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我們說到,呂洞賓本拟度盡世人,沒想到世人多貪,實在難度,于是他和鐘離就去接引韓湘子去了。
韓湘子,字清夫,是唐朝著名的文忠公韓愈的侄子。這個人,也是神仙轉生,生來就有仙骨,最喜恬淡青幽、無拘無束,讨厭繁華濃麗、各種交際。美女佳人,不能讓他心動半分,美酒佳肴,也不能讓他改變志向。他最喜歡的就是修煉、煉丹。在韓愈這位文學大家看來,這簡直是宅男加旁門左道,走上歧路。
韓愈經常勸他要好好學習經典,苦口婆心,湘子聽得耳朵都起了老繭,但就是不為所動。他經常頂嘴說:“我所學,與您老所學完全不同。”按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但韓愈責任感太強,總是看不慣他,痛心疾首,恨不能讓他回心轉意,于是總是牢叨個不停。這就是所謂的愛之深,責之切吧。湘子于是找各種機會離家修道。嗯,當時就有逃學少年,離家出走了。
湘子有一天出門訪道尋師,路上遇到了鐘離和洞賓,相談甚歡,就棄家跟着他們兩個遊曆去了。鐘離與洞賓就傳給他仙家道訣。湘子本有仙骨,自然是一點就透,别人苦修多年,他一下子就學會了。不能不叫人感慨:條條道路通羅馬,可有人就生在羅馬呀。
湘子來到一個山谷,看到一顆奇樹,樹上長着一顆仙桃,那仙桃已經成熟,紅豔豔的,看得人口水忍不住直流。湘子就爬上樹,摘下仙桃,一入口就化了,還沒來得及好好回味一下,樹枝突然全無緣故地斷了。湘子從高高的樹上摔了下來。你以為他是神仙,肯定不會死吧。不,你錯了,湘子一下子就摔死了,沒多久,屍體也突然化了。然後,一個全新的韓湘子就出現了。原來,這是他成仙的一個坎,因為要脫去凡胎,所以需要身死而屍解。借這一摔,他徹底脫俗,成了仙人。鐘離洞賓于是出現,把他接入仙班。
所以,我們肉眼凡胎,不懂仙家奧秘,你以為他死去了,他其實是成仙了。你在悲悲切切地痛哭,他卻在感慨你的未脫俗。當年莊子的妻子死去,他就不悲傷,擊缶而歌。生死,不過是存在形式的不同而已,就像黑白之間的轉換,在明眼人看來,這實在是平常不過了。傳說中,莊子也是得道的,畢竟成仙的人觀點就是不一樣。
湘子成仙後,想要度化他叔叔,但考慮到這個人是文宗,特别方正,估計不會相信這些他眼中的“左道旁門”,所以決定先用仙術來打動他。有一年大旱,皇帝命令韓愈主持祈禱雨雪。韓愈本來心中就不怎麼相信鬼神之說,自然求不到雨雪。皇帝看他無功,就下最後通牒,再求不來雨雪,就要罷了他的官。韓愈正一籌莫展之時,突然看到一個道士,站在一招牌旁,招牌上寫着:出賣雨雪。韓愈就請他祈禱。道士登台作法,一下子天就陰了下來,然後就下起了雪來。這個道士,其實就是韓湘子變化來的。
韓愈不是很相信,就說:“這雪也可能是我祈禱來的呀。”道士說:“是我祈禱來的。”韓愈問:“你有什麼憑據呢?”道士說:“我祈來的雪,平地雪厚三尺三寸。”韓愈讓人一量,果然是這樣。韓愈也因此對自己的堅持有些改變。
這一天,韓愈大壽,親朋好友都上門慶賀,于是擺席大宴賓客。這時候,離家尋道的韓湘子突然歸家,為韓愈祝壽。韓愈又喜又怒,喜的是湘子歸家,怒的是不聲不響離家這麼久。于是問湘子道:“你這次出門遊學這麼久,不知道學到了什麼?你做一首詩我看看,你到底學到了什麼。”
湘子随口吟道;“青山雲水隔,此地是吾家;手扳雲霞液,賓晨啜落霞。琴彈碧玉調,爐煉白朱砂;寶鼎存金虎,芝田養白鴉,一瓢藏造化,三尺斬妖邪;解造逡巡酒,能開頃刻花。有人能學我,同共看仙葩。”
韓愈看後,不信地問:“你可以奪天地造化?吹牛吧!你現在就造酒開花給我看看。”
湘子于是拿了一個酒樽到宴席上,用金盆蓋住。一會兒打開一看,果然成美酒。他又把地上的土攏成一堆,不多時,就開出一朵碧花。花像牡丹一般大,并且顔色更加豔麗。花徐徐開,并有兩行金字出現:“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韓愈讀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湘子說:“這句話,以後一定會有應驗之處,天機不可洩露。”
