大張旗鼓的召開了新品發布會。
當衆多品牌在行業大型展會上集體推廣“結晶釉”這項工藝的時候,毋庸置疑,它肯定是“火”了。
有一次,我問這位工藝設計師:你為什麼能搞成?
他隻淡淡的笑了笑:别太相信專家,再有點執念就行了。
可能吧,說起來世界上也沒什麼複雜的事情,所謂的創新也許隻是牛頓的蘋果落地,或者開普勒的數字統計,僅此而已。
但我所知道的是,結晶釉的研發過程絕不是“僅此而已”這麼簡單。
執念有時候就像魔鬼,它用一種無形的力量抓住你,讓你為之沉迷,為之癫狂,為之孤注一擲,遇險臨危而不悔。
2年多的時間,100多次枯燥的實驗。不知道采用什麼材料,就買回來幾百種材料來一個個的試驗;沒有窯爐,那就用簡易的電烤爐來代替;公司為此承擔太多成本而周轉不靈,那就把房子抵押了。
在不能預知未來的情況下,這種毅力和勇氣,如果沒有執念在裡面,大概不是每個人都能撐下來的吧。
最終還是有了突破性的成功,雖然簡易的電烤爐難以呈現預想的效果,但卻使這種工藝從理論到實踐得到了驗證。實驗效果出來了,雖然沒有預想的閃亮登場,但是明眼人一看就能識别其中的門道。
結合工藝的屬性,公司正式給這項工藝取了個名字——結晶釉。
作為一家小型的産品服務公司,隻有通過企業的生産系統才能讓這項技術落到實處,可一旦進入企業的生産線,難免有洩密的風險。為了尋求社會公正的方式保護自己,公司為此申請了國家發明專利和新型實用專利。
沒想到的是,專利局的領導激動地說:“你們填補了我國陶瓷釉面技術的一項空白。”
其實“結晶釉”技術解決的問題很簡單:既然瓷磚這麼多年一直跟着石材走,而高檔石材裡面都有玉質的結晶顆粒,但瓷磚從燒成工藝上卻一直實現不了。很多研究瓷磚工藝的專家其實都關注到這個問題,但一直沒有合理的解決方案。
在下決心攻克這項工藝前,他是咨詢過很多專家的,甚至包括國内一流大學的教授,但沒人願意探讨這個問題。在某些專家看來,這是一個在物理和化學上都站不住腳的常識性弱智問題。因為玉質晶體的溫度要遠遠高于瓷磚釉面的燒成溫度,根本就無法在釉面熔融的狀态下析晶。
大概專家們喜歡在既定的專業模式下來界定和思考問題,因為這是把問題納入自身知識體系最便捷的途徑。可是當問題被以專業的方式界定之後,專業本身又意味着狹隘,而狹隘卻往往又是創造力的天敵。因此,雖然國内不缺研究瓷磚工藝的專家,但印象當中,瓷磚的表面處理鮮有國内創新的工藝,基本上都是跟着歐美的步伐走。
但專家們忽視了:為什麼不可以在非熔融的狀态下實現這種效果呢?既然玉質晶體的溫度高于釉面的燒成溫度,那麼直接把玉質晶體放在釉面當中,不要求其熔融,隻要處理好晶體和釉面之間關系,隻要滲入的晶體能夠利用好光的折射和反射效果,其效果不就呈現了嗎?
