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一種美麗草花，在上海因為天氣原因而開花時間很短，讓我覺得很遺憾的，那就是香豌豆了。還有一種是虞美人。

豆科植物有近兩萬種，它們結構奇特而精巧的花讓我着迷。豆科植物的形态很多樣，有草本的也有木本的，有藤本的也有直立的。除了香豌豆，常見的還有豌豆、扁豆、羽扇豆，和名字裡不帶豆字的紫藤、紫荊、金雀花，我都喜歡，就連蠶豆花我也覺得不錯。

香豌豆花的美，在于它有一種纖細、溫柔，還有一種抽象感。它在細細長長的花梗頂端，開一朵到三四朵花。在最大、顔色和紋路也最美的張開的旗瓣下面，是兩片合在一起的翼瓣，裡面包裹着更小的兩片合在一起的龍骨瓣，裡面包裹着花蕊。當然，這要你把花細細拆開，才能看到。平時你看它的時候隻覺得它美，可是又似乎永遠看不清它的結構，讓你覺得它有一種無法窮盡的神秘感。

香豌豆細細長長的花梗，還有同樣細細長長的卷須和藤蔓，我覺得有一種特别的優雅，适合擅長表現線條美的國畫。

（二）

我迄今為止養過的最美香豌豆品種，就是“斯賓塞雨雲”和“威爾特郡波紋”了。

“斯賓塞雨雲”是香豌豆裡的大花種，白底子的花瓣中央有深紫紅色的色斑，向四周暈散，然後又在邊緣變深，給花瓣鑲上一道深紫紅色的邊。“威爾特郡波紋”也是大花種，白底子的花瓣，中央有美妙的越橘紅色的色斑向四周暈散，然後又給花瓣鑲上一道越橘紅色的邊。

可惜這兩個品種都怕熱。秋天播種，經過一冬緩慢的生長，到四月中下旬好不容易長得高大健壯，開始開花了，五月上中旬突然來了幾天攝氏三十度以上的悶熱天氣，剛進入盛花期的香豌豆馬上就萎黃了，隻能看上兩三個星期的花。這是氣候的限制，沒辦法的事。（三）

香豌豆的英文名叫sweet pea。這裡的sweet不是“甜”，而是“芳香”的意思，而且它不能吃。

它之所以怕熱，跟它的原産地有關。它原産地中海中的西西裡島。據說在1699年的時候有一位西西裡島的修道士采了野生的香豌豆種子，寄給了他在英國的一個朋友。園藝狂的英國人就開始了這種芳香雅緻的花的園藝栽培。

到了上世紀80年代中期，又有一位名叫亨利·埃克福德（Henry Eckford）的蘇格蘭人開始對香豌豆的雜交，選育出了開花更大、顔色更多的品種。

1901年，在斯賓塞伯爵家的花園裡，香豌豆産生了旗瓣更大而且帶有褶邊，翼瓣也變得更長的自然變異種。育種家們用這種變異種培育出了一大批新種，被稱為“斯賓塞系列”。英國人曾經喜歡這種大花的香豌豆到了狂熱的程度。就像中國人會為深愛的蘭花、菊花舉辦專門的展覽一樣，他們也會為香豌豆舉辦專門的展覽。

有一年夏天我去英國的小城埃塞克斯（Essex）開學術會議。開完會後去市中心的一個老花園看了一眼，七月份那裡的香豌豆還開得正盛。這是因為英國緯度高，又是海洋性氣候，即便是夏天，大部分時候最高溫度也隻有25、26攝氏度的緣故。

（四）

我前面所說的“斯賓塞雨雲”和“威爾特郡波紋”，就都屬于“斯賓塞系列”。除了斯賓塞系列外，香豌豆其實還有蠻多的花樣，有早花種，也有不爬藤的矮生種，但大部分還是要爬藤的。它的卷須隻能抓住比較細的東西，如繩子、鐵絲網架，不像牽牛那樣，能夠直接纏在粗粗的竹子或鐵藝栅欄上。

因為它怕熱，氣溫一到攝氏三十度以上，即便隻有一兩天，它的生長狀況就變差，花梗就變短了，甚至直接萎黃而死。在上海大部分品種剛養到開花就被熱壞了，這太可惜了，所以最好能養早花的品種（隻是國内出售的香豌豆種子，多是進口的，多數并不标明是早花種還是晚花種）。秋天盡早播種，上海十月份天氣涼爽以後就可以播。

我有一年種過一種深紫紅色已近黑色的香豌豆，過年的時候就開了。這樣的話一直開花到五月初，可以看好幾個月的花。還能剪下插瓶。然而早花的品種有沒有“斯賓塞系列”的美，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今年的香豌豆爬得牽絲扳藤，無法搬入室内，隻能在陽台上，從下往上，以天空為背景拍。這次我吸取教訓，沒有過幾天再拿相機來拍，而是第二天就拿了相機來陽台上拍。還好有相機啊，能保存香豌豆這種稍縱即逝的美。可惜它的香氣，卻不是照片能記錄的了。據說有的香水裡，有香豌豆香的成分。要能時時聞到香豌豆的香，隻能去香水裡找了吧。（談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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