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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羨林人物專訪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2-10 22:17:08

季羨林人物專訪(記憶中的季羨林先生)1

作者 馬魯奎

當我整理完«運河名城臨清明清碑刻集注»(以下簡稱«碑刻集注»)一書最後一通碑刻,擱筆掩卷,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回眸20 多年走過的路,一幕幕往事時時撞擊心扉.

1988年10月,第二次全國文物普查工作告一段落,我随即轉入案頭資料整理,并投身于山東省考古研究所組織的«中國文物地圖集 山東分冊» 中臨清部分的資料撰寫工作中. 其中除收錄古遺址、古墓葬、古建築、近現代建築之外,還收錄了古碑刻61 通. 碑刻涵蓋記事、紀功、褒獎、警策、訓谕、懲戒、昭示、約束、标識、詩文等,文筆多彩,貫及朝野,内容廣博.整理中我每每被碑文深深吸引,興奮不已,當即萌生出彙編成書,将其光大的想法. 但因後來申報省級曆史文化名城和舍利塔、清真寺、鳌頭矶等升級山東省文物保護單位,及運河鈔關申報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等工作,編寫文本、拍照、 繪制附圖等事事相接相叠,忙碌不止,便把此事撂下了.

1991年9月,季羨林先生在聊城參加傅斯年學術研讨會,随代表們回家鄉參觀名勝古迹,在陪同參觀臨清舍利塔時,時任副市長馬景瑞就塔體殘毀 窘況,向季老提出舍利塔是省級文化保護單位,但能否幫助從國家文物局破 例申請撥些資金維修古塔的建議. 季老回北京後,将臨清市政府遞交的材料又轉交胡喬木,以求傾力相助,兩位老人關心國家文物的熱忱深深感動了國家文物局領導,1992年臨清舍利塔維修工程破例在國家文物局立項. 之後,王其亨教授帶領天津大學建築系學生對舍利塔進行通體測繪,國家文物局文物研究所張治平工程師(現為國家文物局專家組組長)領銜對舍利塔進行整體調查、勘察、研究并制訂維修方案,1995 年10 月由曲阜古建公司承修,曆時近兩年,舍利塔再現往日巍峨身姿.五年間,因測繪圖紙、制訂維修方案等諸多工作,我多次去天津大學建築系和國家文物局協調工作,每次去 我都前往北大朗潤園季老家,向他彙報舍利塔修繕進程.

季老晚年鄉情愈濃,非常惦念家鄉的社會經濟發展和文化建設,尤其對文化、文物工作興趣更濃. 雖然宅内門口挂着“會談請勿超過十分鐘”的木牌,但我每次去,攀談起來,話及鄉關,季老情熾意濃,語由心出,融洽甚歡, 時間大都在半小時以上,有時甚至超過一小時,秘書李玉潔幾次催促,季老都不以為然.有一次去,季老拿出一冊八開本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曆代石刻拓本彙編目錄»,找出收錄山東部分的33 通碑刻,季老高興地指給我看,其中收錄臨清的就有11 通,占1/3. 随後我告訴季老«中國文物地圖集山東分冊»收錄了臨清文物普查中發現的61 通碑刻(以詞條載錄,無詳盡闡述),季老聽後非常高興,随後又詢問家鄉文物普查和碑刻遺存情況,我告訴季老:文物普查十分不易,沒有任何經費,沒有一分錢補助,每次騎自行車一去就是幾十裡,往返百十裡,用飯盒盛兩個饅頭、一塊鹹菜,背一把行軍水壺,要“村村到”“處處尋”,摸清縣境文物

