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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身世和感情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7-25 20:43:08

李白的身世和感情(李白的溫情癡情浪子)1

大家心目中的李白大多是什麼樣形象?

大概有——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的豪放潇灑;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狂傲不羁;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顔”的蔑視權貴;

“烹關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的縱情痛飲;

“銀鞍照白馬,飒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的豪俠尚義;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浪漫孤獨;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的不勝愁緒;

“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的及時行樂;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的豁達灑脫;

“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的超然通透;

……

李白是才情萬丈的詩仙,是嗜酒如命的酒鬼,是仗劍天涯的俠客,是讓貴妃研磨、力士脫靴的狂人,是煉丹求仙的隐士,是壯志難酬的英豪……

近來翻閱《李太白全集》,讀到李白寫給妻子、孩子的詩,為之動容。

李白也是癡情浪子,為人夫、為人父時,有極盡溫情的一面;暮年時遭遇牢獄之災,親情是其劫後餘生最後的慰藉。

一、李白寫給妻子的詩:癡情浪子,鐵漢柔情

李白和第一位妻子許氏,兩人琴瑟和鳴,感情深厚。在早年間,為排遣寄人籬下的苦悶,也為尋求建功立業的機會,李白常雲遊在外,許氏在安陸操持家庭,養育孩子。

夫妻二人常分隔兩地,李白寫了許多贈内、寄内的詩,抒發相思之苦和對妻子的虧欠之情,詩中能感受到才子李白的真摯與癡情,以及夫妻之間的情調和雅趣。

《李太白全集》裡這首小詩《贈内》,非常有意思。

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

雖為李白婦,何異太常妻。

李白引用“太常妻”的典故。漢代周澤是掌管宗廟禮儀的官,常年待在齋宮裡不回家,妻子來探望他,他卻大怒,以妻子犯了齋禁為由,把她送進監獄。世人都同情太常妻,為其打抱不平。

李白的身世和感情(李白的溫情癡情浪子)2

這首詩算是酒鬼李白給妻子許氏的緻歉詩,或是認錯詩。

李白一年三百多天裡,天天跟朋友一起飲酒作樂,喝得爛醉如泥,回到家,也免不了妻子服侍收拾……

或是常常雲遊四方,幾乎就不着家,這樣的浪子李白,難免冷落了妻兒。

他可能大醉之後,枯坐桌前,突然想起妻兒,愧疚之情湧上心頭,就寫了這首小詩,回家交給老婆認個錯,但許氏知道,這貨哪改得了啊……

李白能以自嘲的口吻寫出來,就足以說明許氏的通情達理,對他的寬容。

這也是李白向世人、向他的酒友們昭告:咱老李有個好老婆,沒事接着喝……

這首小詩灑脫、有趣,看似李白向老婆許氏檢讨認錯,為相門之女嫁給浪子太白而叫屈,實則是透露出夫妻關系的和諧、融洽與默契。

李白在安陸十年間,四處拜谒求職,常雲遊在外。有一年春天,李白漂泊到了洛陽,獨自走在繁華的大都市,夜幕降下,喧鬧褪去,亮起萬家燈火。

孤獨的李白聽到悠揚的笛聲,綿綿不絕,不禁想起了故園和妻兒,思念之情和羁旅之愁湧上心頭,于是寫下那首著名的《春夜洛城聞笛》詩: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 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

“自知未應還,離居經三春”。曾經李白與新婚妻子一别就是三年,他将濃濃的思念寫進詩裡,于是有了相思組詩《寄遠十二首》。

《寄遠十二首·其六》

陽台隔楚水,春草生黃河。

相思無日夜,浩蕩若流波。

流波向海去,欲見終無因。

遙将一點淚,遠寄如花人。

這首詩浪漫而缱绻多情,寫相思之情浩蕩如流波,日夜不休,連綿不絕。後人說“我對你的思念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大抵出自于此。

“欲見終無因”,李白在外漂泊三年,想念妻子,卻因壯志未酬、功業未成,沒有回家的理由。 這種遙寄相思、有家難回的惆怅境遇,在李白多首詩中有體現,《折荷有贈》也寫道:“佳人彩雲裡,欲贈隔遠天。相思無因見,怅望涼風前。”

