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1日,俄羅斯最大旅遊網站(tutu)宣布“最佳度假旅遊城市”名單,前五名分别是塞瓦斯托波爾、圖阿普塞、聖彼得堡、塔甘羅格和加裡甯格勒。名單中的第二名圖阿普塞,不少俄羅斯人連聽都沒聽說過。
第一名塞瓦斯托波爾是克裡米亞半島成名已久的海濱度假城市,人口約45萬,因駐守黑海艦隊而舉世聞名;
第三名聖彼得堡是号稱“俄羅斯北方首都”的中心城市,從1712年到1918年一直是文化、政治和經濟中心,人口約540萬;
第四名塔甘羅格位于亞速海東北岸,俄國知名作家契诃夫的故鄉,蘇聯重要港口之一,以糧食和工業出口為主,人口約25萬;
第五名是二戰期間損失慘重的加裡甯格勒,俄羅斯在波羅的海的唯一“飛地”,距德國柏林、丹麥哥本哈根、瑞典斯德哥爾摩僅600公裡,俄聯邦最小的州(面積1.51萬平方公裡),人口約100萬。
以上四城在俄羅斯無人不知,隻有第二名圖阿普塞籍籍無名,要名氣沒名氣,要人口沒人口,憑什麼拿下這個成績?
實際上,圖阿普塞早在千年前就聞名于高加索地區,被顯赫一時的阿布哈茲王國認為是黑海“第一要塞”,與格魯吉亞合并後仍享受自治特權,直至奧斯曼帝國時代才淪為奴隸貿易市場,數萬土著被土耳其人分别販賣至黑海各城,因而留下無解世仇。
1829年,在第八次俄土戰争中戰敗的奧斯曼帝國,将圖阿普塞在内的黑海東北地區割讓給沙俄,俄國黑海艦隊前來接管時卻遭到土著攻擊,數月後想通“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方才順利易主。
俄軍把圖阿普塞當成“樣闆”,投入巨資修建港口、公路、住房等設施,使當地土著對沙俄皇室更加忠心不二,在此後百年中立下汗馬功勞:1857年協助俄軍擊退土耳其;1864年數千土著參加高加索戰争,不僅全員出動救助傷員,戰後還接收數千名高加索難民;俄國内戰期間白軍強攻數次皆被土著擊退;二戰時設立海軍後勤基地,被德軍瘋狂轟炸整整半年,戰後損失達2200萬美元(約2022年的4億美元)。
二戰後論功行賞,被授予一級衛國戰争勳章的圖阿普塞隻剩下1100名幸存者,若非戰功顯赫,極有可能被并入索契。
值得一提的是,圖阿普塞并不像其他城市一樣,依靠軍功向蘇聯索要各種補償,戰後的第一家面包廠、第一座魚類加工廠都是自己默默建造,直到1965年蘇聯尋找衛國戰争英雄時,才想起來圖阿普塞已經20年沒要過财政撥款。
1970年,蘇聯撥款并派遣一支1400人的工兵旅進駐圖阿普塞,相繼修建啤酒廠、肉類加工廠、鞋廠、水電站、造船廠和油港碼頭等等設施,于1979年打通鐵路開始轉運石油。
蘇聯解體後,俄聯邦特許圖阿普塞自治,可自行設計市徽、市旗和市歌,但2007年全民投票時卻隻有50.7%的贊成率,反對者的理由是:圖阿普塞過去是蘇聯的,如今是俄羅斯的。2008年,普京總統親手授予圖阿普塞“光榮城市”稱号,至此升級為一級行政單位(非自治)。
“圖阿普塞是座很特殊的城市”,向導介紹完前世今生後話鋒一轉:“我沒見過這麼低調的功勳城市,生活在這裡的人不願對外來人介紹那些輝煌的過去,也不希望被媒體報道。”
而我卻注意到這座城市在過去40年裡,人口規模一直保持在6萬上下,“為什麼會這樣?”我問向導。
“因為很平和,又很善良”,向導指着行人稀少的街道說:“圖阿普塞市政府有很多奇怪的法規,經商者每年要額外繳納20%稅費,收入超過一定比例的人有附加稅,還有加倍遺産稅等等。這些做法通常會被誤解成不歡迎外來者”。
原來,圖阿普塞在過去二百年中經曆多次摧毀重建,幸存者們早已養成未雨綢缪與互助友好的習慣,額外稅費中的一部分會被存入城市基金,用來修建便民設施和教育福利,另一部分則用來扶貧與獎勵特殊貢獻者。大概從2003年開始,市政府又單獨劃出一份資金專門用來接待外來者。
圖阿普塞的教堂、學校、敬老院都會把每個周末視為“奉獻日集市”,在門口或大廳擺滿各種免費食物,有需要的人都可以過來享用,為避免某些人以此牟利,集市規定除了小禮物,其餘任何東西都不能帶走。
一開始,我還以為這些機構靠政府撥款維持慈善公益,卻不料“集市”所有支出都由機構或捐助者承擔,而政府的動作更令人驚訝:外來遊客預定住宿7天以上,可向市府報銷一定比例的住宿費(最高70%),博物館、歌舞劇院以及景點門票等等消費,也可以全額退還。
針對外國遊客還有更多優惠,憑外國護照可免城區公交車票,全城購物都能享受最低7%的退稅,就連街頭小攤都可以,隻要保存支付憑證小票就行。
以我去過俄羅斯幾十座城市的經曆來說,圖阿普塞确實很獨特,至少對遊客是絕無僅有的友善。
受政府影響,圖阿普塞所有餐廳的标價都十分親民,先是去了一家當地常見的格魯吉亞餐廳,加了至少一斤奶酪和兩個雞蛋的烤餅隻要180盧布,一杯咖啡50盧布,一杯高加索紅茶30盧布,這樣的價格别說俄羅斯其他城市,就算到了格魯吉亞也不可能出現。
換了另一家俄餐更便宜,一份牛肉洋蔥蓋飯才90盧布,合人民币9塊錢。
最值得肯定的是,圖阿普塞所有海灘都對外免費開放,哪怕是五星級酒店和度假村,也得按照規定提供一定數量的娛樂與觀賞設施,這對遊客而言,不僅僅提升了旅遊體驗,更是大幅降低了旅遊消費。
下一站索契,一座集海南與東北氣候于一體的城市,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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