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國時期的前燕政權覆滅之因,很多人都着眼于末期慕容評等人掌權時的昏聩,以及被慕容評和可足渾氏逼迫下,逃離前燕投奔前秦苻堅的慕容垂,讓前燕無法阻擋前秦大軍。
但是,前燕政權的覆滅,其實并非一人之力就可以改變的。即便是慕容垂再有百戰不敗的戰功,其實也難以阻止前燕的大廈将傾;而慕容評再有萬般不好,也并非前燕覆滅的唯一原因。
慕容垂的一己之力,其實難以改變早就病入膏肓的慕容氏;而慕容評的腐敗無能、嫉賢妒能,也隻是前燕敗亡前的貴族階層昏聩的一個寫照而已。
前燕的存亡之戰,因慕容評的貪婪而敗
前燕建熙十一年(370年),前秦王猛率軍攻打前燕,前燕掌權的慕容評率前燕軍隊抵抗。不過,貪婪無度的慕容評,竟然在秦、燕兩軍對峙的陣地上,向士兵售賣粥水。作為燕軍主帥的慕容評,這般作為讓燕軍士氣大跌,以至于王猛率軍以少勝多擊潰了前燕大軍。之後,秦軍一路勢如破竹,将前燕覆滅。
能在戰場之上,還想着借用職權販賣斂财,着實是古代諸多軍事範例當中的“奇葩”了,這也導緻了前燕之戰的失利,直接導緻了前燕的滅亡。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慕容評戰敗後逃到高句麗,被高句麗押送給苻堅時,慕容垂向苻堅谏言說,前燕的覆滅都是慕容評造成的。
單就最終一戰的過程來看,慕容評作為前燕大軍統帥,在有着絕對兵力優勢的情況下,依然将原本處于不敗之地的前燕,推向了覆滅的結局,這的确是慕容評無法推卸的重大失誤。
慕容垂,被逼走的前燕名将
慕容垂為何如此恨慕容評?其實正是慕容評等人的逼迫,才讓慕容垂不得不選擇離開父兄親手打下的前燕政權。
在王猛率前秦大軍逼近前燕洛陽城的前一年,東晉桓溫第三次北伐,對象正是屢次侵犯江左郡縣的前燕。前期桓溫率江左大軍勢如破竹,直抵前燕都城邺城附近的枋頭,前燕慕容臧等大将都折在了桓溫手下。
在這種危急時刻,早先已然被慕容評壓制的慕容垂,想要再做一下努力阻擋桓溫大軍。在慕容垂已經出陣的情況下,慕容評還向前秦許諾以洛陽以西的土地,換來前燕大軍的馳援,不過萬萬沒想到慕容垂在枋頭擊敗桓溫,并且乘勝追擊擊殺數萬晉軍。
而解救了前燕覆滅危機的慕容垂,并沒有得到朝中慕容評和可足渾氏的認可和封賞,反而想要策劃除掉有了戰功之後的慕容垂。慕容垂事先知道了計劃,這才逃到了以前就籠絡過自己的前秦。面對桓溫北伐進攻時,依然沒有尚可堪用良将的前燕,這下又逼走了慕容垂,可以說是再沒有能堪大用的人物了。
并且,擊退了東晉進攻之後,掌權的慕容評和可足渾氏以為可以高枕無憂,便拒絕了原本請求前秦馳援時,許下割讓洛陽以西土地的承諾,這下子前秦可有了出軍進攻前燕的理由了,于是當年年末,苻堅派王猛率領六萬秦軍讨伐前燕。
面對長途跋涉的東晉北伐孤軍,尚無擊敗的實力,好不容易靠着慕容垂,才挽救了滅國危機,這樣的前燕政權,怎能抵擋在關中厲兵秣馬多年的前秦大軍?結果便可想而知。
當苻堅帶着慕容垂,回到了昔日前燕國都邺城,想起當年被慕容評等人排擠的過往,或許慕容垂心中也有許多忿恨。
“如若由我掌兵,何至于亡國一途?!”
