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客戶端北京9月13日電 題:愛美人不愛功名?柳永:那是你誤會我
作者:袁秀月
北宋真宗鹹平六年(1003年),恰逢中秋佳節,兩浙轉運使孫何的府會上,歌女楚楚也前來做客,隻見她朱唇微啟,将一首曲子婉轉道來,瞬間驚豔四座。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
歌聲曼妙,曲詞更是将杭州的美寫得淋漓盡緻,台下觀衆忍不住拍手叫絕。孫何也前來詢問,這首詞的作者是誰。
“柳七”,楚楚隻留下兩個字。
制圖:李雪瑤
“亂花漸欲迷人眼”
柳七是誰?他原名柳三變,福建崇安人,20歲的公子哥,生于官宦世家,後來改名為柳永。
都說柳永是風流才子,不要功名要美人,其實,這可是一個大大的誤解。
19歲之前,柳永仍遵循着一個世家子弟的成長軌迹,讀書、參加鄉試,為考取功名做準備。如果不出意外,以他的資質,總會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即便沒有功名顯赫,也會像他的父親一樣,安穩一生。
然而,19歲時,柳永去汴京參加禮部考試,從那時起,命運的羅盤就開始發生變化。
在去汴京的路上,柳永取道水路,入錢塘江來到杭州。繁華的都市和美麗的山湖景色讓他迷戀不已,本來要去汴京的行程也被耽擱,他滞留在了杭州,終日沉醉于聽歌買笑的生活中。
煙柳畫橋,十裡荷花,對于天性浪漫的柳永來說,來到杭州,如同魚兒得到了水。不過,柳永還沒有“得意忘形”,他還依稀記得自己此行的目的。
兩浙轉運使孫何跟柳永的父輩有交情,他便想趁機去拜谒,看能不能得到舉薦。但孫何家裡門禁甚嚴,他碰了一鼻子灰。
沒辦法,他就想出了一個招兒,讓相識的歌女替他傳詞。這首《望海潮》成功地讓孫何注意到了柳永,不過,他并沒有得到舉薦,反而意外名噪一時。
據說,後來的金主完顔亮讀了這首詞,也被“三秋桂子,十裡荷花”的江南所吸引,遂起投鞭渡江之志。
制圖:李雪瑤
四次科舉不中
按說,這樣的才華,應對科舉考試應該夠了,而實際上,柳永考了四次科舉,次次都落榜,可謂“資深落榜生”。
在20多歲的寶貴年華中,柳永流連聲色,出入青樓楚館,在江南度過了一段放浪的生活。
直到1008年,25歲的柳永才終于抵達汴京,準備參加禮部考試。
跟杭州相比,汴京物阜民康,更加繁華。寶馬香車、青樓畫閣、茶坊酒肆比比皆是,柳永寫了不少詞,将“承平氣象,形容曲盡”。
他也經常出入小街曲巷,教坊樂工每有新曲子,就會去找柳永填詞,他為歌妓樂女寫的歌辭,在汴京城聲傳一時。
第二年,春闱在即,對于考試,柳永非常自信。但很快,他就被現實潑了一盆冷水。
宋真宗下昭:“讀非聖之書,及屬辭浮靡者,皆嚴譴之。”柳永自然被歸為此類,初試落第。
他在《如魚水》中寫下:“浮名利,拟拚休。是非莫挂心頭。富貴豈由人,時會高志須酬。”雖有失意,但仍對科舉抱有希望。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迎接他的是連環的失意。三十二歲再度落第,三十五歲三次落第。
人到中年,一事無成,柳永不禁感到憤懑。随即,他寫下那首著名的《鶴沖天》,稱自己不過是“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也許是賭氣,他還立下了一個flag——“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科舉虐我千百遍,我待科舉如初戀。6年後,柳永又雙叒叕參加科舉,又雙叒叕落選。這次不是因為别的,而是因為那首《鶴沖天》太火,傳到了皇帝耳中。這下可好,皇上專門給柳永批示:“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
自此,柳永徹算是死了心,他自稱“奉聖旨填詞柳三變”,離開汴京,走上了與樂工、歌女合作的專業填詞道路。
制圖:李雪瑤
風流浪子
說起柳永的詞,很多人都會想起那首《雨霖鈴》。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裡煙波,暮霭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别,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這首詞寫的正是柳永在離開汴京時,與蟲娘傷别的情景。
柳永曾在詞中寫過很多歌妓樂女,比如《木蘭花》四首中就寫有心娘、佳娘、蟲娘、酥娘,其他的還有師師、英英等。
而在所有歌妓中,柳永最喜歡的就是蟲娘,為蟲娘寫的詞也最多。熱戀時期,他對蟲娘的愛意毫不掩飾——“小樓深巷狂遊遍,羅绮成叢。就中堪人屬意,最是蟲蟲。”
兩人鬧了别扭,關系出現裂痕,柳永也對蟲娘思念萬分——“須知最有,風前月下,心事始終難得。但願我、蟲蟲心下。”
其實在古代,以女性為題材的詩詞并不少,但從沒人像柳永那樣,平視她們,表現她們的美、潑辣、機智和風趣。所以,柳永的詞在市井很受歡迎,世人稱“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
不過,達官貴人卻對此不屑,很多人評價其“俗豔”。柳永曾寫《定風波》描述平民女子與另一半終日相伴的願望,其中有句“針線閑拈伴伊坐”,意思是我手拿着針線與他相依偎。
據說,後來柳永因仕途不順,拜訪宰相晏殊,晏殊還拿這句詞來諷刺他——“殊雖作曲子 ,不曾道‘針線閑拈伴伊坐’。 ”
意思非常明了,作為14歲就中進士的晏殊來說,這種寫“俗豔”之詞的人,怕是不堪重用的。
制圖:李雪瑤
51歲中舉,被譽“名宦”
離開汴京後,柳永在江南一帶漫遊。景祐元年,宋仁宗親政,特開恩科,對曆屆科考落榜之人放寬錄取,柳永再次萌發科考的念頭。
這年,51歲的柳永終于得償所願,進入仕途。
暮年及第,柳永的官職也不大,從睦州團練推官、餘杭縣令,到浙江定海曉峰鹽監、泅州判官,再到太常博士、屯田員外郎。
擔任餘杭縣令時,他“撫民清淨、安于無事”,受到百姓愛戴。擔任浙江定海曉峰鹽監時,他體察鹽民辛苦,為政有聲,被譽為“名宦”。
所以說,柳永并非隻是他人眼中的“風流才子”、“白衣卿相”,在做官上,他也有自己的才能。
制圖:李雪瑤
柳永是一個矛盾的人。他出生在重視儒家思想的士族家庭,雖有仕途追求,但卻與他浪漫的天性所沖突。而且,入仕之前,他就寫下了大量“豔詞”,流傳甚廣,以至于自己堵了自己的路。
屢屢受挫後,他轉而投身歌樓妓館,寫詞享樂。但他真的能安心享樂嗎?不,他隻有雙份的掙紮和痛苦。
這是柳永的悲劇和遺憾。他沒有取得向外的追求,也沒能完成自我。幸運的是,他還有詞。(完)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