李白訴說自己的思念,透露現狀的無奈,但沒有向妻子訴苦,詩中仍存灑脫之氣。 “遙将一點淚,遠寄如花人”,思念之情如滔滔江水,但我隻将一點淚寄給你,有“哀而不傷”的氣韻。

詩的最後一句,再誇一下新婚妻子如花似玉般美麗,想必妻子許氏看到之後,會莞爾一笑:真會哄人開心,還不早點回家。

《寄遠十二首·其七》

妾在舂陵東,君居漢江島。

一日望花光,往來成白道。

一為雲雨别,此地生秋草。

秋草秋蛾飛,相思愁落晖。

何由一相見,滅燭解羅衣?

李白以妻子的口吻訴說相思之苦,對久别重逢的殷切期盼。“一為雲雨别”“滅燭解羅衣”,用詞直白、熱烈,這是新婚夫妻表達情感的方式,是李白與許氏夫妻之間的騷話與情調。

情詩也能寫得如此率真、豪放、“色而不淫”,惟有李白這樣真性情的曠世才子。

這組相思組詩寫的赤誠感人,還有很多纏綿悱恻的句子,例如,“腸斷若剪弦,其如愁思何”,“兩不見,但相思,空留錦字表心素,至今緘愁不忍窺”,等等。

思念至深的妻子許氏,在結婚十年後病逝了,李白悲痛不已。李白蹉跎了十年,直至病逝許氏也沒看到他建功立業、光耀門楣;再者,李白常年在外雲遊,許氏含辛茹苦地養育兩個孩子,所以對于許氏,李白心中有雙重虧欠。

這組詩的最後三首,像李白悼念許氏的詩,讀起來令人淚目。

《寄遠十二首·其十》

魯缟如玉霜,筆題月氏書。

寄書白鹦鹉,西海慰離居。

行數雖不多,字字有委曲。

天末如見之,開緘淚相續。

淚盡恨轉深,千裡同此心。

相思千萬裡,一書值千金。

魯缟,是指山東出産的一種白色細絹。“西海”、“天末”可指代天國或遙遠之處。這首可能是許氏病逝後,李白遷往東魯之後寫的悼亡詩。

“字字有委曲”,李白是替許氏感到委曲,相門之女嫁給李白沒有享福就早逝了,一個人操持家事、養育孩子,李白沒有盡到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内心滿是愧疚。

“淚盡恨轉深”,即使眼淚流幹也再無機會補償許氏,再無法彌補遺憾,李白痛心不已,恨自己為什麼一直懷才不遇,那些年為什麼沒有多盡一些責任?

《寄遠十二首·其十二》

愛君芙蓉婵娟之豔色,色可餐兮難再得。

憐君冰玉清迥之明心,情不極兮意已深。

朝共琅玕之绮食,夜同鴛鴦之錦衾。

恩情婉娈忽為别,使人莫錯亂愁心。

亂愁心,涕如雪。

寒燈厭夢魂欲絕,覺來相思生白發。

盈盈漢水若可越,可惜淩波步羅襪。

美人美人兮歸去來,莫作朝雲暮雨兮飛陽台。

李白多首詩裡寫到“陽台”,不是現代房子陽台的意思,是代指所思之人所在之地。

最後一首詩有很明顯的悼亡詩的特征。從詩歌内容上來看,也符合悼亡詩的行文思路。簡單翻一下就能看出:

我的愛妻,我愛你那如出水芙蓉般美麗的容顔,可惜你香消玉殒,世間再難得。

我愛憐你那冰清玉潔的心靈,我對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想當年你侬我侬,耳鬓厮磨,我們早上一起品嘗美味佳肴,晚上同蓋鴛鴦錦被。

