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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老同學雲集郵電所 伊然美仍不改初衷
郁金香走後沒有幾天,伊然美來了。她是受報社的委托和地區郵電局的安排來采寫反帝公社郵電所先進事迹的。對于這些典型,報社要組織有計劃地宣傳報道,既然地區郵電局有這樣一個得力的筆杆子,報社就委托郵電局安排伊然美來采寫了。伊然美來到反帝公社,并不知道範廷簇在這裡,是郝夢多告訴她的。郵電所就在公社大門的右下側,郝夢多進出公社大門,随時都能看見郵電所的動靜。
一天下午的晚飯後,公社郵電所的投遞員小吳,陪着伊然美在公路邊上的桉樹下面散步。此刻,正好迎面碰着下隊回來的郝夢多。兩人相視一陣,雙方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隻是一時半刻想不起來對方是誰。最後,還是郝夢多先開了口,“小吳,這位同志是誰?”那個時候還不時興稱呼小姐。
“哦,你問她呀,”小吳指着伊然美說,“她是地區郵電局派來的,她來檢查我們的工作,她叫伊然美。”小吳也很會說話,他沒有把伊然美來采寫他們的先進事迹的實情道出來。
郝夢多證實了眼前這個落落大方舉止文雅的漂亮姑娘就是伊然美,一個箭步跨上前去,一抱将伊然美摟住,“伊然美呀,伊然美,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美麗不減當年,依然還是這樣的美。我是郝夢多啊,你還記得我麼?”
“記得,記得,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記得。”伊然美激動地說走了嘴。
“你看你看,多年不見面了,你還希望我死。”郝夢多毫不在意地說。
“沒有啊,你這是從何說起?”伊然美驚詫地問。
郝夢多笑着說,“你剛才不是說,我化成灰了你還記得嗎?”
“哎呀,你看我這張臭嘴,心情一激動,把話說走火了都不曉得。”伊然美歉意地說,“真對不起,鑒諒,鑒諒。”
“多年不見,說話都文謅謅的了。”郝夢多豪爽地說,“我是那種小氣鬼嗎?這樣,明天我做東,也盡一點地主之誼,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叙談叙談。”
“郝姐,你就不必了。”小吳說,“我來一起招待,把你們在這兒的老同學都請來,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好啊,小吳,就這樣說定了,人,我負責通知,夥食你負責操辦。”郝夢多說完了,又接着問道,“客人的住宿都安排好了麼,不行,就到我那裡去擠。”
“安排好了,我們所裡有一間客房,是專門用來接待上面來的客人的,既幹淨,又安全。”小吳說。
“那好,小吳,”郝夢多激動地說,“你陪客人走走,我先回去洗個臉,到這個時候我還沒有吃飯呢!”郝夢多說完,風一樣地朝公社機關的住地走去。
“她幹啥去了,”伊然美看着郝夢多的背影,驚訝地問,“到這個時候還沒有吃飯。”
“農村工作就是這樣,除了開會,就是下生産隊。”小吳說,“吃飯也是早一頓晚一頓的,生活完全沒有規律。”
“吳小弟,你這個概念有點含糊,我想給你糾正一下,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小吳一雙聰明的眼睛,看着這個來自最最最上級機關的客人說道,“不會,我們在基層工作的人,不太注重學習,懂得的東西太少,謝謝你的指點。”小吳雖然是個基層郵遞員,說話也很注意方式。
“吃飯不等于全部的生活,但生活包括了吃飯。”伊然美解釋說,“吃飯是生活中的具體項,生活則是個人參加社會活動的綜合概念。生活的内容很廣泛,包括你所有的行為準則在内。所以,生活又有積極和消極兩種方式。積極的生活就有意義,消極的生活就沒有意義。”伊然美看着小吳的神情似乎有點兒茫然,接着又解釋道,“就我們年輕人而言,好學,上進,簡樸,處處嚴格要求自己,熱情參加各種公益活動,可以說就是積極的生活,就有意義。反之,就是消極的生活,就沒有意義了。”
小吳還是生平以來第一次聆聽過這樣的教誨,于是感慨地說道,“伊姐,你們生活在大地方、大機關裡,就是跟我們不一樣,你懂得的知識好多喲,光是解釋一個生活,就說了這麼多。”
“小弟說的沒有錯,環境對人的影響是很重要的。”伊然美說,“你要是生活在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你受到的熏陶絕對是不一樣的。你經常接觸的對象不同,你所受到的影響也不同。特别是在你生活中的某一階段、某一時期處于消極、悲觀,對生活失去信心和勇氣的關鍵時刻,如果有好心人給你指點一下,你就會雲開霧散,重建信心,找到前進的方向。”
“聽伊姐如此說來,好象你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曆和體會似的。”小吳試探地說。
“實不相瞞,我确實有過這樣的經曆。”伊然美坦白地說,“否則,我就沒有這般深切的體會,也不會有現在的生活。”伊然美所說的經曆,就是範廷簇告訴她的在搞好本職工作的前提下,堅持自學,堅持學習寫作。她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就是沿着這個方向走過來的結果。她要是沒有半瓶醋的指點,昏昏谔谔,得過且過,就算還在專區郵電局工作,除了整天枯燥無味的插塞子拔塞子轉接電話以外,還會做什麼呢?