遺存家底.途中晴天一身汗,雨天田野地裡淋個透濕,道路泥濘自行車推不動,還要扛着走路. 一通通碑刻散落各處,一通通有的砌作橋墩,有的壘在水渠,有的墊為門石,有的砌在豬圈;有的砌為牆壁,要鏟掉灰皮查看,抄錄完再給人家灰好;有的鋪為涵洞底石,要爬進去打着手電抄錄,窘境多多,不一而足.季老聽後,久久不語,遂踱步走進書房,一會出來遞給我一紙條,宣紙上寫“臨清明清碑刻集注”,署題下钤印季老印章. 原來季老也想到應将這些碑刻遺存結集出書,正與我想法相契合,心靈的交會使我刹那間心狂跳不已.随後,季老說:“這些碑刻曆經幾百年自然剝蝕及人為破壞,能殘存到今天,太難得了,這是我們家鄉的文脈,是家鄉的瑰寶啊!”并指着窗外的未名湖說:“這湖周圍都是學養深厚的人,但他們看不到這些碑刻遺存. 咱家鄉某地某人雖能看到某通碑刻,但他不一定看得懂,說得清.而你既知道遺存地處,經研究、考證又能說得清楚,你是一個既适合的人,又在合适的崗位上,搜集、整理成書非你莫屬,這是時不我待的搶救大事,是曆史的擔當,不可推卸.退休後你什麼事都不要幹,要沉下心,坐得住冷闆凳,守 得住寂寞,心無旁骛地幹好這件大事. 下次再來, 給我帶幾篇抄錄的碑文來.”季 老的點撥,使我頓覺心曠神舒,心念更堅,走出朗潤園,頓感春風拂面,渾身充滿了朝氣.

1996 年春,為請季老為臨清市博物館題寫館名,我再去季老家,随身捎帶去30 篇抄錄的碑文,季老大略浏覽了幾篇,興奮地說:“太珍貴了,豐富的曆史信息往往藏在這些曆史的碎片中. 這些碑刻是咱們地方城市曆史發展的見證,諸多不見于史書,能補史乘之缺、文獻之不足,随着歲月的流逝會愈加珍貴. 你們不要指望三年兩頭有組織的普查,要常年堅持深入下去,尋訪查找這些重要的文化遺存,不要停下腳步, 要永遠在路上.”随後,季老又囑咐我:“編寫中不能見木不見林,既要有碑 文,還要介紹撰文者,更要說明時代背景及碑文的内在價值,尤其是要寫好注釋.因年代久遠,文言生澀,要仔細研究、消化後盡量多注釋,最好讓中學生都讀得懂,讓更多受衆能與曆史對話,學以緻用,古為今用,汲取智慧.拂去曆史灰塵,拭亮咱運河名城臨清這張曆史名片.”

其實季老身居北京,無時無刻不牽挂着故鄉,晚年鄉愁愈濃.有一次在北大圖書館查資料,他看到英國學者亨利 玉爾«東城記程錄叢»一書中,記載了天主教神父鄂多瑞克在元代沿運河途經臨清之事,随即寫了篇«關于臨清的一點掌故»的文章,并随夾帶刊有毛佩琦«明代臨清鈎沉»一文的«北京大學學報»,讓助手李铮先生寄給我,供我學習參考. 我知道這是季老在點撥提醒我,在整理碑刻中要擴大曆史視野,廣征博引,孚伊旁達,融會貫通, 紮紮實實地治學.

之後,我牢記季老教誨,在繼續尋訪碑刻的同時,沉下心來,投入了案頭整理工作,跑圖書館、曆史檔案館查尋資料、鈎沉拾遺、探赜未知,愈查愈覺知識的貧乏,愈深入愈感到事物的幽深,日日伏案,筆耕不辍,總感覺時間缺促不夠用,即是因腰腿病在青島湛山療養院住院治療時,也沒擱下筆.