也不知道什麼心理在作怪,當“結晶釉”技術一公布,行業傳來的聲音除了“原來如此”之外,更多的是“不過如此”。
一次朋友聚會,一位資深的企業技術人員得意洋洋的說:“其實結晶釉這種工藝,我5年前都弄出來了”。不知道臉皮真厚還是自尊心很受傷。
“結晶釉”技術這樣被研發出來的結果确實很傷某些專家的面子。因為專家也代表不可侵犯的權威,當權威被侵犯,尤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弱勢小人物侵犯的時候,那就意味着兔子撚了老虎的胡須。
“結晶釉”這項工藝産生的大緻過程如下:
2017年5月,一個叫做藍瓷創陶的産品服務公司開始“結晶釉”技術的試驗;
2019年4月,曆時近兩年的摸索,“結晶釉”技術取得初步成果;
2019年9月,藍瓷創陶申請“結晶釉”技術國家發明專利獲得審批;2020年4月,藍瓷創陶和佛山大境制釉兩家公司成立大境.藍瓷“結晶釉”推廣項目組,開始進行行業推廣;
2020年9月,大境.藍瓷項目組在佛山賓館召開“結晶釉”技術行業發布會,引起行業關注;
2021年6月,藍瓷創陶申請的“結晶釉”技術新型實用專利獲得審批;
2021年6月,在本年度的潭州展陶瓷展,“結晶釉”技術成為整個展會的亮點。
馬雲曾說“夢想一定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一個老闆也曾和我分享成功的經驗:“我通常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從不去計較得失,每天都去琢磨,說不定哪天就爆了。”
但是,談何容易?
當生存的壓力和夢想發生了沖突,夢想通常會變成“夢”和“想”。如果沒有立足的支點,夢想再好也最終一枕黃粱。“結晶釉”說到底隻是一項釉面工藝,在簡陋的實驗條件下,不可能有閃亮的效果被人認可。如果沒有企業願意來嘗試進行生産,也隻是一個專利号而已,和國家專利局的幾百萬項未落地的專利一樣,最終被埋沒。
要呈現最終效果,就必須要找到合适的企業進行線上中試。但是,當公司拿着一片不夠成熟的樣闆找遍了佛山的陶瓷企業,得到的答複基本上的都是:“生産線緊張,沒工夫調試”。
在陶瓷圈混久的人都有一種常識:行業内推廣一項工藝,如果沒有雄厚的資金實力做支撐,幾乎不可能成功。不說後期供貨的賬期占用的巨額資金,單單在企業的試驗成本就不是像藍瓷創陶這樣的公司能夠吃得消的。
像藍瓷創陶這樣一個小型的技術服務公司,前期的研發過程已經使企業筋疲力盡,再要大張旗鼓進行推廣,那是不可能的。在資金周轉困難時期,股東們甚至商量着如何賣了這項技術之後便散夥,結果,最終卻沒找到願意接盤的俠客。
要不是一位被稱為行業“磚癡”的老闆真誠的豎起了大拇指:“了不起!你們發财了”這句話的激勵,公司可能已經失去了繼續前行的動力。
也許天命裡真有貴人相助的說法。
當陷入危機難以自拔的時候,公司迎來了一家長期堅持創新的公司——大境制釉的合作。這家公司的老闆一看到樣闆,就興奮起來,說:“這樣的好項目不能推廣,那叫天理不容。”
雙方一拍即合,推廣沒錢,他們給錢;技術推進缺人,他們給人。接着兩家公司成立了“結晶釉”推廣項目組——大境.藍瓷項目組。
後面的事情便一順百順,如有神助。
當項目組成立後,一直銳意創新的蒙娜麗莎打開了一扇門,接着行業領軍企業東鵬願意進行技術試驗,最後,勇于嘗鮮的金意陶直接上線中試。2019年9月,大境.藍瓷項目組的“結晶釉”技術的産品發布會在佛山賓館召開。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些标志性企業的背書,使“結晶釉”開始順暢的走進各主流企業的生産線,從此就“火”起來了。
即使這樣,這位被稱為“行業磚癡”的老闆關于“你們發财了”的估計還是嚴重失誤了。他大概也和項目組一樣,天真的認為:每個企業都會像他一樣尊重别人的勞動成果。
其實,窮怕的中國人從盜版光碟開始就把所謂的專利看的一文不值了,我們70年代就學會了“模仿”這種賺錢的終南捷徑,但那時是抄襲國外的。外國人叫做“偷”,我們自己叫做“模仿”。但無論如何,如果沒有“偷”和“模仿”,我們也不可能取得這麼快的發展速度。