兩人走了一陣,看到天快黑了,又原路返回公社郵電所。
第二天上午,小吳就去鄉下采買了一些雞鴨魚回來,下午就弄了一桌特别豐盛的晚餐,就等着郝夢多把那些親近的同學請來,一方面是看看多年不見的伊然美,另一方面大家坐到一起來叙叙舊。聯系的結果,隻找到了趙妩瑕和焦吉桦,肖美玉和範廷簇都下鄉去了,什麼時候回來,沒有人知道。于是,就隻有郝夢多、趙妩瑕、焦吉桦三人和主人家小吳以及郵電所的所長老張,陪伊然美一起吃飯。
老同學相見,自然要叙一些舊情。因為範廷簇和肖美玉不在,話題自然就落到不在場的兩個人身上。
“現在肖美玉到好了,輕輕松松就‘鯉魚跳龍門’,徹底脫離農村不說,還進了一個好單位,謀到一分好工作。”焦吉桦十分羨慕地說。
“哼,她要沒有半瓶醋幫她,做夢去吧!”鬧山麻雀趙妩瑕對肖美玉一直耿耿于懷。
“據我所知,現在半瓶醋不是也答應幫你了嗎!”郝夢多說。
“他答應幫我是不假,問題是機會讓肖美玉給搶去了。”趙妩瑕遺憾地說,“他要是早一點幫我,或者當初分組的時候我就跟半瓶醋一個組,肖美玉就沒有戲了。”
“我問過範廷簇,材料是不是他寫的,他說他沒有寫,他隻承認他看過。”焦吉桦說,“當初隊裡安排就是組長寫材料,半瓶醋不是組長,輪得到他寫嗎?”
“哎呀,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趙妩瑕嫉妒地說,“反正人家肖美玉也走了,現在成了縣革委辦公室的秘書。這次回來,公社上還把她當上賓來接待,專門把範廷簇抽出來陪她。這下他就是願意幫我,也沒有時間了。”
“哎,伊然美,在中學裡面的時候,你跟範廷簇那麼好,怎麼現在你問都不問一聲呢?”郝夢多直言不諱地說,“你們在甯遠很少見面嗎?”
“在甯遠見面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伊然美回憶說,“我雖然去甯遠有好幾年了,可是我不知道他就在離我不遠的陸軍醫院。還是我住地方精神病院治不好了,把我轉到陸軍醫院之後才遇上他的。沒有多久,他就退伍回來了。”
“陸軍醫院一定不小吧,你是怎麼遇上他的?”趙妩瑕好奇地問。
“我從地方醫院轉到陸軍醫院以後,就住在他上班的内科。”伊然美說,“我在地方醫院住了好幾個月,吃藥吃得渾身發軟,舌頭兒打顫,碗端不住,筷子捏不穩,東西吃進嘴裡會掉出來。”
“那你吃飯喝水怎麼辦?”趙妩瑕着急地問。
“住在地方醫院的時候,是家裡的親人喂我的飯和水。”伊然美說,“轉到陸軍醫院以後,就是範廷簇喂我的飯和水,還幫我刷牙,洗臉,洗腳,扶着我在床上解手,然後在把大小便端到廁所裡去倒掉。”
“這些事情他都要做啊?”趙妩瑕驚呼呐喊地叫起來。
“部隊醫院不讓病人家屬照顧病人,隻允許按時間規定探視。”伊然美解釋說,“所有病人的一切,都是醫院的工作人員承擔。遺憾的是我沒有住多久,遇到範廷簇以後,不到四個月,我的病就好了。出院之後,他來看過我幾次,鼓勵我工作之餘學習寫作。我也就照着他指的路走,堅持到現在,算是有了一點小小的收獲。”
“他也鼓勵我堅持寫作,還要我向文學創作方面發展。”趙妩瑕激動地說,“我是得抓緊時間向他學點東西了,不然他走了,我連向他請教的人都沒有一個。”
“他往哪裡走,”焦吉桦武斷地說,“工作隊還沒有散夥呢。”
“他說他有預感。”趙妩瑕毫無保留地說,“工作隊還沒有解散,他就會被趕出工作隊。他要我抓緊時間,他給我指導一些寫作技巧。他說他走了,就是想幫我也不成。”
“他真是這麼說的。”焦吉桦又問了一句。
“我騙你幹啥?我騙了你,你又不會給我好處。”
“有誰會趕他走呢,可能是無中生有吧。”焦吉桦不相信。
“工作上的事情,工作時間說。”郝夢多高聲說道,“伊然美來一次不容易,我們還是說點個人問題方面的事情吧。”郝夢多說完,又突然想起,“哎,伊然美,半瓶醋你們兩個是啷個搞起的嘛,中學那個時候你對他那麼好,巴不得心肝五髒都挖給他吃,你住院了,人家又給你喂飯喂水的,還給你刷牙洗臉。這樣的日子,我可是一天也沒有享受過啊,你就沒有向他有所表示?”