我倆情投意合,恩愛纏綿,忽然間你就離我而去,獨留我在人間不知所措。

我肝腸寸斷,心慌意亂,不勝悲愁,涕淚如雪。

我在寒冷的夜裡,輾轉反側,難入睡夢,失魂落魄,幾度傷心欲絕;等昏沉沉醒來仍是不斷思念你,相思成疾,我長出好幾縷白發,蒼老了許多。

我倆相隔千裡,盈盈的漢水如果能越過就好了,可惜你涉水而過會濕了羅襪。

歸來吧,我的愛人,不要像朝雲暮雨般飛向天國,歸來吧,我的愛人。

這首詩讀起來凄婉動人,仿佛李白聲淚俱下的呼喚就在耳畔,傷心欲絕的夜晚就在昨天。

可能在清明節或許氏的祭日,李白在山東,念及病逝于湖北的妻子,悲傷不已,邊燒紙錢,邊默念寫給妻子的詩,再将詩稿焚燒,給天國的妻子。

紙錢最早出現于魏晉時期,唐代時造紙術得到改良,祭祀燒紙錢的習俗逐漸盛行。唐人王建在《寒食行》 中寫道:三日無火燒紙錢 , 紙錢那得到黃泉。

李白跟現代的城市漂泊客一樣,會在清明節或祭日,在路邊給妻子燒紙錢,念悼亡詩,是有可能的,這樣的情景有不盡的悲苦和凄婉。

寫給許氏的組詩,既有生前的贈詩,也有病故後的悼亡詩;既有羁旅在外的思念,“不見眼中人,天長音信短”;也有甜蜜生活的追憶,“美人在時花滿堂,美人去後馀空床”;以及無盡的哀思,“相思黃葉落,白露濕青苔”。

李白将最真摯、最溫婉、最熾熱、最痛苦、最悲愁的情感都融入在這組詩裡。

作為李白的妻子,許氏是不幸的,含辛茹苦多年,未能等到李白功成名就便早逝了;從某種意義來說,又是幸運的,李白在最富才情的十年,為她寫了很多美麗的詩。

那些真摯的情感都在詩中封存,在曆史的時空中永遠鮮活。

李白的身世和感情(李白的溫情癡情浪子)3

二、李白寫給孩子的詩:一位父親的愧疚

李白跟第一位妻子許氏育有一兒一女,兒子伯禽(小名明月奴),女兒平陽。許氏病逝後,李白帶着兩個孩子遷往東魯。

李白仍心懷壯志,看似遊山玩水的漫遊,實則四處奔波,需找建功立業的機會。

李白除了在外遠遊,大多都将孩子帶在身邊,悉心照顧,一起玩樂。像現在的奶爸,動不動就拍個照發朋友圈,再附上歡樂的文案。比如,李白在《南陵别兒童入京》中寫道: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此時,42歲的李白被唐玄宗召見,準備入京,憧憬着前途似錦。離别前,李白與兒女歡聚。

此時,兒子伯禽大約四歲,女兒平陽八九歲,酒足飯飽之後,一雙兒女嬉笑着牽大人的衣服,還不知道父親即将離家,去往京城,還不懂得離别的含義。

有一年,李白再次來到金陵,故地重遊,看到桑葉又綠了,不禁想起千裡之外的兒女,一别就是三年,思念與愧疚一齊湧上心頭,寫下了這首《寄東魯二稚子》。

吳地桑葉綠,吳蠶已三眠。

我家寄東魯,誰種龜陰田?

春事已不及,江行複茫然。

南風吹歸心,飛堕酒樓前。

樓東一株桃,枝葉拂青煙。

此樹我所種,别來向三年。

桃今與樓齊,我行尚未旋。

嬌女字平陽,折花倚桃邊。

折花不見我,淚下如流泉。

小兒名伯禽,與姊亦齊肩。

雙行桃樹下,撫背複誰憐?

念此失次第,肝腸日憂煎。

裂素寫遠意,因之汶陽川。

又到一年春天,家裡的田誰來種呢?春耕已來不及了,李白最牽挂的是兩個年幼的孩子,一顆歸心恨不得随南風飄回東魯。

他聯想到,在家附近的酒樓東邊,三年前曾親手種了一株桃樹,如今枝葉繁茂,已與酒樓一般高了,可是自己尚未有歸期,壯志未酬還不能回來,内心有不盡的惆怅。

再想到兩個年幼的孩子,妻子許氏早逝,自己又在外奔波三年,疏于照顧,深深的思念和愧疚,讓他備受煎熬,憂愁不已。

暮春的傍晚,大女兒平陽,折下一束桃花,倚着桃樹,望着遠方,期盼着父親歸來,一天又一天地期盼,這樣已過了三個春天,還是沒有等到父親,女兒再次感傷不已,淚如泉湧。

三年過去了,小兒子伯禽已與姐姐一般高了吧,倆孩子肩并肩走在桃樹下,可是誰能來撫背憐愛他倆?

