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作為中國人,筷子是我們飲食文化的最終符号之一。有人說,筷子是妲己發明的,這種說法靠譜嗎?事實上,這種說法不過是個老套的故事。
筷子來自于妲己,謠言從何說起?因為妲己生活的年代很早,商朝晚期,那時候甲骨文雖然已經成熟,但多數用于祭祀、兵戈等國家大事,這些瑣碎的生活小事,還是鮮有提及。所以,妲己發明筷子的事兒,都來自于民間的傳說,以訛傳訛,神乎其神。
妲己何方神聖?
上圖:妲己形象
這個,看過《封神榜》的朋友都不陌生,就是那位把商王迷惑得神魂颠倒的“妖女”。這位商王也是大名鼎鼎的亡國之君——纣王。
關于纣王的暴虐,都是後來史家之言,具體如何,也已經無法考證。不過,既然最後國滅身死,估計他身上也确實有一些性格或者其他方面的缺陷。為了使故事更加鮮活,咱們就采用史家的說法吧。
上圖:纣王形象
話說,纣王性情暴戾,陰晴不定,常以殺人取樂。于是乎,當纣王的廚師也就成了高危行業,一個菜不合胃口,有可能就身首異處。為了大王的安全,每次上菜,妲己都要先嘗一嘗,再給纣王吃。有一次,菜很燙,纣王就來了。不用說,要是燙到了大王的嘴,一陣腥風血雨,在所難免。為了能夠平靜纣王的情緒,妲己情急之下就用自己頭上的笄給纣王夾菜,就這樣,筷子也就誕生了。
乍一看,這個故事還有些情理,你要真說一無是處,倒也真不是。而且,這還是一個肉麻的愛情場景。可是,就是因為太符合情理,這裡面折射出的信息也有些令人質疑。
上圖:影視中的纣王
其一,把纣王當成了十足的魔頭。我們的傳統文化中,總是喜歡把曆史人物臉譜化,壞人就壞到極緻,好人也好到完美。事實上,成熟一些的朋友都知道,人性是複雜的,一個人總是摻雜着各種複雜因素,纣王縱然再暴虐,也不至于天天把殺廚子玩。事實上,纣王在某些方面還是有較大作為的,并不是那麼不堪。
其二,妲己的角色定位前後矛盾。一方面,妲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紅顔禍水,導緻商王朝的覆滅;另一方面,卻顯得那麼的善解人意,為了廚子的性命,不惜将自己的笄拿下來去夾菜,這與臉譜化的叙事風格又有沖突。
筷子是什麼?筷子是什麼?這還用問,大家都有所理解,畢竟,大家每天都在用。每天的美食,都要通過筷子送到我們的嘴裡,刺激着我們的味蕾,也填飽了我們的肚子。
可是,“筷子”之稱,實際上産生還是非常晚的,之前相當長的一段曆史時期裡,筷子被稱為“箸”。那麼,為什麼“箸”變成了“筷”呢?這裡面,還有一段比較有意思的故事。明代陸容所撰《菽園雜記》曾有如此之說:
民間俗諱,各處有之,而吳中為甚。如舟行諱“住”諱“翻”,以“箸”為“快兒”。
也就是說,從字音上來說,“箸”與“住”同音。這就會産生一些刻意的避諱,吳中一帶多水,經常以船代步,而開船的時候,不能稱“住”,住船不就是停船嗎,這不吉利,于是,就改成了“快”,讓船跑得快一點。這種事兒,也很多,比如科舉考試,東西掉地上,不能說“落地”因為其諧音為“落第”,要說“及地”,諧音為“及第”,這其中,是一個道理。
那麼,這個說法靠譜不靠譜?
