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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的日記預告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2-03 13:32:31

4月11日是個陰天,北京的風很大。昌平佛山陵園的山腳下,一個女孩問賣祭祀鮮花的大爺:“請問王小波之墓是這裡嗎?”

“咳,又一個。”大爺說。

陵園入口處,中年保安舉着牌子,給進入園區的人們一個個掃健康碼。清明節開始,保安們也要回答同樣的問題很多次:“王小波啊,右手直走上去,有塊大石頭那兒。”

這是作家王小波逝世25周年的日子。每年的這段時間,總有人從各地趕來為他掃墓。在墓前,有人送花,有人讀一封長信,有人幹了一瓶二鍋頭,也有人隻是點支煙,默默站一會兒。

掃墓者的年齡、職業千差萬别,但踏上石碑前狹窄的台階時,他們似乎都成為了同一種人。如同王小波的遺孀李銀河曾在文章中寫到的:“王小波就像一個接頭暗号,這些人從别人對王小波的喜愛程度辨别對方是否同類。”

王小波的日記預告(那些給王小波掃墓的人)1

佛山陵園入口。/圖·崔斯也

詩意

上午10點,當天掃墓的人大多還沒抵達,王小波的墓碑前擺放着的禮物,是自清明起探望者們帶來的——一些花束、一瓶紅星二鍋頭、一罐啤酒、幾支煙和一本瑪格麗特·尤瑟納爾的小說《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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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碑前的二鍋頭和啤酒。/圖·崔斯也

冠橋是北京郵電大學的一名大四學生,那本《苦煉》是他在前一天下午帶來的。4月11日是禮拜一,他要去公司實習,沒辦法請假,隻好提前一天來。因為疫情,大學期間他很少能走出學校。這是他第一次來給王小波掃墓。

路上他很高興,因為他乘坐的地鐵16号線會經過“萬壽寺”一站,和王小波的小說同名。

王小波的日記預告(那些給王小波掃墓的人)3

王小波作品《沉默的大多數》。

在冠橋最喜歡的作家中,王小波可以進入前三。另外兩個是尤瑟納爾和卡爾維諾——他們也是王小波最喜歡的作家。冠橋第一次讀王小波的書是在高一,有一次,他看到知乎上有人提到《沉默的大多數》,就自己在網上買來看。結果書裡的很多觀點讓他覺得“颠覆了自己的認知”,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随後他又看了《紅拂夜奔》,第一次知道什麼是“解構主義”。

王小波的書成為了冠橋閱讀體系的起點,因為他的書裡常會提到其他經典作家,卡爾維諾、尤瑟納爾、杜拉斯、陀思妥耶夫斯基……高中到大學期間,冠橋把這些作家的書一一找來看,它們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了他的文學啟蒙。

但多年以前,尤瑟納爾的書不太好找,舊版本斷版了很久,冠橋當時隻買到了“官方影印版”。直到去年,冠橋在打開豆瓣的首頁時,看到開屏廣告是三聯出的新版本《苦煉》,他一下買了5本。

“小波說,尤瑟納爾是他最喜歡的作家,希望他會喜歡這個禮物。”

王小波的日記預告(那些給王小波掃墓的人)4

冠橋帶來的《苦煉》。/圖·崔斯也

21歲的冠橋穿着運動鞋、襯衫和衛衣外套,背着電腦包,那是剛剛從西二旗下班的打扮。如果不是他一直在談論着那些喜歡的文學作品、藝術電影、搖滾樂隊,你很難給他貼上“文藝青年”的标簽。

他的現實選擇似乎也更像一個“理性”的00後:盡管很喜歡文學,但文理分科時,他選的是理科,高考時報考了熱門的計算機專業。去年秋招,他面試了很多互聯網大廠,然後成了其中一家公司的産品經理。

“可能是我性格的原因,我覺得人還是要盡量平衡自己的生活。像我想看電影、看演出,都得有一份經濟支撐啊。”

在學校和實習公司裡,和文學情懷相關的話題會被他小心地藏起來,他很少主動發表意見,也不會過于積極地給别人推薦喜歡的書和樂隊——擔心那樣“爹味”太重。隻有當他觀察到一個人透露出某種“同類”的氣息,他才會試着跟對方聊聊天。