而今讀到此詩,不禁讓人淚目。想必1300多年前,李白寫下此詩時,也落淚了。

倆孩子的母親早逝,李白又時常在外奔波,誰來憐愛、照顧他倆?作為父親,李白有深深的愧疚。

李白沒有直接寫自己多麼思念孩子,多麼愧疚,而是聯想到了兒女思父卻見不到的景象,來表現自己的思念之情有多麼深切。

女兒平陽娴靜而憂傷的神态躍然紙上,惹人憐愛。這都是因為思念至深,真情流露。

平陽折桃花,思父卻不見,淚如泉湧;姐弟倆站在桃樹下,誰來撫背憐愛,這樣的畫面,仿佛就在眼前,仿佛李白伸手就能輕撫孩子的頭、背,老淚縱橫地說:

孩兒受苦了,老爸再也不出遠門了……

父愛如山,李白愛子女也是如此質樸厚重,含蓄深沉;也多了一份妻子許氏母愛如水的細膩溫暖。

、暮年李白:親情是劫後餘生的慰藉

天寶十四年 (755年) ,安史之亂爆發,戰火迅速蔓延,河北河南多地淪陷。李白攜宗氏倉惶南奔,避居廬山。

李白的身世和感情(李白的溫情癡情浪子)4

李白懷救國救民之心,苦于無用武之地,輾轉難眠。此時(756年冬),永王李璘率師東下,慕太白大名,派人三請李白入幕。

李白不顧自已年過半百,不顧宗氏的憂慮和多次勸阻,毅然接受邀請加入永王大軍。他認為這是報效國家、建功立業的好時機,告别時還對妻子調侃道:

歸時倘佩黃金印,莫見蘇秦不下機。

李白頗有“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勇氣和豪情,在軍中一口氣寫下十首《永王東巡歌》,“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南風一掃胡塵靜,西入長安到日邊”。

李白心懷報國濟民的宏願,做着平亂建功的好夢,但無法洞悉統治者内部矛盾的複雜性,最終成為肅宗與永王兄弟之間權利争奪的犧牲品。

永王李璘擅自引兵東巡不久,被其哥哥肅宗李亨以叛亂罪鎮壓,李璘兵敗被殺,李白在江西浔陽被捕入獄。

從“試借君王玉馬鞭,指揮戎虜坐瓊筵”平亂英雄,到“附逆作亂”的階下囚,隻過了數十日。轉念之間,旦夕禍福,這簡直是李白晚年的劫難。

獄戶春而不草,獨幽怨而沉迷。

戀高堂而掩泣,淚血地而成泥。

李白在獄中寫下《萬憤詞投魏郎中》。757年的春天,注定是李白度過的最痛苦的春天。

56歲的他,看着幽暗潮濕的監獄裡連春草都不長,陷入深深的哀怨和痛苦,想到國難當頭,生靈塗炭,自己又身陷囹圄,不禁掩面而泣,血淚墜地成泥。

“南冠君子,呼天而啼。”李白在獄中向蒼天痛哭呼号,為什麼一心報國卻淪為囚徒?

除了為自己的劫難哀歎、悲憤,生死攸關之時,李白最挂念是妻子和孩子。親人離散,恐再難相見。

穆陵關北愁愛子,豫章天南隔老妻。

一門骨肉散百草,遇難不複相提攜。

他在寫給崔渙的求救詩《上崔相百憂草》中也寫道:“星離一門,草擲二孩。萬憤結緝,憂從中催。” 經此戰亂,兩個孩子被草草地扔在東魯,無人照料,一家人星散各地,李白萬分悲憤,憂心不已。

