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達生活中的慈善之夜?品達之難希臘化時代學者列出了希臘九大抒情詩人,品達名列第一但是如果你讀一讀同列九大詩人的薩福、阿爾凱俄等人的作品,就會發現,品達與他們之間在閱讀的難度上可謂天差地别品達詩歌的難度是全方位的,從語言,到内容;從格律,到詩法;從意象,到修辭;從宗教文化曆史背景,到具體涉及的人事,下面我們就來說一說關于品達生活中的慈善之夜?我們一起去了解并探讨一下這個問題吧!
品達之難
希臘化時代學者列出了希臘九大抒情詩人,品達名列第一。但是如果你讀一讀同列九大詩人的薩福、阿爾凱俄等人的作品,就會發現,品達與他們之間在閱讀的難度上可謂天差地别。品達詩歌的難度是全方位的,從語言,到内容;從格律,到詩法;從意象,到修辭;從宗教文化曆史背景,到具體涉及的人事。
對于大多數通過翻譯來閱讀品達的讀者,最突出的難點在于神話與曆史背景之複雜,詩思轉換之突兀,意象含義之晦澀,通篇意義如何貫通這四大方面。其中了解神話背景的困難尤其在于,詩人往往并不完整地講述一個神話,而是策略性地點出其中個别細節,有時“簡單地”提及,有時則是“糾正”神話傳說中的某個情節,而當日的觀衆或讀者卻不僅可以補充詩人略去不叙的情節,會心的人還可以充分領會詩人借提到的某個神話及其中細節或用以規勸或用以批評的意圖等等。品達在詩中講述或提及神話,當然是針對他受雇贊頌的得勝者或得勝賽會而發的,因此在本來就很晦澀的神話之外,又有對曆史事件和曆史人物的影射或點評,反映出受雇的詩人與雇主之間的各種關系,當時的政治、軍事等時局,某些家族的興衰曆史等等。對于後世讀者來說,特别是廣大的中國讀者,這樣的詩讀起來僅就涉及的神話曆史而言,就已經相當難懂了。
“瘋子譯瘋子”
文藝複興以來,西方對品達的解讀、翻譯和繼承是經曆了懵懂、誤解到比較深刻這樣一個發展過程的。以英國詩歌為例,第一首公認的品達式贊歌是莎士比亞的同代人本·瓊生(Ben Jonson,1572—1637)的詩《紀念凱瑞爵士與莫裡森爵士》。在這首詩中,詩人采納了品達的正轉(Turn)、反轉(Counterturn)、副歌或立定歌(Stand)這樣的三節一章結構,還借用了品達《匹》2中軟木浮标的意象,但是這些借鑒尚顯皮毛,在更深更多的層面上與品達關系甚遠。
瓊生之後英國詩歌裡第二位所謂品達式詩人考利(Abraham Cowley,1618—1667)曾說: “如果有人緻力于字對字地翻譯品達,會被人看作是一個瘋子在翻譯另一個瘋子。”在相當長時間裡,考利的話的确反映了人們對品達作品的隔膜,也間接說明那時人們要翻譯品達,就不得不按照當時的見識水平把原文弄得“文通字順”。
考利之後過了一個多世紀,在德語詩歌中,歌德曾經按照他理解的品達寫下了著名的《漫遊人的風暴之歌》(Wanderers Sturmslied,1772)等所謂狂歌式詩篇,并且獲得了極高的聲譽,成為狂飙突進運動中的代表作。然而在今天看來,這樣的所謂品達式詩歌仍然是基于對詩人作品的隔膜這一不幸狀況想當然地寫出的。作為德語詩歌史上的重要作品,歌德的這些詩篇的地位不容置疑,但是跟品達其實沒有什麼實質關系。
歌德的“品達式”狂歌産生數十年之後,從1800年起,荷爾德林對品達的接受要比歌德深刻得多,但是他的品達式詩歌卻在很長時間裡被當作瘋人呓語,以一種非常悲劇的情形、在反諷的意義上印證了考利的斷言:直譯品達就是瘋子譯瘋子。
像讀《詩經》雅頌一樣讀品達
今天,西方的品達研究相對于瓊生、考利乃至歌德、荷爾德林時代早已有了長足的發展,人們對品達的理解,從訓诂、音律、曆史背景到神話宗教上,都有了極大的深化。時至今日,西方學界、特别是德國學界最推薦的翻譯品達的方式,恰恰是考利所說的字對字的直譯法。當然,由于我們對品達理解的深化,無論詩人還是譯者都幸而不再被看作瘋子。
不過盡管如此,閱讀品達也絕非易事,原文自不必說,就是讀譯文——無論是現代西方語言譯本還是中譯本——也都是需要讀者下決心花時間費氣力認真對待的。品達不是那種你從咖啡桌上拿起來讀着消閑的詩人,而是需要人們在圖書館或者書房裡攤開筆記本、準備好不同墨色的筆和書簽、邊讀邊查邊記的上古文本。做個類比,對于中國讀者,閱讀品達譯本跟今天人們第一次讀《詩經》中的雅頌部分的原文差不多,都需要邊讀邊查邊記,當然如果能上課更好(如果有的話)。因此這裡要奉勸讀者,特别是年輕讀者,讀品達要花功夫,要有耐心,不要輕易畏難而退縮,因為我可以向認真的讀者們保證,這樣研讀的收獲将是豐厚的。
上古中國與古希臘詩歌之間
我在譯本中有意運用了中國上古文學、特别是《詩經》雅頌部分的詞語,這樣做的意義和必要性主要有三個方面。其一,我在譯本說明中提到,古希臘與中國上古的共時性,提到品達生平時代相當于中國的春秋向戰國過渡的時期,因此運用主要産生于這一時期的《詩經》中的詞語,是在提供一種詩歌語言的對應:縱觀世界,這恐怕是與希臘文大約同樣古老卻沒有死亡而一直綿延下來的中文所獨有的優勢。
其二,中國的西周與春秋時代固然沒有競技賽會,但是處在人類曆史上的同時代的二者在物質文明的很多方面是有共性的,比如說青銅和陶器是包括武器在内的各種用具的主要材料;希臘人的戰車與中國西周和春秋時代的戰車也有可比性等等。在西方語言譯本裡,對這類器具的翻譯或者可以輕易地直接借用希臘文,比如餐飲器,或者在西方後世的文明裡有對應的名稱,比如馬具和馬車部件。中國車乘文明在春秋戰國時代之後就衰落了,直到朱熹記載的南宋開始人擡轎子的可悲狀況。相應地,漢語中詳盡的車乘術語也逐漸被人棄用,以至于清代以來馬具馬車部件名稱都是不學之人的土話。其他品達詩歌涉及的器具在中文發展史上也有類似的情形。中文如果用今天通用的詞來翻譯這些器具名稱,就會産生一種幾乎類似網絡惡搞一般的效果,比如我看到有人依據英文把《奧林匹亞》第一首中的鬲翻譯成鍋,就是這樣。我也無法想象把控馬的銜镳翻譯成馬嚼子。
第三就是中西比較詩學的考慮,關于中西、特别是上古中國與古希臘詩歌之間有無可比性的讨論,涉及中西比較文學中的核心問題,這裡不便展開說。但是我希望通過這樣的品達譯文,提出我自己對此問題的一個表述。
劉皓明
來源:文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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