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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石摘錄

圖文 更新时间:2025-02-05 23:00:11

澎湃新聞記者 高丹 實習生 代方瑩

他山之石摘錄(他山之石寫狂人日記前)1

《他山之石:魯迅讀過的百來篇外國作品》書封。

2021年10月19日是魯迅先生逝世85周年。日前,由北京魯迅博物館前館長陳漱渝和北京魯迅博物館研究室主任姜異新編寫和整理的一部作品《他山之石:魯迅讀過的百來篇外國作品》出版。這本書共分為四個部分,分别是:“日譯俄國小說合訂本”、“ 《域外小說集》第一冊”、“《域外小說集》第二冊”及其他。收入了魯迅曾經讀過的果戈理、普希金、萊蒙托夫、屠格涅夫、契诃夫、莫泊桑、愛倫·坡、雨果、夏目漱石、克爾凱郭爾、王爾德等人所創作的三十八篇作品。

魯迅的經典之作并非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魯迅明确說過自己“所仰仗的全在先前看過的百來篇外國作品和一點醫學上的知識”,那麼在創作為中國新文學奠基的《狂人日記》之前,他到底看過哪些百來篇外國作品呢?在最近舉辦的一場線下發布會中,《他山之石》的兩位學者陳漱渝和姜異新進行了分享。

他山之石摘錄(他山之石寫狂人日記前)2

發布會現場。

三十年的夙願與波折

陳漱渝介紹,魯迅在《我怎麼做起小說來》這篇文章中說過,他創作小說之前并沒有讀過“小說作法”之類的理論書籍。魯迅在日本仙台醫學專門學校學過醫,他塑造《狂人日記》中那個“迫害狂”的形象,就仰仗了一些神經内科方面的知識。至于他以前究竟讀過哪百來篇外國小說,大家原先覺得是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謎。

從1989年起,陳漱渝開始研究魯迅藏書,并發表了一些短文。1990年代初,他又申報了一個集體科研項目,就叫《魯迅藏書研究》。他的同事、師姐姚錫佩在查找魯迅收藏的剪報時,發現了一冊裝訂好的日譯外國短篇小說,共八篇,這是魯迅留日期間閱讀日譯外國短篇小說的物證。這一發現增強了陳漱渝探尋魯迅1918年之前所接觸的百來篇外國小說的濃厚興趣。從那時到現在,差不多是三十年了。出版《他山之石》這樣的書,是陳漱渝三十年來的一個夙願。

但三十年間,研究并不順利。陳漱渝談道,魯迅留學日本時期的剪報冊共裝訂了十篇俄國文學作品,涉及的作家有果戈理、萊蒙托夫、屠格涅夫、普希金這四個人。然而魯迅當年并沒有閱讀俄文原著的能力,他所接觸這些小說都是日文轉譯的。日本明治時代對于外國文學一方面是如饑似渴地引進,另一方面在翻譯時又太不拘小節,有增有删有改寫,甚至把作者的名字和國籍都搞錯了。這種翻譯風格被稱為“豪傑譯”。日本譯者這種“豪傑”做法,就讓陳漱渝等人吃盡了苦頭。另外,一般單位也沒有俄文版的《屠格涅夫全集》。

後來,中國社科院外文所副所長梁展告訴陳漱渝,《托爾斯泰全集》俄文版中國以前隻有翻譯家戈寶權收集了一套完整的,國家圖書館館藏本也有殘缺。找全屠格涅夫的俄文原著更加困難。一是看不懂,二是找不到,想繼續研究就會卡殼。不僅如此,周氏兄弟受業師章太炎影響,有複古之風,文詞古奧,今天的讀者直接閱讀《域外小說集》這本的譯文困難超過一般古文。而《域外小說集》又是魯迅早期閱讀外國短篇小說的物證,所以陳漱渝等人又請學者認真将周氏兄弟的文言譯文改寫成現代白話。在研究的過程中,姜異新博士組織力量完成了本書的編譯工作,為《他山之石》這本書的出版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周樹人”為什麼會成為“魯迅”

這本書的另一位編者姜異新為本書撰寫了一篇提綱挈領的長篇序言,在發布會的分享中,她提到:“魯迅在36歲的時候寫了中國第一部劃時代的現代小說《狂人日記》。可能率先進入大家視野的魯迅就是這樣一個小說家。其實那時候他的本名叫周樹人,是北洋政府教育部的佥事,他有一個身份是通俗教育委員會小說股的主任和審核幹事。當時全國所有創作的小說、翻譯的小說,乃至刊登小說的雜志,都要送到周樹人這裡來評審。寫得好的小說要褒獎,格調低下的要查禁。工作之餘,周樹人還抄校古籍,做《古小說鈎沉》,編《唐宋傳奇集》等,寫了第一部中國小說史,在北京大學等各個高校講授這門課。這麼看來,在1918年《狂人日記》發表之前,也就是周樹人成為魯迅之前,這個人讀過的古今中外的小說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不可計數。”