上圖:朱元璋
應該說,不一定靠譜。中國的文化很奇特,很多風俗其實是自上而下形成的,開船的這個群體數量畢竟有限,且身份低微,應不至于影響到上層社會。因此,我認為,“箸”改成“筷”應該還是為了避諱明朝皇帝朱姓之諧音。
妲己發明筷子,為什麼可以定義為謠言?要想推翻妲己發明筷子這個觀點,其實,原理上很簡單,妲己生活于商朝晚期,隻需要拿出證據,說明商朝晚期之前就已經有筷子的存在,那麼,此說也就不攻自破。
由于年代久遠,又缺乏文獻的佐證,因此,找到相關證據,也隻有通過考古資料。所幸,自從20世紀初西方考古學傳入中國後,我們還是取得了相當大的考古成就,很多問題都可以通過翔實的考古資料得到印證。
上圖:龍虬莊遺址
其一,龍虬莊遺址中有骨箸的發現,說明當時箸的使用已經比較普及。
1993年,江蘇高郵龍虬莊遺址被評為當年的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之一,轟動一時。這個新石器時代遺址之所以飽受關注,一方面是因為出土文物豐富,還有一方面是發現了類似于文字的符号。除了這些足以震撼考古界的發現外,在出土的2000多件文物中,有42根骨棍令人眼前一亮。
事實上,同樣作為考古人員,骨器的發現并不是什麼新鮮事,甚至骨棍也還算是比較多的。在新石器時代,生産力有限,石器和骨器往往成為很多部落的主要工具來源,而且,骨笄也是常見之物。
上圖:甲骨文
乍一看,龍虬莊這些骨棍也與普通的骨笄有點神似,長9.2到18.5厘米,直徑0.3到0.9厘米,中間略粗,頂部普遍呈鈍圓形,底部逐漸變細。可是,如果就因為這樣,就武斷地将這些骨棍定義為骨笄,顯然是不負責任的。還是要根據當時發掘現場的具體情況進行判斷。按理說,它們若果真是骨笄,應該放在頭部,或者也有手部的,這是笄的功用決定的。可是,龍虬莊遺址出土的這些骨棍卻遠離人骨,而是與陶質的食器和盛器放在一起,很明顯,它們之間有非常密切的聯系。如果是笄,顯然很奇怪,那麼,這些骨棍,應該就是原始的“箸”。
有趣的是,根據碳十四測年,龍虬莊遺址的年代相當于公元前6000年至前5500年前後,遠遠早于商朝晚期。
其二,至少在商朝中期,青銅箸和象牙箸就已經存在,纣王不可能以笄代箸。
20世紀30年代,在殷墟的發掘中,侯家莊的商朝墓葬中曾經發現過6根青銅箸頭,而象牙箸也存在于文獻之中。比如,《喻老》曾有如此記載:
昔者,纣為象箸而箕子怖。
說的是纣王曾經用象牙箸吃熊掌,極度奢侈,這是亡國之兆。結合發掘的實物資料印證,說明在商朝的時候,箸作為一種餐飲用具已經成熟。既然如此,妲己把自己的笄當成箸使用,已經沒有任何理論依據。
上圖:彩陶盆
謠言的原因:不過是誤解中的一次傍名人行為一個工具的發明,都是有其深層曆史背景的。為什麼我們的祖先會用兩根棍子去吃飯呢?這其實跟他們的飲食習慣相關。
從目前發現的考古資料來看,我們的老祖先大約在近兩萬年前就已經在燒制陶器,而距今一萬年前後的時候,陶器的探索過程已經趨于成熟。到了仰韶時代,我們的陶器文化之發達,足以令整個西方世界震驚,西到甘青一帶,東到鄭州一帶,北到河套一帶,南到江漢一帶,一支以彩色泥質紅陶為特色的新石器時代文化延續了相當長的時間。陶器不僅制作細膩、均勻,透水性也很低,更加令人驕傲的是其彩繪水平已經相當之高。
上圖:彩陶尖底瓶
從器形上來判斷,我們的祖先用陶器制作食物的時候,以蒸、煮為主,這些高溫的食物不可能用手直接去抓着吃。印度人喜歡用手抓飯,你讓他們去用手吃個火鍋看一看。所以,筷子是伴随着我們的飲食構成和飲食習慣産生的。而西方的刀叉,并不比我們高明,不過是茹毛飲血的一種延伸罷了。
那麼,筷子怎麼會跟妲己扯上關系呢?這個其實是我們的一種文化現象,也是一種傳統。一種事物的産生,總是想盡辦法要替它找一個名人祖宗,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這跟現在的人給自己找名人當祖宗是一個道理,有了錢,出了名,總是給自己的名利找來一些名正言順的借口,以此說明自己的成功是注定的。
所以,筷子這個工具至少在新石器時代已經是常用之物,不會在商朝晚期才開始出現雛形,此謠言可止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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