1999年9月季老再次回家鄉,向“季羨林先生資料館”捐贈圖書. 捐贈儀式結束後,季老前往胡雷書記家探望(胡雷,原臨清市委副書記、政協主席.1988年離休後,組織成立了臨清“清淵詩社”,任社長). 當時我正在胡書記家,商議詩社秋季深入農村采風的事宜,不期而遇,相見甚歡.季老、臧克家和華東師範大學副校長林遠,都是清淵詩社名譽社長,見面自然談起詩 社的活動和發展.我是詩社常務編輯,每年編印的詩詞集都往北京郵寄,有時也親自去北京給季老、臧老送書和彙報詩社活動. 兩位老人為臨清文化事業傾注了自己所能,尤其是在籌建“張自忠将軍碑林”工作中,幫助争取到啟功、趙樸初、謝冰心等一批名人墨寶,影響深遠. 季老關心詢問我碑刻整理進展情況,我趕緊回家取來整理好的80 多通碑刻的文稿和編目,湊巧借機再次聆教于季老.季老撫着一摞文稿粗略翻了幾篇,臉上露出了會心的 微笑,然後又拿起編目浏覽了幾眼,稍作思考說:“很好,初見成效了. 但仍骨感,應更豐茂.眼界不能目及所及,還要寬展,比如地方志就收錄了不少前賢所撰碑文,可選擇性的補錄一些,兼容并蓄,有容乃大,可多側面、立體地展現明清臨清曆史風貌.”随着話鋒一轉,季老又指出:“像我家官莊村,曾屬清平縣,50年代雖撤銷了建制,但曆史積澱仍在那裡,地理版圖消失了,但

文物遺存不能被遺忘呵.”胡雷書記接過話茬:“1965年咱臨清運河之西劃歸了河北省,設置臨西縣. 說曆史隻說河東,不說河西,那不是完整的臨清.” 季老接着說:“臨清縣、臨清州、臨清直隸州,曆史演進中地理格局不一直在變化嗎? 明清兩代臨清州轄領過館陶、邱縣、夏津、武城,這些曆史不可或缺,碑刻遺存更不能缺失,非因顧問,終不辄言. 重要的是這些碑刻所記述的曆史,直接或間接都和運河相關聯,運河學現在是顯學,涉及運河的碑刻好不容易遺存下來,凝聚的都是臨清地域運河文化的遺珍,價值深遠,盡量都納入些為好.待書寫好出版,如果健在,我樂以作序.”兩位老人一席話暖如三春,使我幡然醒悟,茅塞頓開,胸中宛若點亮一盞燈,頓覺豁然開朗明亮起來.未曾想,這一次與季老晤面暢叙竟是永訣.

2003年春節前,在參加市政府組織的駐京臨清籍老幹部團拜活動之際,我抽空與魏灣魏保嶺書記結伴前往朗潤園給季老拜年,潛意識更想再獲得季老言提其耳,勾元提要之教誨,不曾想季老已住進了301 醫院,我倆茫然失趣,掃興而歸.六年後驚悉季老仙逝,潸然淚下,恸為君悲.人生苦短,如白駒之過隙,回想有幸與季老晚年結識10 多年,十五六次叨擾、問業季老門下,曾得季老親炙際遇,實乃三生有幸,尤其是每當下鄉再吟對20 多年前抄錄的碑文時,有些出土的碑刻,本來完整的碑體竟已斷裂四分,有的本尚可辨識的刻字,現已石表裂隙剝落、筆畫損泐漫漶,不可卒讀,隻有以偏旁、部首拼猜,甚至有的漫漶酥粉成一塊光石闆,每逢陷于這般尴尬境地,怎不憶起季老句句叮咛、時時敦促啊? 懊悔之餘,更加追念季老每每諄諄誘導,指點迷津,解惑擘劃,點滴在心,實可受用終生矣! «碑刻集注»一書,始終得季老關懷備至,面聆謦欬,實乃天賜也. 今書稿即将付梓,謹以浸滿季老牽挂的箋頁,告慰季老在天之靈.

在«碑刻集注»一書出版之際,感慨萬千,我十分懷念季老,緬懷季老對 我撰寫此書過程中的親切扶持和教誨,“厚誼常存魂夢裡,深恩永志我心中”.我梳理着家鄉的遺存碑刻,碑刻也滋養着我的學養;我探索着碑刻深邃的意蘊,碑刻也曆練着我的人生.

2019年春節于臨清市博物館文研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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