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的語言既有陽春白雪的詩詞歌賦,也有下裡巴人的俚言村語,生動活潑,幽默風趣。鴛鴦罵她嫂子的話令人忍俊不住。她用的是諧音歇後語。
《紅樓夢》第四十六回,老色鬼賈赦想娶賈母的丫鬟鴛鴦做姨娘,先遣邢夫人來說,鴛鴦沒回應,躲到大觀園裡了。邢夫人又讓鴛鴦的嫂子來說。鴛鴦的嫂子覺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有了攀附主子的機會,便歡天喜地地到園子裡來尋鴛鴦。
鴛鴦的嫂子對鴛鴦說,有好話告訴她。鴛鴦道:”可是太太和你說的那話?”他嫂子笑道:”姑娘既知道,還奈何我!快來我細細的告訴你,可是天大的喜事。”
鴛鴦氣極,照他嫂子臉上下死勁啐了一口,指着他罵道:“你快夾着屄嘴離了這裡,好多着呢!什麼‘好話’!宋徽宗的鷹,趙子昂的馬,都是好畫兒。什麼‘喜事’!狀元痘兒灌的漿兒又滿是喜事!”
她嫂子說有“好話”,她說的是“好畫”。
宋徽宗不是個好皇帝,卻是傑出的藝術家,他擅長書法、繪畫。在繪畫上,宋徽宗尤其擅花鳥,畫鷹最是一絕。
趙子昂就是趙孟頫,是元代著名畫家,他尤其擅畫馬。
宋徽宗畫的鷹,趙子昂畫的馬,都是好畫,與“好話”諧音。鴛鴦這是用的諧音歇後語。
宋徽宗和趙子昂的畫是好畫,人卻不是好人。
宋徽宗沉溺于金石花鳥,動用天下民脂民膏供他的興趣愛好,僅花石綱一項就勞民傷财,害得百姓家破人亡。最終國破家亡,被金人所擄。
趙子昂是宋太祖趙匡胤十一世孫、秦王趙德芳嫡派子孫。他得到元世祖忽必烈的重用,任集賢直學士,累官翰林學士承旨、榮祿大夫。趙子昂是宋朝皇室,卻侍奉元朝,在封建社會的價值觀看來,就是不忠不孝的貳臣。
鴛鴦的哥哥嫂子也賣妹求榮,說的是好話,辦的不是好事。鴛鴦的話罵到了痛處:
怪道成日家羨慕人家女兒作了小老婆了,一家子都仗着他橫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看的眼熱了,也把我送在火坑裡去。我若得臉呢,你們外頭橫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爺了。我若不得臉敗了時,你們把忘八脖子一縮,生死由我。
鴛鴦還有一句:狀元痘兒灌的漿兒又滿是喜事。為避諱,避兇趨吉,出痘又叫出喜。古代醫療技術水平不高,出痘非常兇險,是會死人的,所以這個“喜”不是真正的喜。
“好話”不好,“喜事”不喜,鴛鴦滿心煩惱,隻能痛罵她那趨炎附勢的嫂子出出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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