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江隐龍
劉知遠、郭威所開創的朝代既不強大也不長久,但二人稱帝之事,卻極大精簡了天命繼受的程序。五代時期群雄割據,各朝均為武夫當國,将軍皇帝們的霸道與随性無疑對天命理論造成了巨大的打擊,亂世自然有屬于亂世的天命邏輯。
不過後周的建立卻淡化了前朝的正閏之争。後周第二代皇帝柴榮敕修“(後)梁均帝、唐清泰(李從珂)二主實錄”,相當于追認了後梁的天命。或許是因為時過境遷,或許是因為郭威與朱溫一樣身為漢人,或許是因為後周君主已經沒有那麼在意天命理論,當柴榮下敕書為後梁、李從珂正名的時候,他或許還能依稀記起其姑丈郭威黃袍加身、一呼百應的場景,天命在刀劍面前,實在顯得太微不足道了。
從後梁建國到宋代後周一共隻經曆了五十四年,然而單純的五代,并無法拼全半個世紀以來整個中華的的政治圖景。除了五代所占據的中原之外,尚有分布于江東、嶺南、巴蜀等地的十餘個地方割據政權,也就是十國。五代之中,以後唐幅員最為遼闊,但也隻達到了“天下四分已得三分”的程度,十國的實力,比起五代并不顯得遜色。
十國之中,南吳、南唐、後蜀、南漢、閩、北漢君主均稱帝,前蜀、南楚、吳越君主稱王,國力弱小的南平則廣泛向稱帝的國家稱臣以尋求生存空間。從“國”與“代”名稱上的分野上來看,十國無非是割據政權,本不應享有天命,但獨特的曆史背景卻上十國在五代的圍剿下孕育出了另一條天命繼受之路。
朱溫代唐之事并沒有得到天下公認,其中淮南節度使、吳王楊行密便依然奉行唐朝“天佑”這一年号。與很多藩鎮一樣,楊行密已有天子之實,但始終沒有稱帝,隻在唐朝滅亡十餘年後将年号改為“武義”。楊行密死後又曆三代,最終其子楊溥稱帝——但此時南吳的大權已經旁落于權臣徐知诰,楊溥稱帝也隻不過徐知诰奪權篡位的開局而已。就在後唐滅亡的第二年,徐知诰逼楊溥禅位,代吳自立。
如果說李存勖“中興唐祚”的口号五代中最精彩的一場政治大戲,徐知诰之後的一系列政治手段便令人咋舌——徐知诰原姓李,後被南吳将領徐溫收養,改名徐知诰。當時的他自然不會想到,“李”這個姓氏會給他帶來多少政治砝碼。徐知诰在稱帝前受封齊王,故以齊為國号;兩年之後,這位齊國的開國君主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恢複李姓,改名為昪,并自稱是唐憲宗之子建王李恪的四世孫。在這一番運做之下,徐知诰自然而然地繼承了唐朝的天命,齊國的國号自然也要改成唐,這便是南唐。
巧合的是,徐知诰稱帝之時正逢後唐初亡,這給了徐知诰繼受唐朝天命一個最好理由。于是南唐的政治語境下,唐朝、後唐、南唐本為一體,李氏的天命從來沒有因為中原政權的更叠而斷絕……徐知诰身為唐室後裔之說本不值一駁,司馬光《傳家集》中對其僞造身世一事有詳細記叙:“按李昇起于厮役,莫知其姓。或雲湖州伽潘氏子,李神福傳知,以為童仆。徐溫句之以君子,及稱帝慕唐之盛,始自言姓李。初欲祖吳王恪,嫌其誅死,又欲祖鄭王元懿,命有司檢讨二王苗裔。有司請為恪十世孫鼻,曰:‘曆十九帝十世,何以盡之?’有司請以一十年一為一世,議然後定。”
如果司馬光所記為真,那徐知诰是否真原姓李也不可知了。不過,唐朝、後唐、南唐這一傳承關系居然被後世不少士人所支持,以至于南唐一度超越後晉、後漢、後周成為五代時天下正朔之所在,這恐怕是因為胸無大志而被譏為“田舍翁”的徐知诰所未曾想到的……
短短半個世紀的五代十國,天命此起彼伏,竟而二分,或許這才是亂世所應有的腳注吧。不過南唐與後周都沒有笑到最後,後周顯德七年(960年),在一個名叫陳橋驿的地方,這一混亂的年代終于迎來了它真正的終結者——那個口中吟唱着“須臾走向天上來,逐卻殘星趕卻月”的詩句、手握“太祖盤龍棍”橫掃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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