現在,我們迅速發展起來了。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偷”和“模仿”這種事情到底是顯得猥瑣和不那麼理直氣壯。但在利益的驅使下,資本往往也是顧不上尊嚴的,畢竟“偷”和“模仿”習慣成自然了。在這樣的營商環境下,沒有點實力的小企業,發财可真沒那麼容易。
項目組也曾天真地以為:2021年出台了新的《專利法》,這說明國家已經在制度層面開始加強對知識産權的保護,現在公司申請到了專利,别的企業應該不敢随便抄襲了。既然不敢随便抄襲,那就能按照步驟推進這項技術的行業普及。于是,為了不緻于在行業形成過度競争,項目組根據目前的服務能力确定第一年隻和8家品牌企業合作的原則,以後看情況再擴大合作對象。
誰曾想,當真正合作的企業還不到6家的時候,一個潭州展,展示“結晶釉”技術的企業何止8家。全行業的結晶釉産品如雨後春筍,在整個潭州展上幾乎霸屏,這完全是在項目組意料之外。
很明顯,并不是所有企業的“結晶釉”産品都是和項目組合作。那麼,答案隻有兩個:要麼自主生産,要麼找第三家技術服務公司協助生産。你别說,還真有一些技術服務公司在展會上炫耀自己的“結晶釉”技術的成果。
蠢一點的我們可能會問:你們不是有國家發明專利嗎?不是有新型實用專利嗎?這些企業不用和你們簽《合作協議》嗎?
要知道,能夠在潭州展上豪擲幾十上百萬的商家應該也是社會形象比較光鮮的了。何以完全緻國家法律于不顧?何以這麼有底氣在人前理直氣壯的宣揚自己人後不知怎麼弄來的産品如何牛逼?如果沒有和國家法律博弈的經驗和過往一路走來“成功”曆史做背書,哪裡有這種明目張膽的勇氣。
問題的答案,你知,我知,天下皆知。
不僅如此,你甚至可以在潭州展上看到“結晶釉”的另外一個專利。如果項目組的人告訴你他們也有這項專利的話。你簡直會懷疑:國家專利局的智商怎麼會差到因為一項技術而給兩個企業頒發專利的程度。
但這個宣告“專利産品”的企業确實馬虎,這麼重要的場合,竟然忘記沒把更有說服力的專利證書帶來。
不僅馬虎而且足夠的寬容,因為旁邊展示競争對手也在展示同樣的技術,他們竟能無動于衷,相安無事。
如果不是達成了某種程度的默契或者心裡有鬼,那不拼個死去活來才怪,要知道,這些企業都是實力雄厚的大企業甚至是上市公司。
至此,你不得不信,弱肉強食始終是商業的規則。雖然國家開始在制度層面上加強對社會公正的監管,但畢竟這要有一個較長的過程才能落到實處。在這個過程中,“偷”和“模仿”這種長久積習形成的弱勢文化屬性不可能馬上改變。但真正有資格有能力做流氓的,往往是看似社會形象良好的大鳄和那些抱着占便宜心理而又往往偷雞不成的投機客。
但奇怪的是,藍瓷創陶和大境.藍瓷項目組始終沒在潭州展亮相,甚至在潭州展之後,也沒有什麼聲音出現。不知道是始料未及還是根本上就懵了。但很清楚的是,對于花費兩年心血和傾盡家财的他們,不可能不去關注這種情況。
項目組的負責人說:我曾認為企業越大,越會講究公衆形象和社會責任,怎麼都不至于來耍流氓吧?沒想到的是,他們不僅欺負你,而且還明目張膽的欺負你,就因為你弱小。
看着他無可奈何的表情,突然想到這“結晶釉”從研發到推廣的過程和人的成長曆程何其相像。在既定的社會階層裡,你的出身基本上限定了未來的賢愚不屑和輪回路徑。如果結晶釉技術幸運的誕生在一個具備完善技術的頭部企業,即使不用申請國家發明專利,隻要具備完善管理機制和社會關系,現在一定風生水起了吧?可惜它無厘頭的投胎在一個謀生存的小企業,本指望國家發明專利來保護自己,但公開後的技術秘密卻等于将自己赤裸裸地大白于天下。“結晶釉”技術說到底隻是一種技術配方和工藝流程,一旦投入生産,在專業人士眼中過一遍,基本上也就恍然大悟了。在“偷”和“模仿”的營商環境下,在公平公正的社會制度尚在探索之中時,這一切倒顯得順理成章。
但果然如此的話,靠創新和公平才能發展的小企業哪裡還有生存的空間?假如大企業完全丢掉了社會良知,僅僅變成聚斂财富的機器,這個以商業為特征的現代社會未免也太醜陋了;假如權勢者總敢以博弈的方式對待國家法器,哪裡還有渺小者的立錐之地?