在生活裡,冠橋把與王小波有關的文學世界作為某種精神庇護所。“我想把它保護起來,獨立出去。”他說。對冠橋而言,這有點像《萬壽寺》裡寫到的:“一個人隻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他還應該擁有一個詩意的世界。”

站在墓碑前的欄杆旁,冠橋感受到一種甯靜。他說,如果多年後他離開北京,也一定會記得自己曾在21歲帶着禮物來看王小波。“對我來說這是珍貴的回憶。”

打開電腦包,冠橋掏出那本《苦煉》,他在書的封面上寫了一句話:“To 小波先生:你是我的軍旗。”

戀愛

也有人親身投入了“詩意的世界”。

大二那年,玲子在豆瓣網友的推薦下看了《我的精神家園》。玲子至今還記得當時在家裡看完的感覺,好像自己被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他的語言那麼有趣,又有道理,沒有任何晦澀的術語讓你有距離感。”玲子說。之後的三個月,她一口氣看了王小波的所有書。看完以後,玲子決定去北京為王小波掃墓。

2016年4月,玲子第一次去掃墓,她帶了一束花和一封手寫的4000字長信。那天她遇到了三個人,一個是中央民族大學的學生,一個是酒店的服務員,還有一個是去過西藏旅行的“文藝青年”,前兩個人至今和她保持着聯系,第三個已經失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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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的手寫信。/受訪者供圖

那一整年,玲子的QQ空間裡都是關于王小波的東西,她形容當時的感覺:“很沖動。像是喜歡上一個人,然後追他,跟他談了場戀愛那樣一氣呵成。”

這場“戀愛”直接影響了玲子的人生走向,讓她整個人發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改變:

以前玲子是學生會幹部,但讀了王小波的作品以後,她對自己過去熱衷的某些“學生工作”感到懷疑,開始懈怠那些無聊的會議。

她本科學的是教育學,但因為王小波,她決定跨考文學專業的研究生。本科的後幾年,她常常去圖書館看書,和冠橋一樣,她也是順着王小波給出的“書單”,讀了很多國外的經典作品。而根據學校的規定,教育學的畢業論文不能寫文學作品的分析,但老師也很開明,允許玲子的畢業論文寫王小波。

玲子想考中文系研究生,但備考時她發現,大部分的教材裡“連王小波的名字都沒有”,她随即決定轉向外國文學方向。“因為王小波也是受到很多西方作家的影響,像博爾赫斯、杜拉斯,等等。”

2018年,玲子考到廣州一所高校的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今年下半年,她将去上海讀文藝學博士。

從2016年到2019年,玲子每年都去給王小波掃墓。有一年,學校把大家統一帶到山區實習,為了順利請假去北京,她給的理由是“家裡有人去世了”。這件事情在玲子的朋友圈裡廣為流傳。“聽起來可能讓人覺得我挺狠心的,但我一想,反正我家裡爺爺奶奶都去世了。而且我一直覺得,王小波就是我的精神父親。”玲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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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去北京的火車票。2017年,同行的掃墓者們一起印了王小波的紀念衫。/受訪者供圖

比玲子還“狂熱”的大有人在。一次掃墓時,她見過一位40多歲的大哥走上去沖着墓碑說:“要是能找一個陳清揚那樣的老婆該多美啊!”玲子跟他聊了幾句,得知這位大哥在貴州的一個工廠上班,至今還是單身。“感覺他好像沉醉在小說裡,有點魔怔了。我那一瞬間覺得,小波這個家夥有時候‘害人不淺’。”

玲子自己也覺得,最初,她對王小波的喜愛“有點不太理性,太入迷了”。她最喜歡的國外作家是胡安·魯爾福,對除王小波以外的任何國内作家都“不看在眼裡”。而如今,那種狂熱的感覺慢慢退去了,她意識到王小波對自己來說更多的作用是啟蒙:“如果我本身不熱愛文學,一百個王小波也并不能點燃我。”

2019年以後,因為去了廣州讀研,加上疫情的緣故,玲子沒能再去掃墓。但她還是會托人帶去一束花、一本書或一封信。除了第一年掃墓時心情激動,後面每次再去,玲子感受到最多的是一種平靜。

