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被一篇《華為注冊了整本山海經？這是專屬于中國人的終極浪漫》的文章刷了屏，文章寫得很燃。不過，作者是否真的看了《山海經》很難說，因為華為注冊絕大部分商标，并不是出自《山海經》。當然，這些商标或多或少又與《山海經》神怪有一定關系。這裡就來說說他們的原型故事。

商标真正确定參考了《山海經》，隻有一種神獸：當康。因為這種神獸隻在《山海經》有提到。根據《山海經·東山經》記載，欽山上有一種野獸，長得像豬但有牙齒，叫聲就是自己的名字，如果出現了天下就會大豐收。這樣看來，當康的原型可能就是野豬。不過在明清圖本裡有三種形态，一種是主流的豬形；一種是胡文煥圖本“當庚”，不似豬而似鼠形；一種是日本圖本“當庚”，又是一種人面獸。可能反映的是不同版本傳承。

鴻蒙，《山海經》無，出自《莊子》《淮南子》等。本指自然元氣，後多與“混沌”通用，形容天地未開時的形态。《山海經》有“渾敦（混沌）”，是一種長得像黃色袋子、光芒如火、六足四翼、沒有面目、能歌善舞的神，又叫帝江。《莊子》說南海之帝倏與北海之帝忽為了報答中央之帝混沌，用了七天時間把混沌封閉的七竅砸開，結果混沌就死了。《左傳》裡“渾敦”成了帝鴻氏的不肖子孫，在堯舜時代被流放。

饕餮，《山海經》無，《左傳》中成了缙雲氏的不肖子孫，罪名是“貪于飲食，冒于貨賄”，與渾敦、窮奇、梼杌并為四兇。但根據晉人郭璞的注解，《山海經》的狍鸮即是饕餮。所謂狍鸮，是一種人面羊身、眼睛長在腋下、有着老虎牙齒和人的指甲一樣的野獸，發出的聲音像嬰兒哭，能吃人。《呂氏春秋》說周代青銅鼎上刻着的一種神獸就是饕餮，它有首無身，吃人咽不下去，反而會傷及自身。後世把饕餮作為“龍生九子”之一。

然後是青鳥和威鳳。青鳥在《山海經》有記載，有三種赤首黑目的青鳥為西王母取食，分别是大鵹、少鵹和青鳥。還有一種身黃赤足的六首青鳥，又叫鳥。《山海經》沒有“威鳳”但有“鳳鳥”，《大荒西經》記載五彩鳥分為鸾鳥、鳳鳥、凰鳥三種，都是象征祥瑞的神鳥。其中鳳鳥頭上花紋呈“德”字、翅膀呈“順”、胸脯呈“仁”、背脊呈“義”。“威鳳”當出自《關尹子》《漢書》，意為鳳之有威儀者，取《尚書》“有鳳來儀”之義。

接着就是紫龍和火龍。《山海經》無紫龍、火龍，但有燭龍、應龍、晏龍、苗龍等。其中最厲害的是燭龍，他長着人面蛇身、全身赤紅、身長千裡。閉上眼睛就是黑夜，睜開眼睛就是白晝，不吃飯睡覺，風餐宿露。能夠照耀到陰暗之地，所以叫燭龍。學者認為其有創世神性質，應該是盤古神話的來源之一。典籍裡最常見最重要的其實是青龍，《禮記》說“前朱鳥而後玄武，左青龍而右白虎”，并為四大神獸。

白虎在《山海經》有出現，不過隻說與白狼、白雉、白翟一起生活在盂山，沒有提到其神異之處。角虎在《山海經》無，隻有一種長着虎爪馬身的獨角獸駁，是一種吃虎豹的神獸。朱雀和丹雀，《山海經》均無，隻有長得像雞、白頭鼠腳虎爪的鬿雀，這種鬿雀是一種食人猛禽，與朱雀、丹雀相差較大。朱雀、丹雀，即《禮記》四神獸之朱鳥。據《呂氏春秋》，周文王的時候，赤烏将丹書銜到周人的宗社，是周人有火德的象征。

