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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首古詩詞欣賞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8-09 09:34:20

每天一首古詩詞欣賞(一日風波十二時)1

範仲淹的《江上漁者》大家都能背誦,詩曰:

江上往來人,但愛鲈魚美。

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裡。

初學這首詩,很快背下來,也沒覺得有什麼深意。老師的講解,是朝着“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李紳《憫農》詩句)方向去引申的,“教育我們”體察捕魚者的艱辛,明白那鮮美的鲈魚是靠勤勞勇敢的漁民冒着生命危險換來的。

現在我們深度解析這首詩,把關注的重點從“鲈魚美”移開,聚焦在“風波”上。

認真細讀文本,不難發現,這僅僅二十字的小詩其實是一首“警示詩”。勸誡的對象是“江上往來人”,警告他們一葉扁舟難抵“風波”兇險,随時都可能有傾覆的災難發生。而且,進一步延伸理解,這詩歌題目所寫之“江上漁者”何嘗不是君子自道,因為作者也是“江上往來人”,也曆經了一些“風波”,因而這首詩也可以理解為是範仲淹的自我警示,自我勸勉。

與《江上漁者》寫于同一年,宋仁宗景佑元年(公元1034年)46歲的範仲淹還寫有《江城對月》,也有意無意間提到了“風波”二字。範仲淹《江城對月》詩雲:

南國風波遠,東門冠蓋回。

多情是明月,相逐過江來。

其實,這“有意無意間”提到“風波”簡直就是“特意”地寫到“風波”。本詩第一句裡的“南國風波遠”,意思就是“南國遠風波”,是指遭到貶斥,身處南國,遠離了京城政治中心,遠離了政治風波。

每天一首古詩詞欣賞(一日風波十二時)2

範仲淹待過的桐廬。圖源:桐廬縣人民政府網

明确地揭示出範仲淹貶官心态的詩歌是同樣寫于宋仁宗景佑元年的《赴桐廬郡淮上遇風三首》,其一有曰:“聖宋非強楚,清淮異汨羅。平生仗忠信,盡室任風波。”詩句裡有“強楚”“汨羅”的說法,因“強楚”的屈原遭貶斥流放而自沉汨羅,範仲淹暗用屈原典故,這是把自己與遭到貶斥的屈原相提并論。但範仲淹一再申明大宋聖明,天子聖明,還一再申明自己生來“忠信”,“風波”面前絕不改變對聖明天子的“忠信”。

這樣綜合來看,《江上漁者》《江城對月》《赴桐廬郡淮上遇風三首其一》寫于同一年,範仲淹對“風波”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這“風波”二字的深意就顯然會與範仲淹的人生際遇、政治鬥争等密切相關,而不能僅僅看成是指江上的自然的風浪。

每天一首古詩詞欣賞(一日風波十二時)3

範仲淹像。圖源:江蘇省興化市博物館

其實,對于“風波”的這樣深沉的用法,在唐詩裡也是屢見不鮮。高适《送鄭侍禦谪閩中》詩雲:“谪去君無恨,閩中我舊過。大都秋雁少,隻是夜猿多。東路雲山合,南天瘴疠和。自當逢雨露,行矣慎風波。”詩的最後兩句是說,你一定會逢赦回到都城,恩沾雨露。你一定要謹小慎微,當心“風波”!

白居易感慨“風波”最多,他寫給摯友元稹的《除夜寄微之》有曰:“家山泉石尋常憶,世路風波子細谙。”白居易寫給弟弟白行簡的《登西樓憶行簡》有雲:“風波不見三年面,書信難傳萬裡腸。”其《吉祥寺見錢侍郎題名》詩曰:“雲雨三年别,風波萬裡行。愁來正蕭索,況見古人名。”白居易《贈江州李十使君員外十二韻》有雲:“劍佩辭天上,風波向海濱。”這些“風波”書寫,都語義雙關或偏重比喻象征意義,指人世艱難,宦海兇險,但白居易的态度是人生坦蕩的,直面“風波”,不懼“風波”。

而最為真切感人的是杜甫《夢李白二首·其二》:

浮雲終日行,遊子久不至。

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

告歸常局促,苦道來不易。

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失墜。

出門搔白首,若負平生志。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孰雲網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

詩句翻譯成現代漢語大緻是說,雲兒悠悠終日飄,遠方遊子久不來。一連幾夜夢見你,情親意切真友誼。夢裡匆匆你辭去,相會可真不容易。江湖風波多險惡,船隻失事好恐懼。出門搔着白首,仿佛辜負平生志。京都官僚冠蓋多,唯你形容獨憔悴。誰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年事已高反被牽連受罪。千秋萬代一定有你的聲名啊,但那卻是寂寞身後的安慰。

詩裡的“江湖多風波”是平常話語,但卻字字驚心動魄——與之相關的史實是,唐肅宗乾元元年(公元758年),李白因參加永王李璘的幕府受牽連被流放夜郎(相關史實可參看本專欄文章《詩仙李白對夜郎的那些深情歌詠》)。杜甫因久久不能得到李白的音信,從而擔心李白的安危,甚至想到江湖上風波疊起,李白會沉船而死!這真是至誠至真的文字,至誠至真的高誼。