人們坐在大石頭旁邊喝酒,聊最近的工作、各自的煩惱。玲子覺得,那種時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自然:“大家都是因為看王小波而來,但沒有人磕頭或者痛哭,做那種很誇張、很儀式化的事情。每個人就聊聊小說,講講生活,就像在公園裡聚會一樣。”

有一年,他們一起帶了掃帚過去,把墓碑前的空地和台階都掃了一遍。“那時候就覺得小波好像沒有離開,是大家的朋友。如果他還活着,應該也是個邋裡邋遢的人吧,得給人家掃幹淨點兒。”玲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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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銀河和王小波舊照。

後來,玲子真的找了一個像《黃金時代》裡的王二那樣的男生談戀愛。“痞痞的,沒什麼學曆,人很霸道。”玲子如此形容。男朋友不怎麼看書,喜歡踢球,他們在精神上幾乎沒有任何交流,但玲子喜歡他身上明顯的男性荷爾蒙氣息。

然而,這段戀愛最後還是結束了,因為這位男生有些花心。

底色

陵園的工作人員會定期清理王小波墓碑前的食物,據說,清明節那天,有人曾帶來了幾塊“五道口棗糕”。

棗糕是劉月亮帶來的,那是他埋的一個“諧音梗”。34歲的劉月亮把自己定義為一個失敗的人,對他來說,眼下的生活是“糟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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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月亮帶來的棗糕。/受訪者供圖

從大學起,劉月亮在北京生活了快10年,後來,他離開北京回老家内蒙古創業。今年3月初,他又從老家回到北京,正焦慮地尋找新工作。

第一次看王小波是在大學本科時,他也忘了當時看的是哪本書,隻記得那段時間裡,自己的狀态就是“不太高興,處于一個世界觀崩塌的階段”。

因為從小到大,劉月亮都是一個聽話的好學生,一個順利考進北京高校土木工程專業的“小鎮做題家”。但成年以後,他發現這個世界跟他以為的并不一樣,他開始變得叛逆:他因為不去考試而挂科,為了“純淨水能不能直接喝”這樣的事情和父母吵架,也很難和周圍的“理工男”室友們溝通。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王小波等一些作家的書,那些書從某種層面上啟蒙并安慰了他。後來,他每周都去北京大學旁聽中文系的課,他想過要轉到一個文科專業,但所在的學校并不允許。

劉月亮最喜歡《黃金時代》,他喜歡書裡王二和陳清揚的愛情描寫,以及王小波漫不經心卻又很有趣的語言。“我覺得《黃金時代》是最能代表他思想的作品,那種思想的核心就是,把人從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裡解放出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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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作品《黃金時代》。

畢業後,劉月亮進入了一家老牌央企做建築工程師。以旁觀者的視角來看,他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因為學習能力很強、對技術很投入,4年後,他順利地晉升為項目總經濟師。但劉月亮感覺,公司裡的等級化很嚴重,壓抑的氣氛讓他很不舒服。更重要的是,一直以來,他的志向不是成為一名工程師,他想寫東西、做學術研究或進行文學創作。

而遲遲沒有行動的原因是,劉月亮覺得自己的家庭條件并不富裕。他的父親在村裡做蓋房子的小生意,母親是農村家庭主婦,家裡很難支撐他在畢業後讀研,而他自己也想盡可能地多賺點錢,幫家裡減輕負擔。

2016年年底,劉月亮還是辭掉了北京的工作,回到老家開了一家裝修公司,公司沒賺到什麼錢,但一份自己的小事業讓他變得有了一些自信,從小到大,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挺自卑的人。今年年初,劉月亮又鼓起勇氣回到北京,想試着改變自己的生活。他計劃着找一份文字相關的工作,然後邊工作邊考中國社會科學院的政治學理論專業研究生。但現實沒能如他想象中順利,他試着投了一些出版社的編輯崗位,暫時都還沒收到回複。

劉月亮說話的語氣很低沉,幾乎每說兩三句就要歎一口氣,并反複強調“我混得挺差的”。

“因為我現在這個年齡,沒什麼錢,也沒有社會地位。還有,從我父母的角度看,我還沒媳婦。不過這些我都不是很看重,社會上有一個主流的标準,但是在我内心,我是不認可那個标準的,我有自己的标準。這也是王小波帶給我的一種底色。”