接着,哭笑不得的事情層出不窮:
一個大公司,以合作為名,把項目組的技術人員叫到工廠,反複調試之後,最終決定“自主研發”。
一次,項目組接到合作企業的投訴電話:如果你們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企業都合作的話,我們就不要合作了。
2021年,原材料大幅度漲價,項目組所依賴的部分原料甚至漲價一倍以上,和企業合作開始進入負利潤的境地。但合作的品牌說:“因為你們有專利所以才用你們的,如果你們漲價,我們就換别家的,現在市面上做“結晶釉”的不止你們一家。”
曾經問過他們:為什麼不找媒體來報道一下呢?
他們回答:大部分媒體和他們都有合作,媒體也靠他們生存,不想得罪他們。
再問:既然有國家發明專利,2021年新的《專利法》也加強了對知識産權的保護,為什麼不起訴他們呢?
他們回答:這些企業都有法務部,佛山的律所他們都熟,不願接;再說打官司是要錢和耗時間的,知識産權取證的難度也比較高,我們耗不起。
再問:那難道沒有辦法了嗎?
他們回答:目前合作的企業都還是尊重知識産權的。而且,“結晶釉”經過100多次試驗才有現在的效果,這過程中炸胚、滲污、優等率低各種狀況都經曆過。那些模仿的企業應該也會經曆吧,這對他們從成本上來講是不合算的。
回想多年的陶瓷發展史,基本上也是技術叠代升級的曆史。但技術升級不是因為我們的研發能力太強,而是我們“偷”和“模仿”的能力太強。2018年開始的岩闆潮,從最初的200元/平方,僅僅兩年時間,價格下滑到60元/平方以下,産能從供不應求到過剩,也就半年光景,太多的企業從開工就意味着停産。
“偷”和“模仿”确實推動了行業的進步,但也造成了社會資源的巨大浪費,更造成人性期望破格獲取的扭曲和社會文明的不斷異化。十八大提出“科學發展觀”來糾偏和補課,但面對着幾十年的積澱,談何容易?
幾年前在手機上看到,中國民營企業的壽命是2.9年,現在可能更短了吧?最近也總是有大型民營企業“暴雷”的案例見諸各媒體。實際上,企業發展到一定程度,市場競争一定是文化層面的競争。靠冒險和投機發展起來,又靠“偷”和“抄襲”成長起來的那些老牌民營企業是缺乏文化上的積澱的。但如果在盜竊的路線上仍舊越走越遠,還不願為長遠發展而對短期行為有所取舍的話,雖然可能會有一些蠅頭小利的甜頭,但長期必然讓這個企業從文化的根上爛掉。
突然有一天,大境.藍瓷項目組的人發給我一條信息:我們準備起訴了。接着又發來如下一張圖片:
哎,不知結局如何,但這下也總算有了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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