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岸雲沙
圖:來自網絡
今天刷到一個視頻:那是1983年農村交公糧的現場實拍。看到這一幕,我的心瞬間被擊中了,因為我曾在農村生活很多年,眼前的場景,好像猶如昨天一般。
我特地留意了一下,視頻下面竟然有四千多條評論。其中最熱門的一個評論是:年輕時交公糧為啥老了沒退休金?
還有很多評論都是講自己的親身經曆,有一個說:今天還記憶猶新,那時才十幾歲,父母雙目失明,跟着父母去,又抱不動,好長的隊伍,站一天,還有人回家去拿被子。
有個北大教授說:農民就是一生蠻力,對國家沒有什麼貢獻,隻有徹底消滅農民,國家才能富強。我估計他們家三代都是喝西北長大的。沒有農民辛辛苦苦種出糧食來,他要靠什麼來成為“教授”?他沒有經曆過背朝黃土面朝天,揮汗如雨的勞作生活,更不知道什麼叫公交糧。
交公糧,就是農民将收獲的糧食按标準無償交給國家。這一制度在中國至少維持了兩千三百多年,從秦孝公開始,被稱為“皇糧國稅”,一直到2000年國家實行試點改革農村稅費,才開始減輕了農民的負擔。
我也曾經跟着父母去交過兩次公糧。我們公社一共有兩個糧站,一個在孫桁,一個在蔔集。去孫桁交時,我在後邊給父親推着車子,我記得大約交了十一二袋子,滿滿的一地排車。那幾乎是我們家所有收成的一半多。
當時天熱,人多,車多,排不上号,一家一輛地排車,從早上一直排到晚上,交不上,然後我回家去幫父親拿了被子,晚上就鋪在車子旁邊,等着入庫。
我還記得第二天往糧庫裡推麥子時,那隐隐的心疼,到今天還記憶猶新,糧所的人用一根鐵釺子往麥袋子上紮,感覺就像紮在自己心上一樣,幹濕度合格才能入庫。
入庫口有一個長長的坡道,過完秤,一袋袋的糧食要自己爬過坡道,扛進庫裡去,然後倒掉,就像魚兒入了大海一樣,一撒手,再也找不到哪一粒糧食是自家辛苦種下的了。
第二年去蔔集交公糧,剛收的麥子,曬得天數不夠,水分不達标,隻好攤在糧庫院子裡的水泥地上繼續曬。好在有個沾親帶故的老親在蔔集糧所做飯,我父親沒有留下看守,他幫忙給照應着,大約曬了兩天才交上。
每一年麥收,對我們家來說都是一場災難性的重生,我父親身體不好,大娘大爺年紀大了,兩家二十多畝地,一塊地一塊地收割,總要從比别人家早下鐮,卻比别人晚半個月才能收到囤裡。
有一年麥收下連陰雨,一連好多天不晴天,無論是收割的麥子還是沒有收割的都發芽,每天一停雨點,就要馬不停蹄地在各個地裡奔走,把摞在地裡的麥個子翻一個個,晾一晾,也許等不到你去下一塊地,雨又落下來了。
那些已經收割進場的麥子垛在那裡,蓋了草墊子,垛芯子裡發了黴,幾乎要捂出濃煙來。那可真是一場讓人絕望的雨。
每次從地裡往家場院子裡運送麥子,上個坡道,我們全家都要齊上陣,才能推上去。那時候,我特别恨下雨天,也特别恨所有的有高坡的土路。天旱或者澇,都是農民的災難,因為我們是看天吃飯的。
我們村子裡有一戶人家,孩子多,飯量大,每年交完公糧之後,糧食都不夠吃的。
我父親每一年麥收都要大病一場。對我來說,交公糧如同割肉一般的疼痛。
交公糧,可以說是我在農村生活時最難忘的歲月。也許正是曾經的農村經曆,盡管如今我已離開了農村多年,我的一些親戚朋友還生活在那片黃土地上,我理解他們的喜怒哀樂,任何有關農村的信息,都會使我想起他們。我的心依然和他們連接在一起。
那時候我們常常講,十三億中國人有八億是農民,所有人吃的糧食都是八億農民無償的奉獻,你怎麼好意思說農民沒有做貢獻?
不納糧之後,農民的日子好過了,可以選擇的生存方式也多了,不用守着那二畝薄地靠天吃飯了,越來越多的人湧進城市裡打工,掙錢,然後留在城市裡。
如今的農村就像一個空殼子一樣,年輕人出去了,留下老人寂寞地過着留守的生活。兒女們條件好,還可以讓老人吃得好一點,如果條件不好,老人就要比一般人多受苦了。
他們勞動了一輩子,落下一身的病,又有哪一個“磚家”考慮過他們真實的生活狀态是什麼樣的?如今他們都已風燭殘年,沒有了掙錢的能力,每個月不過一百塊錢左右的所謂“老年錢”,也隻夠吃饅頭和鹹菜的。
民以食為天。農民最後的依托是土地,盡管那一點點土地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的尊嚴。填飽肚子,這是他們生存的最低滿足,這種滿足經不起任何細微的沖擊和敲打。他們吃得苦最多,受得罪最大,而他們的社會地位卻最低,此境遇常令人耿耿于懷。
看到很多人評論說:為什麼不給那些交過公糧的農民發工資?我是舉雙手贊成的。
他們也是為國家做過貢獻的,理應受到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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