麒麟，《山海經》沒有出現，隻提到人面麟身的韓流。根據《說文解字》，麒麟是一種麋身牛尾的獨角瑞獸，與鳳、龜、龍合稱“四靈”，也是一種瑞獸。其中麒是公獸，麟是母獸。騰蛇在《山海經》沒有出現，但郭璞注《山海經》，認為“飛蛇”就是“螣（騰）蛇”。《荀子》也提到“螣蛇無足而飛”，《韓非子》說黃帝合鬼神于泰山之上時，螣蛇伏地、鳳凰于上，《淮南子》說螣蛇能吃蛇。

鴻雁、鴻鹄，《山海經》無載，隻提到一種飛狐“獙獙”聲音像鴻雁，出現的時候會天下大旱。鴻、鹄、雁三種動物，古人一直說不清楚。《毛詩序》說“大曰鴻，小曰雁”，唐人孔穎達認為也是雌雄之分。在《說文解字》裡，認為鴻就是鹄，二者又是一種鳥。這樣看來三者都是一種鳥。但《玉篇》以鹄為黃鹄，《說文通訓定聲》又以黃鹄為天鵝，那麼就與大雁不是一種鳥。

獬豸、靈豸，《山海經》無載。蔡邕《獨斷》稱獬豸是一種獨角獸，秦朝禦史、廷尉等執法者戴的帽子就叫“獬豸冠”。《後漢書》稱“獬豸”是楚國一種能明辨是非的神羊，楚王得到它就以其命名“獬豸冠”。法律的“法（灋）”，據說就與獬豸有關，今天法院門口蹲着的神獸就是獬豸。靈豸當即獬豸。《山海經》有一種長得像羊的獨角獸，隻有一隻眼睛，眼睛還在耳朵後面，這種神獸叫䍶䍶。

靈犀、青牛，《山海經》無載，但有大量的犀、兕、夔。犀，在《山海經》裡是渾身黑色的牛，也有白犀。兕，為青黑色的獨角牛。夔，為渾身青色的無角牛，神性最強，出入水都會帶來風雨，發出的光芒好像日月，聲音好像雷。黃帝将它的皮制作成鼓，用雷獸之骨制作成鼓槌，敲起來五百裡外都能聽到。靈犀為犀角之義，李商隐《無題》有“心有靈犀一點通”；青牛當為老子坐騎，《列仙傳》稱老子騎青牛出函谷關。

昆侖，《山海經》中多次提到的神山，方圓八百裡，高萬仞。是“帝之下都”，即天帝在人間的住所，衆仙居住的地方。昆侖山每一面都有九眼井，九眼井有玉石圍欄；每一面都有九道門，每道門有開明獸守衛，開明獸為九頭人面虎身神獸。《禹本紀》記載黃河發源于昆侖，所以在張骞通西域後，今天的昆侖山因此得名。當然黃河發源于巴顔喀拉山，而且昆侖本是神話中的山。

泰山，《山海經》有記載，上面有一種長得像豬體内有珠的神獸，叫狪狪，與東嶽泰山不知道是否有關；鲲鵬，《山海經》無記載，出自《莊子》“北冥有魚，其名為鲲；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鲲為巨魚，鵬為巨鳥；巴龍，《山海經》無記載，但有一種可以食象的巴蛇，巴蛇吞下大象三年後吐出骨頭，有才德的人吃了它的肉就不會心絞腹痛，巴蛇色彩斑斓，由青、黃、紅、黑混合，也有說是青頭黑身。

其他如“玄機”“青玄”“騰霄”“淩霄”“昇騰”“紫薇星”“浩天”“蒼穹”“方舟”“星芒”“玉宸”“金剛”“海藍獸”等，非古神獸之名，亦與《山海經》無關，茲不贅述。

總的來說，就筆者所見的華為商标裡，《山海經》獨一無二的，隻有神豬當康；青鳥、昆侖，在《山海經》中已經奠定後世神話意象，可以視為出自《山海經》；白虎、泰山雖然在《山海經》有記載，但寓意比較普通；其它在《山海經》記載不明确，或無記載。《山海經》作為“古今志怪之祖”，成了“箭垛式”書籍，後世什麼神話玄幻，似乎都可以追溯到其中，也是一種有趣的現象。

作者林屋公子，文史作家，主攻先秦秦漢史。出版著作《先秦古國志》《先秦古國志之吳越春秋》《山海經全畫集》三種，作品散見于《國家人文曆史》、網易曆史頻道等紙刊媒體。感謝閱讀，歡迎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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