此時崔渙代天子訪賢,收羅人才。李白向其訴說蒙冤入獄的凄慘遭遇,希望崔相為其昭雪,使自己能繼續為朝廷效力:台星再朗,天網重恢。屈法申恩,棄瑕取材。

與此同時,相門之後的妻子宗氏,也為李白四處奔走求救,動用家族關系,上下打點。李白在獄中也寫了一首《在尋陽非所寄内》給妻子。

聞難知恸哭,行啼入府中。

多君同蔡琰,流淚請曹公。

知登吳章嶺,昔與死無分。

崎岖行石道,外折入青雲。

相見若悲歎,哀聲那可聞。

李白以蔡文姬哀求曹操赦免丈夫的典故類比宗氏,想到她哭泣着到官府為自己伸冤,流着淚到處奔走求救,請求高官赦免的情景。

尤其妻子拖着瘦弱的身軀,翻越高山峻嶺、崎岖石道,簡直是冒着生命危險前往。

妻子的不辭勞苦、拼死營救,讓李白感激涕零,感動不已,無以回報。

“如果我們再相見,一定悲歎不已,我的哀歎聲肯定慘不忍聽。”李白一定哀歎為什麼當初就不聽宗氏的勸告呢,非要出山加入永王的大軍?

沒有大難臨頭各自飛,沒有置之不顧,宗氏與李白患難與共,伉俪情深。這首詩足見宗氏深明大義、勇敢堅韌。

最後,禦史中承宋若思将李白保釋出來,并讓他做軍幕參謀,一起前往武昌,尋找立功減罪的機會,并将李白推薦給朝廷。沒想到肅宗不買賬,最終李白被被判流放夜郎。

759年,因關中大旱,朝廷宣布大赦。58歲的李白在流放途中,重獲自由。欣喜感慨之餘,李白寫下了那首著名的《早發白帝城》。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裡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三年的無妄之災,讓李白妻離子散,颠沛流離,本以為此去必定客死他鄉,親人再無緣相見。此刻重獲自由,那輕舟穿過的是萬千磨難與痛苦,比輕舟更快的是那顆似箭的歸心。

遭此大難之後,李白格外珍惜親人重聚的時光,兒子李伯禽也一直陪伴左右,李白在赦還放歸之後,詩裡提到呼喚兒子打掃中堂,招待客人的情景:

門有車馬賓,金鞍曜朱輪。

謂從丹霄落,乃是故鄉親。

呼兒掃中堂,坐客論悲辛。

對酒兩不飲,停觞淚盈巾。

李白在晚年寫的這首詩,與早年豪情滿懷的詩完全不同,早年縱然是逆境,李白也是高呼“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縱然詩的開頭是悲傷基調,那也是欲揚先抑,很少有一悲到底的詩。

一生渴望報效國家、建功立業的李白,在知天命之年以為終于等到機會,不惜以老病之軀為國舍命,一腔赤忱卻換來劫難。

李白意識到自己作為政治鬥争犧牲品的悲劇,李白不再折騰了,隻想安頓劫後餘生。他對自己的人生也做了總結:

歎我萬裡遊,飄飄三十春。

空談帝王略,紫绶不挂身。

雄劍藏玉匣,陰符生素塵。

廓落無所合,流離湘水濱。

雖有不甘,但已至暮年,無可奈何,李白在悲己的同時,也對朝廷失望,為國難而悲,為死于戰亂的朋友和蒼生而悲,最後悲怆不已,托命于天:存亡随天意吧。

借問宗黨間,多為泉下人。

生苦百戰役,死托萬鬼鄰。

北風揚胡沙,埋翳周與秦。

大運且如此,蒼穹甯匪仁。

恻怆竟何道,存亡任大鈞。

作為刑餘之人,生命的最後幾年,李白不願拖累身為豫章小吏的小舅子宗璟,而此時東魯仍在叛軍的鐵蹄下,無法回去。

761年,年過花甲的李白,貧病交加,無奈之下投奔了在安徽當塗做縣令的族叔李陽冰。

李陽冰是篆書名家,他将李白在城外安家,将宗氏和伯禽接了過來。此時,李白隻想安頓劫後的餘生,他在《遊謝氏山亭》寫道:

淪老卧江海,再歡天地清。

病閑久寂寞,歲物徒芬榮。

借君西池遊,聊以散我情。

掃雪松下去,扪蘿石道行。

謝公池塘上,春草飒已生。

花枝拂人來,山鳥向我鳴。

田家有美酒,落日與之傾。

醉罷弄歸月,遙欣稚子迎。

此時安史之亂的叛軍節節敗退,唐軍收複多處失地,已看到勝利曙光了,這令老病的李白心情歡愉,感歎天地清朗。他拄着拐杖,遊玩了謝眺留下的亭子。

李白最敬仰謝朓,提到他的詩有十二首之多,曾寫下“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的名句。

風燭殘年,李白再次走向偶像,此時他已無“欲上青天覽明月”的豪情壯志,不再為懷才不遇、壯志難酬而憤懑,而是怡然自樂,靜享山間美景與田家濁酒。

“醉罷弄歸月,遙欣稚子迎”,詩歌最後落腳點是稚子伯禽。遊亭之後,李白在田家飲酒,從傍晚到深夜,乘着月色,大醉而歸,遠遠看見兒子前來相迎,内心無比欣慰。

老病殘軀,劫後餘生,所幸還能親人團聚,所幸兒子陪伴在身邊,親情是最後的慰藉。

李白三十八歲時,伯禽出生,此時已二十三四歲了,已不是稚子了。但在李白眼裡,伯禽一直都是那個懂事、孝順、長不大的小孩。

寫完這首詩的第二年,62歲的李白病逝于當塗縣令李陽冰府中,也流傳李白醉酒後,江中撈月仙逝的傳說。

生命最後的時刻,李白賦《臨終歌》:

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

馀風激兮萬世,遊扶桑兮挂左袂。

後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

李白臨終前仍以大鵬自比,感歎壯志未酬的無奈與遺憾,李白是執着的理想主義者,至死方休。

晚唐詩人皮日休在詩中寫道:“吾愛李太白,身是酒星魄……竟遭腐脅疾,醉魄歸八極……” 腐脅疾,是指因過度飲酒而引起的膿胸穿孔症。李白晚年,因腐脅疾病倒,李陽冰不惜重金請醫,但難以見效,可以說李白最終死于酒。

餘光中曾在詩中寫道:

肝硬化怎殺得死你?

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

餘下的三分嘯成劍氣

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

李白的血液中和詩歌中,酒的濃度極高。酒在血液中奔騰,在胸中激蕩成磅礴的山河。酒澆灌于文字,開出詩的結晶,綻放曠世的絢爛。

李白一生嗜酒如命,下筆如有神,酒是寫詩的興奮劑,酒是失意時的麻醉劑,酒是最真誠的朋友,死于摯愛,也算不負所愛,不負詩仙美名。

李白一生壯志未酬,卻無意間成就了流傳千古的詩酒人生傳奇。

李白在病重之際,将詩稿托付給李陽冰,我們能讀到現存近千首太白詩,也多虧了李陽冰。

他還幫李白兒子伯禽在鹽場找了個差事,李白病逝後,伯禽繼續留在當塗縣,沒有當官,過着布衣的生活。

而李白的女兒平陽,那個娴靜的女兒,“既嫁而卒”,即出嫁不久就去世了,令人惋惜。

李白病逝五十五年後,在817年,地方軍政長官範傳正來到當塗縣,從荒草中找到李白的墳墓,将已塌陷的墓遷葬于青山,并親撰碑文。

李白的身世和感情(李白的溫情癡情浪子)5

幾經周折,範傳正找到了李白的兩個孫女,詢問得知,其父伯禽已去世二十多年,她們還有一個哥哥,年輕時出遊,不知所蹤。

李白的兩孫女已嫁于當地農夫多年,生活凄苦,勉強度日。範傳正覺得太白孫女嫁給農夫太可惜了,生活又這麼艱難,動了恻隐之心,打算幫兩姐妹改嫁到官宦之家。

兩姐妹斷然拒絕,并說:“夫妻是命運安排,也是緣分。在孤苦窮困之時,既然已嫁給農夫,假如現在依仗官府威力,改嫁到富貴人家,生前縱然能偷安享福,死後有何臉面去見爺爺等先人?”

範傳正贊許她們的想法,不奪其志,免除了她們一些田稅徭役。

不愧是李白的孫女!雖然淪落為普通農婦,但安貧樂道,不慕權貴,不見異思遷,不失太白之氣節與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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