想去看王小波墓的想法在他心裡存在了很久。回北京以後,劉月亮問了幾個住在北京的朋友要不要一起去,大家都拒絕了,有人嫌遠,有人表示對王小波不感興趣。

清明節那天,劉月亮決定自己去掃墓,他上午坐地鐵從常營站出發,路上去二手書店買了一本《文明的沖突》,還買了以前在五道口附近上大學時常吃的棗糕,下午才抵達陵園。一路上,他都在琢磨要和王小波說些什麼。

抵達墓碑時已經很累,劉月亮喝了一小瓶二鍋頭,在地上放了三根“紅塔山”。他坐了将近40分鐘,如同和老朋友叙舊一般,講了自己過去的故事和如今苦悶的心情。臨走時他說:“願你在天有靈,保佑我獲得智慧,有趣地過一生吧。”

智慧和有趣

當天,掃墓的人當中有一位北京師範大學文學系的研究生,因為畢業論文寫的是王小波,他想親自來墓地看看。這個學生是一位美籍華人,接觸到王小波是因為他的叔叔,叔叔在出版社做編輯工作,也是王小波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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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掃墓的人們坐在山坡上聊天。/圖·崔斯也

據這個學生所說,盡管他的導師同意了讓他寫王小波,但論文開題答辯時,幾位年紀較大的老師還是會對王小波的作品提出一些看法,他們并不認可王小波的所有作品。“會說有幾篇寫得還不錯,作為文化現象也值得研究,但是他們好像不會把王小波當成一個一流的作家。”

而相較于作品上的争議,對于王小波本人的性格,人們似乎更能達成一緻的意見。有些作家會在作品裡把自己的性格隐藏起來,而有些作家的書裡充滿了強烈的個人特征。王小波很顯然是後者。在衆多讀者的評價裡,王小波是一個“智慧并且有趣的人”,這似乎使得王小波更容易收獲各種各樣的“粉絲”,也成為了他的書很容易流行起來的一部分原因。無論在小縣城還是在都市,在每間書店裡,《黃金時代》《沉默的大多數》等書都會被擺放在很顯眼的位置上。

在玲子的想象裡,生活裡的王小波是一個“蔫兒壞”的人:“我覺得他在生活中應該是蠻低調的,很随性。但又随時都在思考,想着文學、哲學,等等。大概像是那種,他自己在路上走着,好像心事重重,突然歪嘴一笑,你也不知道他在樂什麼,他隻是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

而冠橋心裡的王小波是一個年輕的老師:“真誠友善、知識淵博而又有熱忱,是一個引導者。他會把一個複雜的問題拆解開,用很幽默的方式給你講述。”

在這個時代,“智慧且有趣”似乎已經是一種莫大的褒獎。玲子認為,在信息發達的當下,有趣的人的确在變多,社交軟件、短視頻、脫口秀節目,抖機靈的段子鋪天蓋地,都能讓人哈哈大笑,但那些人好像并不擁有智慧,他們太“自洽”了。

因此,玲子說,王小波最吸引她的一點,是他作為知識分子的社會責任感:“知識就是知識,它不一定能轉化為智慧,但我覺得小波是有智慧的人,是一個有良心的知識分子。”

孟金山是一個80後,他是一位在西北旺附近工作的程序員,上午請了假來掃墓,下午還要回去上班。因為多年前,王小波曾算得上是中國初代“程序員”,孟金山覺得,自己和他多少有些緣分。

孟金山總結了自己喜歡王小波的幾個理由:獨立思考的精神,對個體的尊重,以及讓人覺得知識和智慧可以是有趣的。和玲子的想法一樣,王小波作品中流露出的對于現實的關注,是孟金山想把王小波的書分享給别人的原因。孟金山認為,王小波書裡寫到的很多想法,放到今天這個時代依然是适用的。在線下參加的小型圖書會上,孟金山會把王小波的雜文推薦給大家一起閱讀、讨論。

有一年孟金山過生日,他的妻子仔細列了書單,自己配了一整套各個版本的王小波的書,裡面包含了王小波全部作品,她把它們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了他。後來,聽說有同事對王小波感興趣,孟金山就十分大方地把其中幾本借了出去,妻子還為此跟他吵架。

