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揚科 鄉土藍田 2022-02-09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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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糊燈籠

楊科

少年時期的農村過年是最快樂的日子，早在寒假的時候，人們就為春節而忙碌了，大人們為辦年貨做着各方面的準備，包括利用冬閑集市人多的好機會，常去賣掉準備好的各色年末用品，以企賣個好價錢，為辦年貨積攢必須的零錢。其實，冬閑期間，也已經在為過好一個紅紅火火的正月十五緊鑼密鼓地做準備了。

那時的農村過十五，除了門頭上挂的大宮燈、六棱子燈，孩子們還要手提燈籠走街串巷，成群結隊，熱熱鬧鬧，互相比燈。孩子們的燈籠是由舅家送來的長命燈，父母給孩子自備的引路燈，有大亮子燈、蓮花燈、魚燈、紅葫蘆燈。這些燈不是靠外地采購而來，而是有手藝的村民們自己動手制作，大年初六七集市一開，用車推着、用擔子挑着，到集市去叫賣，我家就是一個每年都紮糊燈籠去集市叫賣的人家。

從我記事起，我家每年冬季都要紮糊燈籠，當我能坐得下來做事的年齡，也就成為紮糊燈籠的新手了。一開始，作為好奇，模仿姐姐用一個刻有花紋的模闆，蘸上彩色顔料，往白紙上一拓，白紙上就出現外方内圓紅紅綠綠的花紋圖案，覺得挺好玩，好奇歸好奇，可父母看着兒子能做事了，就把亮紙拓印任務交給了我。頭一天還行，興趣滿滿，可當聽到小夥伴在門外的呼叫聲，屁股上就長了刺，怎麼也座不住了，一心想出去瘋玩。記得有一天，把幾張拓印好的亮紙放在白紙的上邊，謊稱亮紙拓印完了，父親頭也沒擡，說了聲，做完了就出耍去。得到了釋放令，嗖的一下就竄出了大門，在雪地裡滾雪球打雪仗，瘋玩了一下午，天黑才進家門。進了屋，父親一腳踢在我的屁股上，教訓道：“拓了兩張亮紙，你就哄我說做完了，出去就瘋了一後晌，晚上不許睡覺，把你的活揍（做）完。”

燈籠的骨架都是用蘆葦篾子綁紮而成的。把蘆葦外節用刀刮去，再連續做三四個對開，破成篾條子，就成為燈籠的骨架材料。有一個階梯形的模闆，其邊長分為四個等級，将蘆葦篾條繞着模闆折出四個邊，圍城一個四方形，用麻紙撚搓成細條，留下兩頭做葉片，用漿糊将折好的大小四方篾子圈用麻紙條纏繞後粘住，燈籠的零部件就做好了。有了零部件就能裝配骨架了，用四個最大号篾圈組裝出主體骨架，再把四方篾圈擠壓成菱形交叉穿插在四方主骨架六個面上，在菱形頂角再裝上四方篾圈，這樣上燈頭與下底座的主體支撐架就形成了，再将大小不同的四方篾圈用麻紙條粘紮在四周及上下兩個面上，燈籠的骨架就組裝完成了。至今還記得，姐弟兩坐在大後院圍牆下，曬着冬日裡那暖融融的太陽，破着蘆葦篾子，紮着燈籠架子，講說着學校裡的人和事，惬意在心裡。

給燈籠穿外衣是一件比較麻煩的過程，把紅綠藍黃幾色彩紙，依照骨架上各個部位的形狀，裁剪成四方、菱形、梯形、三角等不同形狀，然後給篾條上抹上漿糊，将各色彩紙貼上去，總之，越花哨越好，這樣，一個大亮子燈就做成了。

要說費功夫，還要數大亮子燈，而蓮花燈、魚燈做工倒還是省些功夫，就是紙工活要求仔細，折疊造型非常講究，粘貼時必須保持每道折邊間距的等距離，這樣，整個燈的外形才美觀大方。

做蠟燭座和提攀，雖然是個粗活，可倒是灑脫得多。将買來的長條竹篾以燈籠高度截成短節，使其能穿出燈籠便于手提即可。砍來較粗的樹枝，截成大約三寸長的木段，用斧頭劈成一個一個薄闆，能借來木工用的鑽子最好，給底座上鑽出三個小孔，沒有鑽子，那就隻能用手錐一個一個的錐了，在就幹脆生起炭火，在炭火上将錐子燒紅了再在木闆上燙出孔來，蠟燭插闆就做好了。把竹篾條穿在蠟燭插闆上，在木闆下邊打個交叉結，一個燈籠提攀就做成了。

燈籠紮好了，并不急于糊上彩紙，是臨上街叫賣之前的兩三天才糊上彩紙的，糊的早了，彩紙會退色，賣的時候就不鮮亮了。糊燈籠正好是過年期間，因為年後初五六一過，就要趕集叫賣。所以，過年那幾天，從早到晚忙個不停，白天有客人來拜年，要招待客人，糊燈紙全靠晚上幹，晚上一幹就是大半夜，必須把第二天要賣的燈籠全都糊出來，大人們能堅持，可我作為十歲出頭的毛孩子，白天搶着去敲鼓、放鞭炮，瘋玩一天，到了晚上糊燈籠，早就困的不行了，一個打盹可能就壓壞一個燈籠，父母一看，也就幹脆給我下達了特赦令。

趕集會賣燈籠，是我最喜歡的事了，既能逛集會，沒準父親一高興，還能給買點零食吃。父親用大老籠挑一擔燈籠，我背上燈籠提攀子，西趕普化會，東去馬樓集，有時還要到二十裡路外的許廟去趕會，那個時候，可是沒有車可座的，全靠兩條腿了。賣燈籠的市場，可熱鬧了，各種燈籠都有，大亮子燈、紅葫蘆燈、蓮花燈、魚燈、圓宮燈、六棱子燈，雖說燈樣子都差不多，可彩紙各有千秋，擺在街道的兩側，看的人眼花缭亂。賣燈籠呐喊聲響成一片，誰的聲音大，就能招來更多的買燈人。售賣言語，更顯神通，有能說的，更有會道的，買燈人嫌燈貴，賣燈人就說，一年到頭了，怎麼也給外甥買個好燈籠麼，一樣的花錢，好看的就是體面麼。買燈人想壓壓價，挑出燈籠上幾處毛病，歎嫌燈籠這裡不好，哪裡不足的，賣燈人也不争不辯，就順其話語說道，孩子打燈籠就圖個熱鬧，再好的燈籠，一不小心就燒着了，好點的哈（壞）點的沒啥意思麼，給娃送去了，大人孩子見着燈籠就高興，送燈就是圖個高興麼。言語間，把個買燈籠的人說得心服口服，似乎不買都不好意思了……那種場景，給本來就濃厚的年意，又增添了一種甘醇的味道。

正值新春佳節之際，看着陽台上懸挂着的大紅燈籠，一下子就回到了半個世紀前的紮糊燈籠的場景，思緒連篇，深切回憶起過去農村年關前後的生活情趣，更感歎那時花樣繁多的傳統習俗，回味那時濃濃的農家年味。

寫于2022年春節

作者簡介：楊森科，筆名揚科，出生于1953年8月，藍田縣人

作者簡介：楊森科，筆名揚科，出生于1953年8月，藍田縣人，畢業于原西北建築工程學院。從事過教學、冶金建設、水廠技術、燃氣設計與生産管理等工作，退休後又返回教學崗位。喜歡旅遊并有寫遊記的習慣，偶爾也寫點小詩，以消遣退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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