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古鑒今”、“以史為鏡”之類詞彙,說的都是曆史的意義或價值所在,即曆史經驗可以作為當下或将來生活的指導與參考。這一點,大家想必都比較明了。
但如果再往深追問一層:過去的事已經過去,它們如何能指導當下和将來?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就不是那麼顯見了。
至少對我來說,有點不易作答,或者說,先前對此問題并未作過深思。
錢穆在《中國曆史精神》一書中,對此問題所作的思考與回答,令人茅塞頓開。
錢穆(1895—1990),字賓四,江蘇無錫人,中國現代著名曆史學家、思想家、教育家。與呂思勉、陳垣、陳寅恪并稱為“史學四大家”。他曾在香港創辦新亞書院,即今香港中文大學的前身。
《中國曆史精神》一書,收錄了錢穆的九篇演講稿,一篇一個主題,有政治、經濟、國防、教育等等。在第一講《史學精神和史學方法》裡,錢穆談到了上述的那個問題。
錢穆認為,理解這個問題的關鍵在于,理解“曆史時間”這一概念。
曆史時間不同于物理學意義上的時間。物理學意義上的時間,前一秒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下一秒沒到來也就沒到來。而“曆史時間有它一種綿延性,在瞬息變化中,有它凝然常在的一種特殊性。”
這種時間上的綿延性,決定了曆史本身的綿延性,或叫持久性。
為便于我們理解,他舉了兩個例子:
假如你是一個外星球上的旅客,一天突然來到地球,此時即便你認識地球人的文字,但你能明白地球人報紙上所說的事情嗎?
或者,假設你得了一場病,在醫院裡睡了三年,其間你沒有接觸過任何信息,現在驟然給你一張報紙,你能讀懂上面的事情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你不理解報紙上的事情,或者說不理解現在,根本在于,你不了解過去的曆史。因為“這一個現在,就是整個曆史中之一面,從全部曆史演變、開展、累積到今天的。”
錢穆進而講到,“曆史就是我們的生命,生命不可能由半中間切斷,不能說我今天的生命和昨天無涉。”
這暗合了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說過的一句話:
删除我人生中的任何一個瞬間,我都不能成為今天的自己。
實際上,在錢穆看來,曆史就是我們整個的人生。而過往的人生并未真正過去,它透進人生的現在,并直達人生的未來。
錢穆(1895一1990)
這麼一分析,我們便能很容易理解開頭的那個問題,即曆史為何可以作為當下與将來的指導和參考。
實際上,與之相比,了解曆史是理解當下與未來的先決條件,這是曆史更根本的意義與價值所在。
以前聽過這樣一句話,它也經常被朋友圈引用: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據說,這句話出自莎士比亞的戲劇《暴風雨》。我未看過此劇,所以此話是否出自其中,這一點有待考證。
不過,我覺得此句很有幾分哲學意味,而且頗具文學性,故此我比較喜歡。盡管喜歡,但對其内涵并不十分明了。
如今看了錢穆先生對曆史意義的論述,我豁然開朗:既然過往的曆史并未真正過往,而依然貫穿于當下與未來,那我們不就可以稱之為序章嗎?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原來可以這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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