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氣溫一下子飙升到了30多攝氏度,走在炎熱的太陽底下,感覺自己就是一塊走在鐵闆上的鱿魚,單位隔壁麥田裡收割機轟隆隆的聲音在此刻傳來更令人感到不安,好在辦公室裡可以開空調了。
吹着空調,喝着冰鎮的綠茶,從窗口遙望着麥田裡來回繁忙的收割機,思緒逐漸把我拉到遙遠的幾十年前。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夏的鄉村正午,金黃的麥子在田野随風蕩漾,像一層層的波浪翻滾。一般都在周末,這樣我們兄弟三人就不得不離開學校來到麥田享受日光。想起來那時候,大哥、二哥似乎因為體力比我強得多,倒是樂于來割麥,對于我而言,我是極不情願的。但一旦到了地裡,頭戴着草帽,手裡握着鐮刀,跟在父親、母親和兩個哥哥後邊,鼓勵自己勇敢地向前幹。
太陽像一個火球當空照着,熱得人喘不過氣來。對于我這個學生而言,拿起鐮刀割麥子簡直就是受刑。看起來細細的、黃黃的麥芒,初次掃在我稚嫩的胳膊上倒是不怎麼難受,但割了沒多少麥子,兩個胳膊就開始瘙癢起來。看着在烈日下埋頭割麥子的大家,我也隻能先忍受着。比起這烈日、瘙癢和雙臂的酸痛而言,喝上一杯白開水算是莫大的享受了。
那個時候,飲料對農民而言還算是奢侈品。平時,家裡幹活最多的母親到地裡忙活最多會把家裡的茶壺掂去,更多的是幹完活回到家直接到“壓井”(農村常用的抽地下水工具)台上喝井水。
而到了麥芒季節,隻憑一壺白開水是絕對不行了。除了那時候流行的“小香槟”外,肯定還會買幾瓶啤酒放在籃子裡用架子車拉到地裡。
所以,說起割麥,我最美好的回憶就是在麥田裡喝熱啤酒了。
最初,我是最愛那種類似于現在汽水一樣的小香槟飲料的,似乎記得是洛陽産的,一口小香槟下肚,不一會兒就開始打嗝,雖然打出來的嗝還是熱的,但似乎勞累一下子減輕了許多。
後來,僅有的幾瓶小香槟喝沒了,我就不目标對準啤酒了。對于我這個在校學生來說,大人們本不贊成我喝啤酒的,但既然來割麥子了,也算一個小大人了,那就勉強享受大人們特有的待遇,可以喝一些啤酒了。
才開始,我對啤酒是沒興趣的。在礦上上班的大哥經常用塑料壺從啤酒廠帶回大壺的啤酒,我也就嘗了幾次,淡淡的澀澀的,有股麥香味,既然是酒,男人最終都要喝的,那就勉強喝了。
在麥田裡,這種瓶裝的啤酒可不再是在家喝塑料壺啤酒的感覺了,大多時間大家會先研究怎麼開開瓶蓋,因為忘帶起瓶蓋的工具了。此刻,老練的二哥拿起兩瓶啤酒對着瓶蓋互相勾着用力一拉,其中一瓶啤酒瓶在瓶蓋落地的瞬間冒出白色的泡沫,我馬上拿過啤酒瓶貪婪地吸吮溫熱的啤酒泡沫,眼看着大哥用他那口鋼牙把其他啤酒蓋一個個起掉了。
麥田裡的盛宴就在我們弟兄三個之間展開了。雖然,我們手裡隻是一瓶啤酒。啤酒早被太陽曬得熱起來了,喝起來滿嘴角冒泡,口味也淡了許多,但酒精度卻一點也不減,一瓶子沒喝完,頭倒是暈了起來。但此刻是麥地裡最幸福的時刻,雖然,我們接下來面對的還會是一眼看不到頭的麥田和渾身的刺癢。
割了麥子,我們一家人還要用架子車把麥子拉到打麥場裡去打。一般來說,在前邊拉着架子車的是大哥或者二哥,在車後推着的肯定是我。現在想想,我當時是偷過懶的,除了架子車在麥地裡艱難蠕行的時候絕不不敢放松力氣外,在平坦的村道上,我是可以偷偷放松一下手臂去推車,而前邊拉車的哥哥們是絕對不會怪罪的。
對于從小身體瘦弱的我,能勇敢到來麥地割麥子,他們完全已經滿足了。
忙活了一整天,麥子全部弄到村裡的打麥場裡了。這時候,我們弟兄三個可以協會了,從未閑下來的母親又慌忙回家做晚飯了,村裡隻有一台打賣機,各家都要排隊打麥子的,每當我問母親為啥我們年年都是要在半夜去打麥子,母親都會說:半夜涼快!我當時是嚷嚷着半夜太瞌睡了,後來我猜測:與世無争的母親,賢惠了一輩子的母親,樸實的母親,從來都不會和别人去争先後,那麼我們往往都是排到最後去用打麥機。
那時候的打麥機很是簡陋,需要人工不停地把麥子塞到機器裡,麥子經過機器内部劇烈的旋轉後分離出麥子和麥糠,除了要用塑料布在機器下接住麥粒外,還要有人冒着漫天飛舞的麥糠粉塵去用桑叉挑走打麥機吐出的麥稭屑。
所以,半夜去打麥場也是容不得偷懶的。往機器裡塞麥子是最累也是有一定危險的活,他們不會讓我幹,一般是我用桑叉往打麥機跟前挑麥子或者挑走麥稭堆,母親和哥哥們輪流去幹往機器裡塞麥子的活。
深夜的打麥場燈火通明,當打麥機過熱停機休息時,四周卻是蛙聲一片。漫天的星鬥組成自東北到西南的銀河,看起來讓人遐想萬千。
片刻的休息時間裡,我斜躺在麥稭堆上,觀賞着美麗的夏夜景色,手裡拿着一瓶白天被太陽曬熱後溫溫的啤酒,那一刻是徹底放松心情的,心情也絕對是愉悅的。但此刻想來,那竟然已經是離我近40年前的事情了。
打完麥子,還要揚麥,這可是技術活,一般我們會請村子裡的高手來幫忙。揚完麥子裝袋,再把袋子裝到架子車上。一車車拉回家裡,第二天再把這些裝麥子的袋子用繩子拉到房頂。
每年都是如此,不知道過了多少年。
許多年後,等到在外工作的父親回來了,麥地卻被征用了。我那時候還慶幸,我再也不用割麥子了。
但勤勞的母親,卻并沒有輕松許多。我們家還有菜園子,她常說:一畝園,十畝田呐!
如今,我們家連菜園子也沒有了,母親卻也永遠不用忙碌了。
想了解更多精彩内容,快來關注閑悠記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