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像

唐詩宋詞，中華傳統文化的瑰寶。作詩是中國古代文人的必修課。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作詩的天分。今天所說的這位，大家都非常熟悉：黃庭堅。黃庭堅是宋代“蘇、黃、米、蔡”四大書法家之一，也與張耒、秦觀、晁補之同為“蘇門四學士”。在當時，黃庭堅的書法、詞作都與蘇轼齊名，被後人推為“江西詩派”的一代宗師。

所謂“江西詩派”，源自宋朝文學家呂本中。他做了一部《江西詩社宗派圖》，将崇尚錘煉文字、注重章句、精雕細琢、追求新奇、師承古人等類型的詩人歸為一派。因為這些詩人的原籍，都屬于宋朝的“江南西路”，所以稱為“江西詩派”，在宋朝最為流行的詩歌流派。後來又有宋末明初的詩詞評論家方回，提出了江西詩派“一祖三宗”的說法：一祖為杜甫，三宗分别為黃庭堅，陳與義和陳師道。

目前黃庭堅留下的詩詞大約有2400首，算是比較高産的了。黃庭堅也的确有一些佳句存世，比如：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但是，從優秀率的角度來說，流傳到現在還能耳熟能詳的作品，卻是少之又少。堂堂“蘇門四學士”，為什麼寫了這麼多首詩詞，後世卻流傳不起來呢？

其實，這應了古人一句話：詩如其人。凡是出自人手的作品，無論詩詞、歌賦、書法、畫作、雕工等等，無一不是作者自身品性的體現。比如：賈島，對詩詞癡迷，善于推敲，作品雕琢的痕迹濃厚。李白，豪放不羁，性格灑脫，詩歌就浪漫奇妙，宛若谪仙。王安石，性格倔強，固執偏激，詩歌作品顯得生硬。黃庭堅也是一個非常獨特的人。黃庭堅自幼聰明，6歲能詩，經常到舅舅李常的書舍去讀書，有時李常随手抽出一本書考他，黃庭堅都能對答如流，堪稱奇才。後深得蘇轼欣賞。

黃庭堅書法

但是，黃庭堅有一個特點，或者說是毛病，就是傲得有點兒逆反，而且還不說出來，自己憋着。黃庭堅一生，并沒有大富大貴，最好的官職，也就是擔任皇帝的起居舍人。黃庭堅有才，而且性格耿直，給皇帝寫起居注，對皇帝的缺點一點兒也不避諱，當然不會幹長久。因此。加上在當時改革派和保守派造成的複雜鬥争中，屢屢受到打壓，仕途一直都不大順利，不是遭谪貶，就是在被貶的路上。而他又始終放不下，不能做到像蘇轼一樣豪放灑脫。為了顯示自己卓爾不群，往往要費盡心思，标新立異，而又試圖不露痕迹。這些，不僅體現着他的書法作品中，也體現在他的詩詞作品上。比如：黃庭堅在書法上成就很高，楷書、行書、草書都是一絕。在寫“三點水”的時候，别人都是最後一點往上挑，黃庭堅偏偏就是不挑。别人不挑不好看，黃庭堅不挑，反而别有一番韻味。

但寫詩就不一樣了。黃庭堅寫詩，講究“字字都有來處”。所以，作品總是感到推敲過度，用詞講究但太生硬，讀之無味。後世很多詩詞評論家，都對黃庭堅的風格提出了批評，認為他專揀古人棄之不用的生僻字，還自以為很神奇，其實卻步入末流，有傷大雅。清代劉熙載評價說：故以生字、俚語侮弄世俗。而在句子、章法方面力求推陳出新、别具一格，但是卻事與願違。先鋪墊了一堆東西，才開始步入正題，就像擠牙膏一樣讓人讀着是那麼的不痛快。蘇東坡對黃庭堅的詩，評價一點兒也不客氣：讀山谷詩，如食蝤蛑，恐發風動氣。意思就是，黃庭堅的詩好比是螃蟹，看着挺高級，但如果吃得多了，多半會中風。因為不是什麼好句子，為了避免大家憋出心髒病，這裡僅舉兩例。

有一次，黃庭堅去找好友晁補之，見到晁補之父親寫的一首詩，其中有一句：小雨悄悄人不寐，卧聽羸馬龁殘刍。小雨中，人睡不着，四周靜悄悄的，隻能聽到老馬吃草的聲音。很有意境。但是，黃庭堅給翻改了一句：馬龅枯箕喧午夢，誤驚風雨浪翻江。老馬吃草，聲大如雷；一場小雨，何能驚人？為了出衆，有點兒太過了。再比如這一首，看看各位能完整順利地讀出來嗎？

庚申宿觀音院 宋 黃庭堅

谷底一墟落，地形如盎盆。

榱題相照耀，其民頗家溫。

土風甚于秦，不可借釜甗。

僧屋無陶瓦，剪茅蒼竹樊。

借問僧安在，乞飯走諸門。

人哄鳥烏語，簟涼風水文。

旁有蜂蜜廬，頗聞衙集喧。

将雨蟻争丘，鏖兵複追奔。

紅英委鳳翼，赤帻峨雞冠。

汲烹寒泉窟，伐竹古松根。

相戒莫浪出，月黑虎夔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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