“人家心裡早就有人了,白天黑夜,寸步不離。吃飯不分碗筷,半夜三更還要陪她上廁所。”伊然美噘起嘴說。
“天哪,都到這一步了。”鬧山麻雀趙妩瑕吼了起來,“他都這樣了,你還放得下。趁我們都在這兒,聯合起來狠狠地修理他一回,叫他想起來就害怕。”
“這件事情喃,完全怪他也不公平。”伊然美摸出餐巾擦了擦嘴角,繼續說道,“一方面是多年失去聯系,彼此都不知道對方在什麼地方。我要是不住院,或者住了院不轉到他們陸軍醫院的科去,至今我都不會知道他在哪裡。另一方面,他在那個美女成堆的單位工作,即便他不找人家,人家也會找上門去。他都不知道我存在不存在了,他還顧得上我嗎?”
“聽你這麼說來,他不是已經有心上人喽。”焦吉桦也跟着湊熱鬧。
“啊,我想起來了,”鬧山麻雀趙妩瑕口無遮攔地說道,“前些日子來過,人挺漂亮的,聽說叫郁金香,在這兒住了四五天,才走了沒有多久。肖美玉寫給半瓶醋的信裡面,也提到過這件事情。”
“怎麼,肖美玉給半瓶醋寫信的事你都知道?”焦吉桦又問。
“知——道,肖美玉給半瓶醋的信我都……”趙妩瑕回答說‘知道’時,把知字的音拖了很長。她本來想說,肖美玉從縣上托人給範廷簇帶來的信她都看過,話到口邊她又刹住了。 “已經有了一個郁金香,還有一個伊然美,現在又鑽出來一個肖美玉,看他選中哪一個?”郝夢多滿不在乎地說,“這個其貌不揚的半瓶醋,豔福還不淺呢?”
“你别看他面帶豬像,其實,他心裡明亮得很。”伊然美氣憤地說,“在我跟郁金香之間,他之所以選擇郁金香,還不是看到郁金香有一個很好的單位,有一份固定的工作,有一個有錢有權的老丈人。”
“哎,我就想不通了,她郁金香這麼好的家庭條件,她本人的條件也很好,怎麼不去找一個比半瓶醋更好的,偏偏要找半瓶醋呢?而且還癡心不改。”郝夢多不解地說,“這世間的事情也真怪啊。”
“說怪也不怪。這是特定的環境加特定的條件造成的。”伊然美解釋道,“陸軍醫院裡面女人多,男人少,大概是九比一,還是十比一,而且部隊在地方招的都是美女。他們在醫院工作,很少有與外界接觸的機會。這樣一來,就把醫院内部的男人身價擡高了。所以,在那個特定的環境裡面,女人最低微,男人最金貴。很多時候,是幾個女人同時搶一個男人。好多美女熬成了半老徐娘,隻要能抓到一個就不顧一切了。這就給範廷簇帶來了機會。不然,他有這麼炙手可熱嗎!所以我說,女人,還是不要在女人太多的地方生活,否則,在漂亮也不值錢。”
“現在他已經離開了那個環境,掉了毛的鳳凰不如雞,他還有什麼身價可言!加之現在你又比他混得光鮮體面,說不定他還要反過來求你呢?”焦吉桦幸災樂禍地說。
“那你這次來,還見不見他?”趙妩瑕事不關己地問。
“我還不是那種忘恩負義、恩斷情絕的人,我現在能有今天,也是他給我指出來的奮鬥之路。”伊然美深情地說,“那個時候正是我處于茫然、悲觀、彷徨消極的時候,也是我最需要有人支持、鼓勵和幫助的時候,是他給了我生活的信心和勇氣,是他幫我揚起了前進的風帆。我聽了他的指點,采納了他的金石之言,加上我的不懈努力,終于才有了今天。所以,盡管他辜負了我的一片真心和無限癡情,我還是想見見他的。”
郝夢多聽了,感慨萬端地說,“我們的伊然美,這麼多年過去了,不僅外表依(伊)然的美,内心也依(伊)然的美。”
說笑一陣,不覺一頓晚飯兩三個小時過去了。最後約定,還是由郝夢多出面找到範廷簇以後,再與伊然美見面。反正伊然美要在這兒住幾天。郵電所的先進事迹采訪完了,還要順便回老家去看看。
