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公“吐哺”

《世說新語》故事解讀之十三

郗公吐哺

中國曆史上關于“吐脯”的故事，最著名的應該周公了。“周公吐哺，天下歸心。”語出曹操的《短歌行》。但是這個典故，卻更早了，據傳是周公自述：“一沐三握發，一飯三吐哺，猶恐失天下之士也。”這句話的意思是，沐浴的時候中斷了三次（握着濕淋淋的頭發），吃飯的時候也中斷了三次（把嘴裡的食物吐出來），都急着要出來會客，就怕錯失了天下名士。後世就用“握發吐哺”這個成語來形容求賢若渴、禮賢下士，形容對招攬人才的渴求之情和忙碌之狀。

所以我們現在借用“吐哺”這個詞，卻并不是借用“周公吐哺”的原意了。郗公吐哺，其意卻并不在招攬人才的。具體是什麼意思呢？請看原文。

郗 公 值 永嘉 喪亂 ， 在 鄉裡， 甚 窮 餒 。 鄉 人 以 公 名 德， 傳 共 饴 之 。 公 常 攜 兄 子 邁 及 外生 周 翼 二 小兒 往 食。 鄉 人 曰：“ 各自 饑 困， 以 君 之 賢， 欲 共濟 君 耳， 恐不 能 兼有 所存。” 公 于是 獨往 食， 辄 含 飯 着 兩頰 邊， 還， 吐 與 二 兒。 後 并 得 存， 同 過 江。 郗 公 亡， 翼 為 剡 縣， 解職 歸， 席 苫 于 公 靈 床頭， 心 喪 終 三年。

郗公，這裡指的是郗鑒，西晉大臣，官至太尉。永嘉喪亂，指的是匈奴南侵，攻破洛陽，從而西晉滅亡的故事。這時候郗公逃難到鄉下，窮困潦倒。村民敬慕他的名聲德行，就一起供給他飯吃。郗公總是帶着侄子郗邁和外甥周翼一起去吃。村民們就說：“我們每家也都很窮困。因為您的賢名，所以合力救濟你，恐怕沒有能力再供給别的人了。”于是郗公就獨自去村民家裡吃飯，他把飯含在嘴裡，回去後就吐出來給兩個小孩子吃，就這樣才都得以生存了下來，逃到江南去了。後來郗公亡故，周翼當時在剡縣做官，他自己申請解職，在郗公靈前鋪個守孝用的草席子，在心裡服喪三年。

所以，郗公吐哺，其意在喂養兩個年幼的子侄。雖然不如“周公吐脯，天下歸心”之大義和高尚，但是這其中透出的郗公對幼小子侄的愛護之情，也是感人至深的了。而受到郗公“吐哺”哺育之恩的外甥周翼，長大後也不忘侍奉長輩，極盡孝道，在郗公死後解職服滿了三年的心喪。（古人以父母之喪守制三年，周翼這個就是服心喪三年的舉動，就是以子事郗鑒也。）

從這個故事裡面，我們看到的是一份和美的傳統美德。長者對晚輩的愛護，晚輩對老人的盡孝，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所以，從不同的角度來看，“郗公吐哺”與“周公吐哺”，其實是并無高下之分的。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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