與唐代的白居易對應,宋朝對于“風波”感慨最多的文人或許要算是辛棄疾。辛棄疾詞作裡,對“風波”加了用心描繪,直接運用了“風波惡”“世路風波惡”“世路苦風波”等說法。

辛棄疾《鹧鸪天·唱徹陽關淚未乾》詞曰:

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今古恨,幾千般。隻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别有人間行路難。

詞作收束的兩句是“更進一層”的手法,寫江上惡風惡浪,但與人生經曆、人世兇險相比,竟然也算不得艱難了,由此也愈加突出了“人間行路難”。而“行路難”暗用樂府《行路難》典故,鮑照有《拟行路難》十八首,高适、崔颢、李白、王昌齡等等名家均寫有《行路難》歌詩,大都抒發“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的淩雲壯志難以實現的憤懑,或“君不見吳中張翰稱達生,秋風忽憶江東行。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的高逸曠達。

辛棄疾有首《賀新郎》開腔便是“世路風波惡”。這個認識很直接,完全是“風波”的引申象征意義,不再糾結于“江上”“扁舟”等與“風波”本義相關的意象。辛棄疾《太常引·仙機似欲織纖羅》詞雲:

仙機似欲織纖羅。仿佛度金梭。無奈玉纖何。卻彈作、清商恨多。

珠簾影裡,如花半面,絕勝隔簾歌。世路苦風波。且痛飲、公無度河。

從江上風波,到“世路風波”;從單寫“風波”,到給“風波”加了屬性判斷的“風波惡”“苦風波”,辛棄疾的創制是他嫉惡如仇性格的反映,是他豪邁詞風的體現,或許有些淺白,但也更直截,更有力量。

每天一首古詩詞欣賞(一日風波十二時)4

圖源:江蘇省興化市委宣傳部

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人在江湖遊,風波叫人愁。其實,辛棄疾的“風波”感歎當然也不是憑空而來的,也有文化的傳承與積澱。比較直接相關的如黃庭堅《鹧鸪天·漁父》:

西塞山邊白鳥飛,桃花流水鳜魚肥。朝廷尚覓元真子,何處如今更有詩。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人間底事風波險,一日風波十二時。

顯然,這首詞改編自大家熟知的唐代張志和《漁歌子》,但上下片均增加了内容,上片增加的是唐朝皇帝要再度征召張志和的“遺事”傳說,下片增加了黃庭堅自己的喟歎。黃庭堅詞前寫有《小序》曰:

表弟李如箎雲:“玄真子(指張志和)《漁父》語以《鹧鸪天》歌之,極入律,但少數句耳。因以玄真子遺事足之。憲宗時畫玄真子像訪之江湖,不可得,因令集其歌詩上之。玄真之兄松齡,懼玄真放浪而不返也,和答其《漁父》雲:‘樂在風波釣是閑,草堂松桂已勝攀。太湖水,洞庭山。狂風浪起且須還。’此餘續成之意也。”

黃庭堅小序的大緻意思是說,他的表弟李如箎覺得,張志和的《漁歌子》可以改成《鹧鸪天》來唱,但歌詞不夠,少了幾句。于是黃庭堅就改成《鹧鸪天》,歌詞不足的部分把張志和的“遺事”拿來補上。“遺事”裡說,唐憲宗曾慕訪張志和不得,求其詩文。張志和的哥哥為其《漁父》(當指《漁歌子》)作了和詞雲雲。

但黃庭堅的詞作對于“狂風浪起且須還”進行了徹底的“翻案”,變為“不須還”,這是對名利的徹底棄絕。為什麼堅決不要回來呢?難道真實的江湖上的風波不可怕嗎?

真實的江湖上的風波很可怕,但還是不要回來,因為“人間底事風波險,一日風波十二時。”

這樣的話語是危言聳聽嗎?

卻也不是。

這表明的是甯願放浪山水受自然界的風波之苦也絕不歸還朝廷,因為政治“風波”顯然比自然界的“風波”更加兇險,且“一日風波十二時”,一天一夜十二個時辰,那就是時時刻刻、無時無刻不令人憂懼“風波”。這好像好像“苛政猛于虎”啊!封建時代,伴君如伴虎,這樣的感受,很多人戚戚于心。

南宋吳曾《能改齋漫錄》載,“想要去做一個安安靜靜的漁父”的蘇轼對黃庭堅《鹧鸪天·漁父》評價說:“東坡笑曰:‘魯直(指黃庭堅,黃庭堅字‘魯直’)乃欲平地起風波耶?’”而蘇轼“平地起風波”之語,實來自唐代劉禹錫《竹枝》詞:“瞿塘嘈嘈十二灘,此種道路古來難。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這也是成語“平地風波”的來曆。

這也就是說,不僅僅“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裡”,還有“人間底事風波險,一日風波十二時”,既然如此,人在江湖飄,不怕挨幾刀;人在江湖遊,風波何須愁。“前途漫漫,唯有奮鬥。”所以,還是要“越是艱險越向前”,要敢于亮劍,鬥争精神必須杠杠滴。

來源:撰文:孫秀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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