據他所說,他和妻子的愛情也要感謝王小波的“助攻”。談戀愛時,兩人是異地戀,妻子在北京,每次見面他們的約會地點中都包含王小波的墓地。如今,他們的女兒已經9歲了。

王小波逝世20周年的時候,孟金山和一些朋友自發做了印着王小波的照片的紀念T恤,大家一起去掃墓,他們在墓前偶遇了李銀河,并一起合影。

從某種層面看,王小波和李銀河的愛情故事,也增加了王小波的流行屬性。時至今日,公衆号文章還會經常出現“王小波寫給李銀河的25句情話,太甜了!”這類标題。

在李銀河的微博裡,平日的評論數量是幾十到幾百條,但4月11日當天,她發的紀念王小波的那條微博下,突然多出2000多條評論。點贊最高的那條,毫無疑問是“愛你就像愛生命”。

有人說,如果王小波還活着,一定是個會玩微博的人。

同類

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裡,許多身份迥異的人陸續出現在王小波墓前:一位程序員、一名大學生、一對夫妻,以及一位快速跑上來、流了眼淚又很快離開了的女生……有時候,不同年齡、不同身份的人在見到彼此時會感到驚訝。但很快,他們又能毫不尴尬地聊到一起。

曾經有個畫面讓玲子印象很深刻。2017年來掃墓時,群裡的朋友們約定,每個人上去和小波說心裡話,再讀一段他的小說。當時大家站在高處,遙望着墓碑對面的群山,說着小說裡的情節。那一刻,玲子感覺很神奇:“像是所有人跨越了各種身份、各種職業達到了一種共鳴。小波的讀者們可能有各種各樣的身份,但大家沒有任何的溝通障礙,沒有任何的鴻溝,不管你是初中學曆,還是高知學者,都無所謂。”

石碑前的狹窄空地上,掃墓者帶來的東西越來越多,鮮花、煙酒、書信……冠橋帶來的那本《苦煉》已經被人擺在了後面。我問冠橋,如果那本書被人拿走他會怎麼想。他很開心地說:“那是我無比期待的事情。這樣小波先生傳遞給我的力量,我也可以傳遞給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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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1日下午,王小波墓碑前。/受訪者供圖

玲子想在未來和朋友們一起辦一本刊物,她很興奮地向我描繪了這本理想刊物的樣貌:“是一本綜合性的期刊,類似于思想史,打破各個學科的壁壘,一個屬于知識分子的平台……”

玲子說話的語速很快,語氣也很确定。如同她自己形容的,她不是學校那種默默無聞、愛好文學的小女孩,而是一個看上去就很有“生命力”的人。“我不是那種唯唯諾諾的理想主義者,而是一個戰鬥力很強的人。在某種情境下,我會比‘壞人’更‘壞’,比‘小人’更‘小人’,因為這樣才能保護真正的善良。”

一位戴着棒球帽的中年男子走到墓前停留了一會兒,看到旁邊的坡上坐着幾個年輕人,他走過去和他們坐在一起,聊了聊最近發生的各種事情。

這位中年男子今年50歲,一直生活在北京,但這是他第一次來王小波墓。随着年紀的增長,他覺得自己深切地體會到時代的變化,聯想到年輕時常看王小波的書,半年前,他開始計劃來王小波的墓地看看。他試着約了幾個同齡的朋友,但大家都太忙了,最後隻能自己開車來。路上,他買了一瓶酒和一包煙。“因為王小波活着的時候就喜歡抽煙喝酒嘛。”他說。雖然自己已經戒煙很多年,但站在墓前,他還是和王小波“一起”抽了一根。

和年輕人聊了快半個小時,其中有80後也有90後,他們的想法超出他的預料,末了他感慨說:“小波生前就是個有趣的人,死後身邊還有這麼多有趣的人。”

快到11點,幾個中年人帶着花走上來,其中有李銀河現今的伴侶大俠,以及他們收養的孩子壯壯。大俠告知來掃墓的人,李銀河因為被隔離在固安,今年不能來了。“謝謝你們來看小波。”大俠對着來掃墓的人們說。

站在墓前,大俠對壯壯說:“來,跟你大爺說兩句話。”但山上的風太大,沒人聽清壯壯說了什麼。

王小波的日記預告(那些給王小波掃墓的人)12

來掃墓的大俠和壯壯。/圖·崔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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