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鄭愛君
如今,老家的農村幾乎成了空殼,中青年都進城了,孩子們都去城裡上學了,村莊裡,隻剩下了日薄西山的老人,還守着那一片祖祖輩輩相傳的土地。
我是一名70後,每次回望老家,我就想起當年那些為了争地基和地邊而大打出手的事情,當年,為了多種一壟麥子,很多人一點點地向外侵占,與人為善的,過得去就算了,那些不願意吃虧的,就會互相罵上幾天。
記得那時,每逢收麥子的季節,原本生産隊留了三米半的路,但我們拉莊稼時,卻隻能勉強過去一輛架子車(平闆車)。
農村是一個家族群居的地方。一個村子裡,幾乎都是一姓人,近的兄弟姊妹,遠的也就四服五服,但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而打架的事情,卻常常發生,哪裡還管什麼親近遠疏。
因此,每一次老家村裡有什麼紅白事,見到那些久違的鄉鄰時,大家唠來唠去,也就是那些陳年的往事,但那些事情卻讓人百聽不厭。誰的為人咋樣,誰的脾氣好不好,誰家的孩子現在混得如何等等。
但每次追憶往昔,我就會想起我家和大伯家發生的不愉快的往事。
父親說,大伯比他大三歲,在他小時候,大伯很疼他,家裡有什麼好吃的,哪怕自己不吃也要留給他,但自從兩人結婚之後,随着大媽和我母親的陸續到來,原本和諧的家庭,從此再無甯日。而彼此矛盾的焦點,都是家裡的地基有關。
從我記事開始,我家和大伯家就發生過兩次比較嚴重的鬥毆。第二次,是在1986年的7月,大伯家造東屋,母親覺得大伯家的房檐太靠外了,說下雨的時候,雨水會滴在我們家裡,于是,就和大伯和大媽争吵。
但大伯根本不理會我母親的想法,待上梁時,母親沖上去,到房上去鬧,結果被大伯和大媽狠狠地打了一頓,母親右胳膊骨折,住院半個月,後在村委和鎮裡工作人員的協調下,大伯家賠償了母親一千八百元。
從此之後,我家和大伯家勢不兩立,即便發生交集,也是基本上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狀态。
在農村,宅基地邊不讓人,哪怕是親兄弟之間也是這個樣子,其實,我父親和大伯結婚後,爺爺已經在分家時确定了彼此的界限,但大伯在蓋房子時,卻偏偏要去故意多占一點,故意超過界限,但我母親也不是省油的燈,因此,兩家的矛盾,常常會滋生。
我家和大伯家第一次發生打鬥時,我當時才六歲,當時父親去鎮裡幹活了,那天不知何故,母親和大伯一家發生了激烈的争吵,随後,他們一家四口沖進了我家的院子,對着母親就是一頓暴打,聽着母親聲嘶力竭的叫罵聲,我在一旁吓得放聲大哭。
而第二次打架的緣故,是因為我家的地基墊得太高的原因。
那年,我家造新房子,由于我家的宅基地低窪,父母兩個人每天晚上就從幹涸的池塘裡拉土,但在不少農民意識裡,鄰居的地基是不能比自己高的,就是妨礙了自家的風水,在我父母墊地基的時候,大媽就來吵過幾次。
後來,随着雨季的到來,我家的地基高,大媽家的地基低,這就涉及到院子的排水問題。有一次,好像是8月份吧,一場暴雨來臨,大媽家的院子裡滿是積水,怒不可遏的大伯和大媽,拿着鋤頭,就來到我家門口刨我家的地基。
我父母和大伯大媽也是針尖對麥芒,一場戰争不可避免,母親被打成了骨折。這也成了我們兩家成為仇人的導火索,從此親兄弟互不往來。
在我考上大學那一年,大伯因車禍離開了世界,我父母全程都沒有參與,母親還一個勁地說大伯是罪有應得。
我雖然也會對大伯大媽的行為表示不滿,但我想不通為啥親兄弟間要為一些雞毛蒜皮的瑣事反目成仇,搞成寸土必争寸土不讓。我時常勸我父母看開點,能讓對方就讓下,占便宜也到不了外邊的。
但父母卻覺得恨鐵不成鋼,覺得生的兒子卻胳膊肘子往外拐,不願為他們撐腰,而我一直覺得沒必要為農村的那點地方吵來吵去。
2013年2月,91歲的爺爺臨終快要咽氣的時候,在村領導和族長的說合下,我父母才和大媽以及她的兩個兒子,才徹底冰釋前嫌,一位長輩講起大伯當年對我父親的愛時,我們都聽哭了,大家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場面甚是感人,鄉情像一道傷疤,結痂重生。
自此以後,我家和大媽家的關系逐漸升溫,由最初的互不相讓,到後來的和諧,再到如今的變得越來越親密。
現在,我們後輩們為了自己的事業,為了各自的理想,都在不同的城市安居樂業了。
大媽的兩個兒子,他們在上海工作多年,如今已經成了一家物流公司的區域代理,在2015年的時候,在當地買房安家了,他們後來把大媽接到了城市。而我也考上了大學,畢業後在南京工作,父母也跟着我一起生活,老家的房子,就任由它們荒蕪着。
而老家的房屋,随着人去樓空也慢慢凄涼起來,庭院之間雜草叢生。我和大媽家的兩個堂哥之間,兄弟之情卻越來越密切,平時噓寒問暖,節假之日大家相互祝福,相聚之時更是互吐衷腸開懷暢飲,想想過去看看現在,真是冰火兩重天。
在昔日的農村,村民為了一壟莊稼,一點地邊,甚至一個雞蛋,而打到頭破血流,甚至反目成仇。也許那個時代,大家生活的圈子太小,日子很苦,一點小事都可能視為大事 ,一點東西都看得特别金貴。
如今,我們走出去了,見識多了,格局大了,此時再回望故鄉,才發現當初的那些争吵和打鬥,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千裡家書隻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萬裡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這世界和其上的一切,都會成為過去,所有的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親情卻是花再多的金錢也買不到的,有時我回老家,被一些不太熟的長輩叫一聲乳名時,那種親切的況味,讓我感動的不行。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想,我父母和大伯大媽,一定會和諧相處,因為,作為親兄弟,哪怕矛盾再大都是一個根,都是血濃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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