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生

不上班的日子，我常常睡到上午十點左右才起床，這簡直是我根深蒂固的習慣。在XXX中學教書後，要求必須早上八點前就打卡上班，雖然學校離家不遠，但我也需要六七點鐘起床。晚上我總要十二點半以後才上床睡覺，如此晚睡早起，我幾乎天天都處于缺覺狀态。

這天早上我匆忙趕去學校。為了有更多時間備課，我順路先去食堂吃早餐（一碗粉）。到了辦公室，打開電腦，心思已聚焦在備課上，卻發現上午要上課那個班的周測試卷落家裡了。

按計劃，這張試卷再過一節課就要講。回去拿的話，時間會比較趕，而電瓶車就要沒電了，即使開二檔，也隻有一檔的速度。此外，我還有點想大便，肚子隐隐作痛。但不回去拿的話，我就隻能違背教學計劃上課了。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回家拿。

由于電瓶車就要沒電，騎行速度始終提不上來，有一點點陡坡，電瓶車跑起來就很吃力。大概跑了500米，肚子驟然痛了起來。我知道這是沒睡好早起吃油膩早餐的後果。吃完後我就有點想上廁所，但那時似乎并不急，我以為忍忍就過去了。但是好家夥，等我在路上進退兩難的時候，卻突然急于拉大便。

既然已在路上，我隻能繼續回家。我祈禱能憋到家。

如果電瓶車有足夠的電，我就可以以它能跑的最快速度到家了，但在那種情況下，它完全快不了。肚子越來越痛，我憋得越來越難受。我不知道在别人眼裡我的臉色是否異樣，但我感覺自己為憋這泡屎整個人都變形了。我心急如焚，車卻一直慢慢吞吞，好像早起還沒睡醒，一萬個不願趕路的孩子。

我感覺越來越不妙。大便猶如一支志在必得、不給敵人絲毫喘息的攻城部隊，不惜一切代價、兇狠地撞擊着肛門。我滿頭大汗，隻是憑着一點本能騎行。我感覺自己随時都有失控的危險。

在這種時候，心理時間被拉得格外漫長，每一秒都急不可耐。

到了小區地下車後，我憋得更加難受。胯下電瓶車時，我實在憋不住了……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哧……内褲瞬間充滿熱乎乎、沉甸甸的一大泡屎。記憶中，從來沒有這樣拉屎過。

到家一開門，也不管家人問我什麼，便徑直跑進卧室，然後把書包甩在床上，就跑進衛生間。坐上馬桶那一刻，感覺所有的壓抑都得以釋放了。

用衛生紙擦屁股時，我手上沾了一大滴屎，非常惡心；更惡心的是裹在内褲裡那些屎。

我恨它們。它們在我身體裡翻江倒海，肆意妄為，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它們是極其醜陋的存在，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尴尬，好像我做了這世上最粗俗最不道德最不堪的事。不僅如此，它們還是一群隻有原始本能的暴徒，一下就扒光了人類文明靓麗的外衣。

大便後，我小心謹慎地脫掉裹着屎的内褲，然後帶着一種無比強烈的報複心理将它扔進垃圾桶。洗了澡穿好衣服，我立即把那垃圾袋提出去扔掉。我要它們徹底消失。

是的，它們已經消失。可我腦海卻無法抹掉對它們的記憶。我仍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這泡熱氣騰騰的屎。它們又醜又臭，讓我惡心。有些時刻，我會不由自主地想象這泡屎來到我的舌頭上和牙縫裡的情境。啊，單是有一個念頭就覺得無比惡心。

但是，在我的惡心中，我又感到有什麼不對。無論我覺得屎有多惡心，屎卻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它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不是可有可無，而是生活的必然産物。我們每天或兩三天總會遭遇它。無論你承不承認，屎都是存在的。但我們卻似乎很少直面它的存在。

我們常常在生活中大談特談教育、健康、愛情、家庭、人生、國家、文明、時尚、科技、公平、正義等話題，卻沒見過哪個人會嚴肅提及一泡屎的存在；社交中，大家對此諱莫如深。屙屎的感受和體驗人皆有之，但我們會在生活中盡量避免談及。想到一泡屎的時候，我們總是回避對它的認知，仿佛它雖然來自我們體内，卻完全不屬于我們，更不配我們深思之。

但是，大便不始終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嗎？我們可以當它不存在嗎？如果生活的真相就是一泡屎呢？從不直面它，一生都活在虛妄中，恐怕這才是最尴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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