其實,範廷簇和肖美玉當天下鄉走的不遠,晚飯後就回來了。隻是不知道郝夢多、焦吉桦、趙妩瑕她們在郵電所聚餐,歡迎伊然美的光臨。範廷簇想起有好長時間沒有去看郝夢多了,于是,準備天黑以後去看看郝夢多。範廷簇走出糧管所不遠,正好與前來找他的郝夢多碰了個正着。
“半瓶醋,天天有美女陪着,就把我搞忘啦!”郝夢多假裝埋怨地說,“你想想看,有好長時間沒來看我啦,太不夠意思了嘛!”
“你瞧,我這不是來了嗎?”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你猜,哪個來了。”
“你的那位先生呗,還會有哪個?”範廷簇不加思考地說。
“放屁,我連朋友都莫得,去那兒找先生。”
“那,你得告訴我啊!”範廷簇說。
“是伊然美。”
“哦,她來幹啥?”
“她來幹啥,你得去問她喽!”
“不會是專門來找我的吧。”
“看樣子,不象。”郝夢多說,“我來找你的意思,就是想說,不管她是不是專門來找你的,你都該去見她一面。我們是見過了,郵電所小吳做的東,參加的有焦吉桦、趙妩瑕,就差肖美玉你們兩個,今天下午聚的餐。”
“從情理上講,我是該去見她。”範廷簇憂心忡忡地說,“問題是我該向她怎樣解釋呢?”
“無論怎樣你都該去見她一面。一則是多年的同學校友,第二呢,你們還有過那麼一段令人羨慕的愛情。”郝夢多說,“不容易呀,中學時候你處于那樣的尴尬境地,人家都在忠貞不渝地愛着你,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喲。”
“好吧,那就拜托你跟她約個時間和地點,我跟她見上一面。”範廷簇說,“把有些誤會加以澄清,也許對雙方都有好處。”
“怎麼,你們之間還有誤會?”郝夢多不解地問。
“有啊,她以為我接受了郁金香而抛棄了她,實際上不是這麼回事。”
“既然這樣,那就更有必要溝通了。好吧,我來做這個合事佬。”郝夢多激動地說,“我跟她約好了在來告訴你。”
“好吧,勞駕你了。”
郵電所客房。範廷簇坐在客鋪對面的木質靠椅上,伊然美就坐在床鋪上。
“退伍回來這段時間怎麼樣?”伊然美兩眼炯炯地看着範廷簇。
“不怎麼樣,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沒有幹成一件象樣的事。”範廷簇說,“這不,回來才一年多,就換了兩三樣工作,說不定哪一天又要被打發回家。”
“不,我是問你心情怎麼樣?”伊然美非常鎮定地說。
“工作都是這個狀态,心情還會好嗎?”
“聽說郁金香來過。”伊然美問。
“你是怎麼知道的?”
“昨天下午聚餐的時候,他們順便提起過,所以我就知道喽。”本來是趙妩瑕說的,伊然美沒有把名字說出來。
“是來過,隻是小住了幾天就走了。”範廷簇也毫不隐瞞地說,“大概就是半個月以前吧。”
“是專程來看你,還是有别的事情。”
“她來催我跟她結婚,即便是不結婚,也要把結婚手續辦了拿回去給她爸看。”範廷簇說,“郁金香告訴我,她爸不要她跟我在一起,要她嫁給她爸的戰友的兒子。”
“那你們不是已經結婚啰!”伊然美驚詫地問。
“沒有,我沒有答應。”範廷簇說。
“你為啥不答應呢,人家這麼遠跑來,為的就是這件事情。你不答應,且不是難為人家。”
“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範廷簇說,“我要是答應了她,将來她後悔都來不及。我要是答應了她,也就是毀了她。”
“廷簇,你也把問題看得太嚴重了嘛!”伊然美改變了口氣,“既然她自己都心甘情願,你又何必那麼固執呢!”