因此對于魯迅所說的“所仰仗的全在先前所看過的百來篇外國作品”中“百來篇”的界定,姜異新等人做了大量的研究。她們主要從五個方面依據入手來尋求、探索和推測。簡單說來:第一是剪報;第二是魯迅的翻譯作品,特别是已出版的《域外小說集》,還有打算翻譯的出版預告;第三是周氏兄弟回憶文字;第四是文學教科書;第五是藏書視野下的經典周邊及潛在閱讀。通過探究,姜異新發現至少有140篇外國作品是能夠與魯迅在留日時期通過外語讀過的外國作品挂上号的:

第一部分剪報,這是實實在在的物證,是魯迅從日本帶回來的日本人翻譯的十篇俄國小說的合訂本,包括屠格涅夫、普希金、果戈裡、萊蒙托夫等作家的作品。但姜異新不把它僅僅看成是一個剪報,他覺得這是魯迅以他自己的審美眼光編選輯錄的俄國作品集,也是魯迅自己裝訂成冊為一本新書。編者們對這十篇作品進行了故事的縮寫。

第二就是魯迅翻譯的小說,這肯定是魯迅反複咀嚼過的作品,例如《域外小說集》中的作品雖然魯迅隻翻譯了其中的三篇,但是全部16篇都經過了他反複的審讀、潤色和修訂,肯定是全部讀過的,這些故事,姜異新等人組織了學術力量,依據最初的東京神田版對周氏兄弟的文言譯本進行了白話重譯。

再一個就是文學教科書,再度東京這三年,雖然周樹人不去到全日制的學校上課,可是把學籍挂在了獨逸語學校,日本學者考證出了學校的文學教科書以及暑期閱讀的文學書目,姜異新也對照館藏魯迅藏書書目,篩選出一些間接證明魯迅那時可能讀過的外國作品。

最後,就是通過周氏兄弟的回憶文字和其他線索推斷出來的作品,設為“其他”一輯,編者們揀選了一些有代表性的作家作品進行了縮寫。比如,魯迅特别喜歡的夏目漱石、顯克微支,還有人們不那麼熟知的克爾凱郭爾等等。

“再次閱讀魯迅留學時代閱讀的故事,其實很容易發現他個性化的審美傾向,那些洞悉人性幽暗的作品,舉重若輕、讓人含淚微笑的表現手法,現代主義的意識流,後現代主義的英雄戲仿,對于被損害被侮辱的小人物的現實主義關懷,等等,顯然這是多維複雜的藝術綜合體,魯迅那個時候全部都接受了。”姜異新說,“編這本書之前,他會覺得魯迅真的是天才,而且不可複制,能夠用中國古代文人乃至近代以來的作家都意想不到的方式,在最簡短的篇幅内把故事講述得如此生動、深刻、直抵心靈,看了魯迅讀過的小說後,他就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仿佛置身于魯迅當年置身的精神譜系的網絡當中,感同身受,與魯迅一起感動,一起愉悅,審美能力一起成長,同頻共振。”

魯迅從外國文學中汲取了什麼?

如果從1909年日本東京出版的《日本及日本人》雜志第508期報道周氏兄弟的翻譯活動算起,魯迅研究已經有了112年曆史。經過一代又一代魯迅研究學者的共同努力,魯迅研究已經成為了一門相對成熟的綜合性學科,也可簡稱為“魯迅學”。

這門學科的史料已經基本齊備,今後很難再有能産生轟動效應的發現。對魯迅評價也基本正确,很難産生颠覆性的看法并能在魯研界占據主流。對魯迅作品闡釋當然空間無限廣闊,但魯迅對自己的很多代表作已有自評,研究者對這些作品的理解也很難超越魯迅本人的自我認知。所以,魯迅研究學科水平的提升可以說是遇到了一個瓶頸,緻使有的學者知難而退。

《他山之石》或許可以為讀者閱讀魯迅指出一個新的方向。陳漱渝認為,讀者不應該僅僅關注魯迅哪篇小說受到了哪位作家的具體影響,而應該通過閱讀這本書,進一步研究魯迅在創作中國現代小說時在文體上進行的大膽探索,比如《狂人日記》,《阿Q正傳》《一件小事》《頭發的故事》這些文章不一樣的形式,又比如在《故事新編》這篇文章中,魯迅采取的古今穿越的手法。魯迅對這些外國小說精神上的繼承和發揚更值得關注:他在外國文學作品中尋求的是反抗和叫喊的聲音。他從俄國文學作品中明白了世界上有兩種人:壓迫者和被壓迫者。所以,我們從魯迅的閱讀和翻譯的文化取向中應該學習的首先是魯迅的平民立場,以及對惡勢力的鬥争精神。這在任何時代都是為人處世的基本素質。

