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清淺,水之清淺,遠處黛色山巒如筆墨暈染,輪廓随宣紙紋理走勢,在迎光的天邊似濃若淡。那時,你們驅車在山上盤旋。
山中涼風習習,緩行蜿蜒山路之上,漫山沉沉暮色紛至沓來,以是否有新建農家下榻之地為由相詢舊日店家。循原路下山,至一岔路另擇山野小徑抵達。
握手,寒暄,世間所有的久别重逢,恰似人生初見。細心為遠路來客備下餐食。時蔬直接從石屋後采摘,洗淨,切成細絲,隻加油鹽等簡單佐料,保留它們最純正自然的滋味。
黑愈濃厚,阒寂郊野中夜步。是一個好天氣,進山以來月芽兒半彎就在天上,像是不知疲倦,和山中的石頭一樣沉默,卻比石頭綿亘得更為永恒。山石較多,腳下并不平坦。山風中擡頭望月,以為是人間暖色,卻隻覺夜更凄涼。
大概鳥已深眠,不聞啁啾。晚風送來黑暗中溝窪裡清晰的蛙聲,此起彼伏陣陣相和,總以為它們在向山中人傳遞豐收的消息。關心糧食和蔬菜,飲食男女,既在紅塵之外,又在紅塵之中。
院裡一排房屋,石塊壘砌。主人一塊塊從山中背石而歸,經年累月,直到它的房屋建成,他細瘦的背卻不像石塊那樣矗立着啦,隻是向着大地點點地萎縮駝了下去。院中幾株山楂樹,“山楂小院”因此得名。
厚厚山楂果實壓彎枝頭,沉默端坐山楂樹下,突然覺得青澀果實像極了過往歲月裡的幼稚。曾經為誰種下山楂樹,如今已是老态龍鐘,似乎它身上有一個人的影子,在起風的日子為我念詩。每個人感受到的世界是不同的,有人一生難以放下牽絆,有人一出生親緣不顧生性涼薄,不用撒謊,而有詩意。
旗聲獵獵,他在刺眼的燈光輻射之内,介紹他的宅院,娓娓訴說,引路上樓參觀各個房間。空間狹小,完全被利用起來,布置溫馨整潔。講房屋建設落成經曆,像在講别人。小窗對着一脈青山,銀色月光恰好落在窗棂。
伏案月光之下,枕隐隐飛鳴,任紅塵落滿肩身,我帶着你留下的花鏡,看那些已經泛黃的信,信上你寫的情話,翻到幾頁又發現兩個屬于我們的日期,和到後來才明白的愛意。可是山楂樹早已在山間老去,在世界盡頭枯萎。
茅檐低小,是新鋪散的稻草,音樂裡在頌梵經,想起慈悲菩提心,用菩提心去潤濕。
七八個星天外,是一塊屬于自己的地方,使他有時間沉思、安靜,使他有時間逃離萬丈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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