“不,我要對她負責。她之所以這樣情有獨鐘,完全是在感情用事,說明她思想還不夠成熟,考慮問題過于簡單。”範廷簇向伊然美表達了對郁金香的态度。
“照你這麼說來,結婚手續也沒有辦喽。”
“既然事實都不成立,還辦什麼結婚手續。”
“那她回去怎樣向她爸交代?”
“隻有拖喽,我讓她告訴她爸,等我有了工作在說。她爸等不及了,肯定就要把她許配給他戰友的兒子,然後把婚一結,我就上坎了。”
“你這樣做,你能對得起郁金香對你的一片真心麼?”伊然美假惺惺地說。
“我不這樣做,我又能對得起你嗎?”範廷簇說,“要講對愛情的付出,你比郁金香多得多。說實話,她也沒有為我做過些什麼,比起你來,就遠遠沒有你為我付出的多了。特别在我中學階段最困難、最被人看不起的時候,是你為我做出了很多很多的犧牲。雖然七八年過去了,光陰的流逝,并沒有把這些美好的記憶帶走,至今還牢牢镌刻在我的心裡。”
“對不起,廷簇,是我誤會你了。”伊然美感動得流下淚來,差一點站起來擁抱範廷簇。
“你聽我把話說完。”範廷簇繼續說道,“我不接受郁金香,不是因為她哪一點不好,是因為我沒有能力給她幸福。她雖然三番五次聲明隻要愛情而不要幸福,那是因為她還不知道什麼是幸福。我不接受郁金香,同樣也不接受你伊然美。我不接受你伊然美,也不是因為你哪一點不好,拒絕的理由是一樣的,我沒有能力給你幸福。”
“你要什麼時候才能接受愛你的人呢?”伊然美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能力,什麼時候才接受。”範廷簇理直氣壯地說。
“假如你一輩子沒有這樣的能力呢?”
“那就一輩子不接受愛我的人。”
“勇氣到是可佳。”伊然美針對鼻子缐對眼地說,“不過,我懷疑你這句話可能是專門針對我申報的專利。”
“你要這樣說,我也沒有辦法。”範廷簇解釋說,“我知道,你現在的總體情況比郁金香好得多,自我創造的能力比她強,影響比她大,身價和地位也比她高。郁金香我都拒絕了,我還能接受你麼,這一點,我很有自知之明。”
“你不要把我擡的那麼高,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隻是有一分還沒有轉正的工作,有一股不斷奮鬥的力量和熱情,這也是你賜給我的恩惠。除此以外,我同樣一無所有。”
“雖然我們有許多的共同點。”範廷簇說,“可是我還在等待機會。雖然我也在奮鬥,往往結果隻是體現在别人身上。好處就是不斷的有人愛我,而我又不斷的想辦法拒絕,這也許又是另外一種奮鬥結果的表現方式。”
“那麼,廷簇,我對你的一片癡情,就這樣付之東流,我為你做出的犧牲,便成了無謂的代價喽。”
“如果我還能活在這個世上,我隻有努力向你做一些補償。回報的話,我都不敢說。”範廷簇懷着幾分慚愧地說,“我很希望等我有能力給你幸福的時候在接受你,我又害怕這個時候遙遙無期。所以,我沒有辦法接受你對我的愛。”
伊然美聽了,一下子就昏了過去。範廷簇急忙跨過去将她摟住,然後用拇指掐住她的人中穴。過了一會兒,伊然美才從昏迷中清醒過來。這時,範廷簇才突然想起,伊然美的情緒,不能在有強烈的精神刺激,否則,她的精神分裂症有可能複發。範廷簇想到這裡,立刻又對伊然美說道,“小伊,你在給我一些時間,我相信命運會給我奮鬥的機會。有了奮鬥的機會,我就有可能鍛造出給你幸福的能力。”
紛亂的思緒,漸漸從伊然美的腦海中清醒過來。兩眼盯盯地望着範廷簇,仿佛從來沒有看見過似的,她緊緊地摟住範廷簇,然後從心裡吐出渴望已久的一句話來,“我答應你,不許在改變主意了。”說完,從範廷簇懷裡站起來,坐回到原來的床沿上。
這時,郵電所的小吳給伊然美打來了洗臉水,“伊姐,你洗臉吧,時間不早了,洗完了早點休息。”
範廷簇知道,遇到這樣的情況,就是主人家催你走了。主人家不便催客人離開,一般都采取這樣的方式。于是,範廷簇跟伊然美告了别,深夜才回到糧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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