陳漱渝坦言,這本書當然還留下的不少遺憾。這種遺憾首先是日本明治時代的某些翻譯家造成的。他們的“豪傑譯”沒有使當年的魯迅從中品嘗到那些俄文作品原著中的原汁原味,當下的讀者從這本書中當然也無法充分感受這些經典作品的藝術魅力。所以,隻能以這本書為媒介,今後再去閱讀這些作品更優秀的完整譯文,或是直接從外文原著中去汲取更加豐富的滋養。

姜異新在分享中提到,《他山之石》發揮的更多是工具書的作用,體現了領讀的宗旨:引領大家循着魯迅的目光去繼續探索深讀原著原版小說。

線下活動中,中國傳媒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劉春勇和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副教授宋泉聲也進行了分享。劉春勇認為,我們今天是非常巨變的時代,環境在急速轉化,對于過去來說,非常重要的小說,尤其是傳統小說,或者對家國有重要意義的小說,在今天我們的閱讀量越來越小。但魯迅對我們的影響巨大,成為我們曆史的文化标杆,對我們民族的品格,對我們每個人文化的品格都會有塑造。

“魯迅曾經講過,他從事小說事業的初衷并不是想做所謂藝術品的創作,而是因為受壓迫,要讓世人看到底層被壓迫的民衆的苦悶聲音,所以最早是小說翻譯,在成為小說家之前,他是一個傑出的翻譯家,到他生命終結不再寫小說的時候,他還在翻譯。他中間寫小說的原因,也是這本書(《他山之石》)的來曆,有了百來篇小說的仰仗,魯迅才開始寫小說。但更深的問題是,魯迅為什麼要寫小說?是因為要和《新青年》那撥人在一起來讨論社會問題。《狂人日記》在《新青年》1918年第五号上發表,所有文章都是議論性的、随筆性的,隻有魯迅的一篇是小說,顯得非常突兀,後來才慢慢顯示出它的意義————魯迅用小說參與社會的論争。”劉春勇說。

劉春勇還提到,魯迅翻譯的好多東西,按現在的标準來說是二流或者三流,但是對于魯迅來說是電擊式的。作家的敏銳性、對世界的理解,同普通大衆甚至學者是不一樣的。

宋聲泉對“領讀”的三重含義展開理解,他說,第一重,是周樹人的領讀。在晚清的時候中國人面對世界,怎麼開始閱讀,如何閱讀世界?周樹人帶我們進行了一次閱讀,以他的先進眼光選出來《域外小說集》可惜太先鋒,用字太古奧,最終失敗了。但沒有周樹人的這次失敗,就不會有後來的“魯迅”。魯迅說,他曾經夢想成為振臂一呼的英雄,後來發現他不是英雄,然後才有了《狂人日記》。如果魯迅的領讀在1909年在市場上大獲成功,那就不成之為魯迅,那就意味着他是一個俗人。而那一次的失敗也讓他意識到啟蒙是個問題,“鐵屋子”是一個問題,他的思想才沉澱成了後面那麼堅硬的一種存在,要感謝他的失敗。

第二重領讀,《他山之石》這本書,是魯迅研究的“斯芬克斯之謎”,宋聲泉叫它魯迅創作起源的“達芬奇密碼”。魯迅在寫《狂人日記》之前,一篇白話文都沒寫過,在大衆今天的視野中,無法理解《狂人日記》是怎麼樣的一個橫空出世。這種橫空出世在《他山之石》這本書中揭示了一部分。

第三重領讀是姜異新的導讀。以前研究魯迅或者讨論魯迅是一種“影響研究的模式”。可以概括為“魯迅與外國文學”。但是這本書和姜異新的研究導讀探究的不是“魯迅與外國文學”,而是“世界文學史中的魯迅”。把魯迅放到世界文學的大環流中去,讓不同國家的文學的不同空間在一個時間點中被壓縮,壓縮之後,魯迅對他所閱讀的世界文學做了一種選擇、取舍。換一種視角來看,《他山之石》給我們展示出了一個世界文學環流中的魯迅。

宋聲泉提出了一個“魯迅在仙台”的研究視角,并感慨道,“魯迅說:‘當年我留心文學的時候,是我不能已于言的時候,而到《狂人日記》的時候,卻已經不想說話。’這是多麼痛的領悟。魯迅的特點是什麼?魯迅的特點是對于疼痛的敏感,也就是你會不會疼痛,你要不要感受疼痛,能不能品味疼痛?在今天相當多人的人群認同阿Q精神的時候,覺得阿Q活得多開心,坐在太陽底下那個逍遙、躺平、回避痛苦和拒絕痛苦的時候,我們能讀懂魯迅嗎?”

責任編輯:梁佳

校對:張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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