但是,假如秦滅燕之戰,由慕容垂統帥前燕軍隊,結果自然會不一樣,但在前燕彼時的内部局勢之下,即使擊敗了王猛的前秦大軍,也僅僅是将前燕的覆滅延遲了幾年而已。
前燕滅亡前的亡國之相是時太後可足渾氏侵桡國政,太傅評貪昧無厭,貨賂上流,官非才舉,群下怨憤。——《資治通鑒》
前燕末代皇帝慕容暐在位時,朝中有太後可足渾氏臨朝亂政,太傅慕容評貪婪無度,讓前燕官場無法因才能得到舉用,引得怨聲載道。這還隻是最直接體現前燕沒落的官場體現,掌權的可足渾氏和慕容評,其實隻是代表了當時前燕貴族階層的普遍現象。
前燕尚書左丞申紹,曾經上疏:
守宰者,緻治之本。今之守宰,率非其人,或武人出于行伍,或貴戚生長绮纨,既非鄉曲之選,又不更朝廷之職。加之黜陟無法,貪惰者無刑罰之懼,清修者無旌賞之勸。是以百姓困弊,寇盜棄斥,綱頹紀紊,莫相糾攝……而比者戰則屢北,皆由守宰賦調不平,侵漁無已,行留俱窘,莫肯緻命故也……
當時前燕内部的狀況,十分不堪,申紹所言表現了當時前燕政權的亡國之相:官員任用上,前燕任用宰輔之人,大多出于行伍,或者皇族貴戚。這導緻官員貪腐違禁都難以受到刑罰,官員之中清廉有功者得不到賞賜。導緻百姓疾苦,民間盜匪滿盈,國家綱紀廢弛,毫無震懾糾錯的功能。而且大燕出征屢番戰敗,很大原因是宰輔分配不均,導緻行軍和後方窘困,将士不肯拼命導緻。
當時前燕内部并非唯有朝中慕容評和可足渾氏昏聩,而是整個前燕上下都已經是病入膏肓。掌權人物貪得無厭,讓官場上下唯财是舉,導緻前燕朝綱廢弛,百姓水深火熱,軍士因缺乏軍需和後方保障不敢拼命。而因前燕貴族的奢靡享樂,讓前燕“士民承風,競為奢靡”,盡顯亡國之相。
必敗的前燕,無法節制的胡族政權由此來看,慕容評臨戰“賣樵鬻水”,真的是其再平常不過的“平素習慣”,當時前燕上下貪腐驕奢,兵将早就忍受多時,面對已經撲滅絕大多數内部“刺頭”的前秦窺伺,前燕政權其實已經失去了競争的實力。
一個是病入膏肓、垂垂老矣的慕容氏前燕政權,一個是厲兵秣馬、勢頭正盛的關中氐秦,結果其實可以預見,這并非慕容垂一己之力,便可以扭轉的雙方處境。當然也并非慕容評一人,就可以造就的這種前燕内部困局。
而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其實在十六國乃至北魏時期,都可以尋得幾分相似之處。蓋自五胡最初侵入中原的前、後趙,到最後覆滅後燕統一北方的北魏,都經曆了掌控中原之後,被中原富足繁華腐壞的過程。
通過武力擊潰中原政權和其他胡族勢力,相繼成為中原霸主之後,胡族政權的貴族階層便開始極盡奢靡享樂無度,劉曜、石勒、石虎、慕容評,大抵都是這樣的情形。即便是日後融合漢文化、制度的北魏,也在南遷洛陽之後,失去了六鎮時期的艱苦創業初衷,被中原浮華所腐壞的貴族們,終是敵不過刀頭舔血的鐵騎。
當前燕擊敗後趙,占據了關東之地,甚至逼迫苻堅都不得不龜縮關中休養生息,可謂強盛一時。隻不過,慕容儁、慕容恪相繼死後,前燕掌權者的昏聩和腐敗,逼走慕容垂這樣的實幹派,自此前燕上下沉迷于奢靡享樂,終是被中原浮華所腐壞。
昔日遠走前秦投奔敵手的慕容垂,或許也真的是對這樣的慕容氏失望透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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