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8号我收到學校的郵件,提醒我該畢業了。
郵件的口吻就像我回家待了一周以後的我媽,不同的是我媽問我到底什麼時候回去上學,學校卻以一個月3封郵件的頻率催我趕緊畢業。
我挺聽話的,第二天就申請了,三個月後,現在還在“待處理”(processing)。這種感覺就像一件剛上架就沒人要的商品,下架前還滞銷了三個月。
也不知道是誰不想誰走。
隻是學校挽留我的方式很難打動我,這種欲擒故縱、發了郵件還不放人的樣子,像極了找不到下一任的人類低質量男性。
PUA應該學學莫裡森,三天兩頭說要放留學生回去,第一次那會我大二,最近一次我即将研一。
遞交了畢業申請,過去這三年好或壞,也算徹底與我無關了。
唯一有牽扯的,是那張騎馬也該送到了的畢業證,和我對這座城市迄今為止仍未耗盡的挂念。
《我離墨爾本越來越遠了》
掙紮在大廠邊緣的土澳實習家
我離墨爾本越來越遠了。
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是我面對各大廠秋招開始的消息,開始猶豫自己要不要去。
要知道擁有畢業證不代表畢業,真正宣判你成為社畜的是你絕望地投出第一份簡曆。
那一刻開始,被剝奪的不止是雙休,還有性生活。
秋招就像是壓死畢業生的最後一匹駱駝。人一生可以結很多次婚,每個獨生子女有至少3次靠下一代彌補自己原生家庭缺憾的機會。但當你一隻腳踏進秋招的池子,還沒等你反應過來,來年春招你就被學弟學妹一腳踢出校招群。
于是我的焦慮源泉,從Gmail郵件提示音和郵件裡的due date,變成了Boss直聘、LinkedIn、脈脈和自如。
隻可惜,Boss直聘給出的可憐數字甚至cover不了自如合租的價格。
脈脈是最讨厭的,即使你卸載了也會給你發短信,一會兒問你有沒有年終獎,一會兒要給你介紹同行,還給你編一些根本沒有人“圍觀”也沒有人“分享”的動态——
在所有人都關心你飛得高不高的時候,隻有脈脈關心你的同行飛到哪裡去了,是投行還是咨詢,是4A還是頭部大廠。
卷得你頭皮發麻。
當然,内卷的焦慮我差不多已經麻木了。
畢竟隔壁悉尼大學組隊找課友已經卷到我需要百度Google天眼查企查查才能看懂的地步——
同是00後,有人手持原始股,剛融了3000萬,連個會寫上課作業的員工都招不到,有人留學3年歸來,簡曆一頁都寫不滿,時常被面試官質問:你覺得你留學值嗎?
同是00後,我們都有光明的前途。
我的小紅書首頁,已經從“墨爾本網紅打卡攻略”變成“字節跳動面試攻略”,内卷導緻的消費降級在這裡體現得淋漓盡緻。
最後我還是沒去秋招,借着研究生的offer,又投了3到6個月的實習。做出讀研的決定,我不知道我是真想讀研,還是隻是想暫時逃離始終要到來的内卷。
我格外想念墨爾本,想念那個不用百度“HR面會不會刷人”、天底下最大的事就是交作業的地方,是我學生時代最後的庇護。
我更想念那個時候的自己,有着初生牛犢且恬不知恥的勇氣。
墨爾本就是一場盛大的逃離
我離墨爾本越來越遠了。
這次是真的要畢業了,寫《我還是離開了墨爾本》那會兒還是裝的,所以這次情緒更猛烈一點,是畢業後即将到來的未知放大的恐懼,以及不忍心踏出過去待了3年的舒适圈。
當然,safe zone isn't built in one day.
剛到墨爾本的那天,我看着遍地的黑烏鴉,抑揚頓挫地沖我叫,像在說一些隻有鳥類動物聽得懂的髒話,我倉皇躲遠,手忙腳亂地像一隻受驚的野雞。
現在我剛面試完,躺在空調房裡看《脫口秀大會4》,像隻充滿鄉愁的鴕鳥。
可能鳥和人真的不分家。
一邊勾選graduate in absentia的選項,一邊在Instagram上發内核為“懷念墨爾本”的小視頻懷念墨爾本。
視頻裡的每一幀畫面都是一段記憶,連起來,是手機相簿裡縮得不能再小的一張snap,密密麻麻的,像一張網,穩穩地托在我背後——
這張網裡放着棉花糖、滑闆車和零花錢,後來才發現,成年人沒有零花錢,隻有買不斷的欲望、買不到的雙休和買不來的愛情。
過去我知道,我轉身就能跌倒這張網裡——
每年final都是最熬人的時候,小山重疊金明滅,reading一頁又一頁。
三篇paper疊在一起,我跟每個中國男人一樣不到25歲就開始走下坡路,一滴也沒有了。
不過即使是熬過一個通宵,我還能頂着腫眼泡跑去Luna Park,花80刀買張票沖過山車,在跳樓機上看日落。
閉了園,出門就是大海。
我光腳坐在棧道上,沙子和夕陽填滿指縫,餘光還能瞥見不遠處的餐廳點起了燈,換上了dinner menu。
身後是三層樓那麼高的椰子樹,風一吹窸窸窣窣,海浪聲都蓋不住。
我光腳踩在水裡,一個浪撲過來撞在我的小腿上,有幾滴濺在我臉上,嘴唇都是鹹的。
潮水和月亮升起得一樣快,沙灘被浸濕,滿地都是腳印。我揚起一把沙扔進海裡,每一粒都是我期待脫離final苦海的禱告,每一粒都虔誠,希望海聽得見。
那時候的我隻知道,剛剛吃過的mussel好鹹,風好大,想拍張照片頭發都在臉上,并不知道眼前這一切意味着什麼,也不知道這樣的生活即将過期。
我離墨爾本越來越遠了
今天距離我上一次去St Kilda Beach已經一年半了,如今我站在青島的海邊,身後是五四廣場。
五月的風顔色飽和度很高,我聞着相似的味道,吹着不同半球的海風,身後的城管看我貪婪的樣子,像第一次看海的内陸遊客。
今天我收到了上海的offer,又是另一個有海的城市。
我離墨爾本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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