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紛紛喝彩。衆位看官,這是仙術,可不是遮人眼目的魔術。這樣的仙家手段,可不是我們尋常人可見。也是湘子要度韓愈,否則後世也不會有這些記載呢。韓愈啞口無言,也不再強迫湘子,于是大家喝得極為開心。酒後,湘子辭家又出遊去了。
韓愈是一個刻闆的人,又生性耿直,看不慣的事情都要說一說。其時,正是唐憲宗時,這位皇帝特别喜歡佛家之說。有一天,兩個吐蕃和尚進獻佛骨,佛骨紅光閃爍,皇帝很喜歡,準備迎入宮中供奉。大臣們都不敢反對,但韓愈認為這是異端不祥征兆,于是上表反對。他在表上說:“佛家之說,乃是夷狄的宗教,自黃帝以來,禹、湯、文王、武王都能夠長壽平安,百姓安樂,當時并沒有佛法傳來。一直到了漢明帝時,才有佛法傳來,可是國家也開始動蕩起來,百姓流離失所,各個朝代的壽命都不長久。宋、齊、梁、陳南北朝時期,對佛法越加恭敬,朝代越短。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三次舍身出家,結果是被侯景所逼迫,餓死在台城。由此看來,佛法不足信是很明顯的。如果佛還活着,奉命來朝拜,陛下寬宏大量,也隻是宣他一見,以禮相待,賜給衣物,讓衛士護送離去,不讓他迷惑我們的人民。現在,他已經身死成了枯骨,怎麼還可以讓它入宮呢?大臣們不敢說它的是非,禦史不敢彈駭其罪,我實在可憐他們。希望皇上把佛骨交給刑法部門,讓他們用火燒化,以斷了天下人的猜疑,也不讓這妖言流傳後世。如果佛有靈,真的能夠給人帶來禍福,凡是因此而産生的災難,就加到我身上來吧。”
皇帝看了大怒,把韓愈直接貶到潮州,并限他馬上起行。韓愈無奈離家匹馬往潮州而去。走沒幾天,天上黑雲沉沉,寒風亂刮,一場大雪不期而來。韓愈走到一個地方,雪深數尺,馬再也走不動了,根本看不到路在哪裡,四野茫茫,連可問路的人家都沒有。想要轉頭退回,也是找不到路。風刮得緊,雪下得急,衣衫全被打濕了,又冷又餓,無處訴凄苦。
正絕望之際,一個人從雪中走來,正是湘子。湘子上前對韓愈說:“叔父您還記得您生日時花上的金字嗎?!”韓愈問:“這裡是何處?”湘子說:“這裡就是藍關啊。”韓愈歎道:“沒想到世事真的是有數,我來補足當日的詩句吧。”于是寫了一首詩: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本為聖朝除弊政,敢将衰朽惜殘年。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障江邊。
在湘子的指引下,雪自動向兩邊湧去,清出一條道路。韓愈此夜終于可以在藍關的館舍裡歇息。這個時候,韓愈也才相信以前韓湘子所說都不是假話空話。這個晚上,韓湘子整夜和韓愈論說修道真谛,韓愈聽得心悅誠服。第二天,湘子告辭,臨行前拿了一袋藥丸給韓愈,對他說:“吃一顆丹丸,就可以寒暑不侵了。”然後又交待說:“不久之後,你就會被調往西部去,這不是壞事,還是好事,朝廷還會再起用你的。”韓愈問道:“以後還有相見的時候嗎?”湘子說:“以後的事情,有時候實在不好說。”然後就飄然而去。盡管這樣說,但後來,他還是出現并度韓愈成仙了。
韓愈是唐宋八大家之首,文學造詣特高,對我國的文化有許多貢獻。湘子度他一人,也是功德無量之事。
在這個故事裡,我們再次由識了仙家手段,不僅可以改變造化,還能夠預測後事,實在叫人歎服。
韓湘子成仙,接下來并不是誰成仙的故事,而是一場大戰将起,惹事的還是呂洞賓。有喜歡楊家将的朋友,可能從這裡可以看到楊家将的部分章節了。究竟為何大戰起,下回我們詳細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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