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相為牛的我家兒子,不喜像草一樣的青菜,卻對與牛飼料無關的肉“情有獨鐘”,甚至牛肉。尤其近兩年,哪天碗碟裡沒點兒葷腥,就會嚷嚷:“餓死人不用償命是不是?”話噎人,也讓我常分析一二:一,目前我的收入還能讓他天天吃起肉;二,不吃肉餓不死人,所以我也無“償命”之虞。不過,兒子十八,學習壓力正大,且處“高能耗”“缺營養”之際,哪能不想方設法讓他吃多吃好啊?隻是,上周末他忽轉了性似主動要求:“老爸,這幾天先甭讓我再吃肉了!”
盡管原因是他臉上“青春痘”越來越多且連着片兒的大,但身為人父,尤其是高三學生娃兒之父,如何讓他吃多吃好,肯定是我目前“第一要務”。忽然間他自己要求不吃肉了,倒讓人犯愁:不吃肉,營養跟不上咋辦?我這麼想,不是沒道理:像我這樣“粗放型”長大的,做飯做了快三十年,廚藝卻不精進,早湯晚湯,中午雖談不上“改善生活”,但二兩肉還是有的。兒子忽然要求不吃肉了,怎能不讓人愁?“那你說吃啥?”陪着小心問了,兒子深思狀,忽雙眼一亮:“雞蛋炒黃瓜撈面條!”
一呆一愣,不由一笑。好歹我也是吃了50年鹽的人,但有49年,竟沒想過雞蛋和黃瓜一起炒呢。隻是去年秋天偶應一老兄之約,領着兒子一起去市郊“體驗農家生活”,借居一處農宅自己做午飯時,那老兄親自下廚,削了黃瓜皮兒,剝了幾瓣蒜,磕了幾個雞蛋,簡簡單單作鹵下了一鍋撈面條,居然,我家那吃肉卻又從不讓見丁點兒肥膩的兒子,吃了滿滿兩大碗。而且還在記憶裡留下了這頓飯的滋味,常念叨着讓人尴尬:“哎爹,你為啥就沒想過用雞蛋炒黃瓜啊?”
是啊,雞蛋炒黃瓜,制作過程并不複雜,可為啥我就沒想過這樣炒一次呢?第一次這麼感慨時,我還有種“白活了”的感覺。盡管這菜此前從未在酒桌上見過,但滋味兒也常讓我念叨:“嗯,挺香!”
如果說生活中的滋味往往在于創造,我想,這道菜未必是那老兄的“創造”,一如他在展示這道菜的“廚藝”時所說,“人上年紀了,就得多吃點素食”。道理我懂,可也多少有些不明白:我家兒子為啥會喜歡這菜呢?除了吃着“挺香”。
應我家兒子要求,一連三個中午為他做“雞蛋炒黃瓜”。前一天,我還很認真地問過他為啥會想到要吃這道菜。當時,他眨巴着雙眼皮的大眼睛看着我反問:“你沒覺得你做的菜越來越沒味兒麼?”又是一呆一愣,想想,還真是呢。盡管每天我想方設法改善他的生活,可十幾年如一日的,我反反複複用同樣的技法烹制同樣口味的東西,而他則反反複複吃同一個“師傅”做出的口感大同小異的菜,能不煩麼?雖然“雞蛋黃瓜”仍是由我傾情烹制,但不同的是,它除了油、鹽,不需用任一調料,所以,口感與以往截然不同。
由是,還真的讓我豁然開悟了一件事兒呢:蔥、姜、作料是滋味兒,簡簡單單未必就不是滋味兒。
作者:茨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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