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活動,我看到小軒用手攀着學校新栽種的桂花樹搖啊搖,樹跟着他的身體晃啊晃。我皺了皺眉頭,走到他跟前拽住他,說:“你這麼搖這棵樹,樹好疼啊,你應該給這棵樹一個道歉吧?”他看着我,眼睛滿是無所謂。
小軒是校園“明星”。很多老師都知道,他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不寫作業、打架、偷拿别人東西......就連門房師傅看着他都連連搖頭說“這娃以後咋辦麼。”
是的,這是個“問題孩子”,老師們的各種軟硬兼施都不能讓他消停,很多學生跟我告過他的狀。年輕的小李老師是他的班主任,給了這個孩子莫大的包容和接納,但也常常“招架”不住他的各種招數。
我很清楚問題孩子的背後是一個問題家庭,我聯系了他的媽媽,電話裡我們談了快一個小時,他的媽媽從剛開始潑婦式的抱怨到聲嘶力竭哭着說她老公家暴他,讓我教育教育她老公,最後我無可奈何地挂了電話。
現實往往讓老師們很無奈——我們能夠看到問題家庭的問題,卻心有餘力不足,很多此類孩子的問題隻能成為問題繼續發酵。對于這些孩子老師們能做的就是溫暖,溫暖到讓孩子不好意思,溫暖到若幹年後這個孩子如果對這個世界失望要做壞事的時候能夠想起曾經有人給過他無條件的善良和接納。
此時我看着這個孩子無所謂的樣子,有些心疼。一個十歲孩子的無所謂,是因為他的内心是關閉的,他感受到的這個世界是冰冷的,他隻能用“無所謂”的厚殼包裹自己不再受傷,我想起了他有家暴行為的父親和歇斯底裡的媽媽。我想:這個孩子隻能長成這樣啊,這真的不能怨孩子啊。
我看着他,語氣柔和地說:“你搖着桂花樹,樹疼啊,咱們給樹道個歉吧。”他看着我,似笑非笑。讓他給一棵樹道歉,他一定覺得匪夷所思,所以他沒有動。我攀着他的肩膀笑着說:“你要是不願意給樹道歉,那你就看着我的眼睛,給我說句話。”
孩子的眼睛閃了一下,我說:“你看着老師的眼睛,說‘我有一顆想好的心,我是個好孩子’,好嗎?”他看了看我不吭聲,低下了頭,接着我問他:“最近爸爸還打媽媽嗎?”孩子聽完我的話,眼睛濕了。
我接着問:“你家裡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孩子告訴我他媽媽和爸爸生氣,已經回湖南老家兩個多月了。他很久沒有見到媽媽了,打電話媽媽也不接.....
我不知道孩子家裡發生了什麼,但看着孩子的眼淚,我知道孩子一定很想念媽媽,唯一能庇護他的媽媽回家了,他需要一個人面對情緒暴躁的爸爸,他害怕啊!他不想回家是正常的啊。這個孩子曾經給别人說他喜歡學校,學校比家裡好。此時,我找到了答案。學校或許是能夠溫暖到他的地方,有能溫暖到他的人,小李老師給他吃的用的,同辦公室的老師給他輔導功課......這些溫暖或許父母沒有給過這個孩子的。
我看着孩子的眼睛告訴他:“你想媽媽了,發脾氣做壞事是因為想媽媽了啊。沒有哪個孩子是不愛爸爸媽媽的?要這棵樹一定不是你的本意,是嗎?”孩子的眼淚嘩嘩流下來,我和他約定他可以把對媽媽的想念寫下來,我想辦法幫他傳給媽媽,也可以想媽媽的時候來我這裡抱抱我,并請孩子課間監督别的孩子不要傷害校園裡的花草樹木,孩子眼睛濕濕的,鄭重地點點頭。
下午放學我又看見了他,他看着我眼睛裡亮亮的,不再那麼躲閃了,笑眯眯地往我面前湊。小李老師說孩子今天特别聽話。看着這個孩子幹淨單純的笑容,我想,或許這個孩子心的大門已經向我打開了,很開心我可以這樣子被孩子裝在心裡。我想,以後即便他犯錯,我的批評他一定是可以接受的。
問題孩子看似暴躁、沒有章法,甚至向外人封閉了自己的内心,但他們卻也是最容易被感動的,因為他們看起來的“問題”背後都有一顆極其敏感而幹淨的心,他們的心比成人更容易敞開,因為家庭的問題,他們對父母要求很低很少,可爸爸媽媽們不懂孩子,所以當孩子遇到那個懂自己的人的時候,他會把自己最初的良善展現出來,而懂這個孩子的最有可能的他的老師。
就像今天,如果不聯系他的家庭,聽他的故事,僅僅憑着他搖樹的行為“教育”他,他可能停止了錯誤的行為,但是他的内心是枯竭的,而走進孩子的生命故事,就會多一份理解,也會多一些包容,而為師者的我們也會因為走進了生命而踏實和滿足。很多時候,真的不是老師教孩子,是孩子帶着老師在閱讀生命這本大書。
當老師,讀懂孩子是一門功夫。這功夫不是通過看書、備課得來的,而是在觸摸生命、感受愛的過程中逐漸内化成為一種吸引力的。一個老師靠“技巧”隻能暫時說服孩子,但隻有真心真愛才能征服一個孩子,讓他願意靠近你、學習你、成為你。我認為,這才是一個老師的最高境界。
作者:孫曉芳
單位:寶雞市渭濱區經二路小學
編輯: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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