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聲緊,小荷翻。盛夏亦在葉脈間悄然厚重。
日影月動,寸陰寸時,鄉間都有它獨有的清歡和素雅。
白雲渲染黛色溝壑間,尋常農家小院,竹木相掩,雞犬間聞;阡陌縱橫,炊煙袅袅。
閑時壟上采豆,忙時低頭弄鋤。晨起逐南山,扶莊稼滋長;晚來盡月色,有菊籬下開。賞新篁舊竹于雨後,打柴放牛依田而憩。平平淡淡的日子,也自得一番樂子。
我有一個癖好,偏愛這鄉村生活,對蘊含泥土清香的一草一木獨有情鐘。
七月初始,川渝大地草木怒生,溪水新漲。行走在田野小徑中,陡覺得山花野草都有了聲息。水田裡的荷花正生機勃發,一朵、兩朵、三朵次第綻放;迎着荷花尖角停停飛飛的紅蜻蜓,如初遇時的心動,靜守着一份旖旎。
稻田裡,深綠的禾苗層層疊疊,一叢叢翻着身子向外各自舒展,微風吹來,葉片随風舞,舞姿頗為飄逸。秧苗間隙偶爾探出一束米粒般大小的白色小野花,那是漏網的空心菜花在點頭緻意。浮萍更是熱鬧,一朵朵嫩綠的葉片擠擠挨挨,簇擁在秧苗根部,宛若一群小姐妹聚在一起聊着夏日的趣事。
一到夜間,田間各色蟲叫蛙鳴,月色鬧夜已然盛開。稻田裡幾支燈火忽明忽暗,那是捉黃鳝的小夥子們貓腰在秧田裡。
秧田經過白日裡的暴曬,黃鳝這時候也從泥裡鑽出來了,拉伸了躺在水面上透透氣、歇歇涼。
隻見手電光一聚,竹片做的夾子“嘶”地探進田裡,一夾,一條肥噜噜黃褐色的黃鳝就被捉起來。轉瞬又被丢進腰間的魚簍裡,黃鳝在魚簍中亂跳,撲打得魚簍劈啪作響。
這就有了“靜夜行小徑,四野出蛙鳴。觀燈火明滅,忽有人語聲”的妙境。鄉野之趣,時時盡可聞見。
我突然就想起周玉傑的歌詞:他鄉容不下靈魂,故鄉安置不了肉身。
人生有所得,又有所失。我們這代人大多把童年留在了鄉間,待老了又特别懷念那些日子。那鄉土氣息恰如世間的情愛,又愛又恨,無論是行文作詩,寫來皆有一番绮麗清越。
凡常鄉野,一風一物皆是原始的最美。男子赤腳粗布,女子蓬松高發,那是世間粗犷的美。鄉人的情事也是粗犷的,就像我們的父輩們,婚姻大多家人安排,一見鐘不鐘情,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此婚姻,卻也能高山流水般琴瑟和音。
究其緣由,後來我嘗曆風塵,奔赴中年之旅才明白:靜守一方鄉野,平淡過活,與世無争,自能安穩一世。
男耕女織的生活,守幾畝薄田瘦地,春耕秋收,日子平和安逸,無離愁憂懼,無生計繁瑣,又怎麼怕了生命如夕陽晚照般消逝湮滅?
父輩們的婚姻也會是一地雞毛,隻因内心守了一方淨土,一諾言就是一輩子。同一方田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儉約樸素,無所依求,不慕浮華,舒展着生命淡泊的姿态。歲月漫漫,袅過兒孫繞膝,自甘寂寞。從無形至有形,短暫的一生無論愛與不愛,亦是攜手到老。
萬千紅塵,千萬路人,和一人相遇、相愛、相守,人生最美的事莫過于如此吧!
《菜根譚》裡寫道:心無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坐有琴書,便成石室丹丘。
在物欲橫流的世間,當放下那些紛擾,不急不躁,不攀比,不嫉妒,緘默前行,做好自己。要相信内心的純粹,永遠勝過世事浮華。
其實你活得幸不幸福,并非取決于物質的豐盈,而是你對生活的态度。正如白居易的一句詩:随富随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癡人。你看,朝來花開滿樹紅,暮時花落樹還空。
故不因陋野而不樂,也不因浮華而炫世。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皆在你的一念之間!
或許,這就是人生。生在鄉野,更多了靜坐瓜藤籬下,看流雲飛渡,品詩酒茶花的野趣。
人,都希望一生如春日暖陽,奈何世事常不盡人意。
經雲: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明白了無常乃是常态,何不随緣,來則來,去則去。切勿執念,生死自如,與世好好相處。
循着時光,守一方鄉野,晚風斜陽,炊煙人家;見花生情,聞風相悅。自有一份安穩和詩意……
鄒謇,祖籍四川渠縣,現居重慶。代表作散文集《淡淡的槐花香》,《四月青陽》。多家平台簽約作家,多篇文章納入中考題庫。生性淡泊,有故事,有信仰,衆人皆醉唯我獨醒,世人皆醒願我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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