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福獻 圖片/來自網絡
我蹦蹦跳跳地跟在父親身後,在鄉間小路上歪歪斜斜地奔跑着,高高大大的父親隻需幾步,就能把我撇在身後很遠很遠。他停下腳步,蹲下身子,靜靜地等着我,我撲上去,投進他的懷抱裡。他輕輕地把我抱起。我摟住他的脖頸,他用硬硬的胡子茬,輕輕地觸碰着我嫩嫩的臉蛋。我“咯咯”地笑着,松開了手,用力地把他的臉推向另一邊。
麥地裡的冰雪全部融化了,遍地都是綠油油的麥子,一望無垠,無邊無際。“這是小麥。”父親停在田塍上,指着碧綠的麥田告訴我。
“這不是韭菜嗎?”我好奇地反問了一句。我想起了廚房裡的母親,她把韭菜切成了碎末,再拌上炒熟後切碎了的煎雞蛋,然後像變魔術一樣,包出來一案闆肥胖的餃子……
“你犯了一個城裡的學生娃才有的錯誤。”父親呵呵地笑了起來,然後他仔細地看了我一眼,認真地說,“我的小兒子長大後要成為城裡人的。”
父親一語成谶,那條彎彎的鄉間小路一直通往濟南,也通往縣城。許多年後,我在鄉間小路的盡頭登上了公共汽車,讀完了我的大學,留在了縣城工作。
熏風吹拂着金黃的麥浪,麥田中旋起了一個又一個漩渦,幾隻燕子在低空中盤旋着,最後飛落在村旁的那株古柳上,它們在叽叽喳喳地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兒。我站在那條鄉間小路上,等待着下班回來的父親。
就要落山的夕陽羞紅了臉,用毒辣的陽光撫摸着我幼小的身體,在地面投下了我被餘晖拉成的颀長影子。父親的身影出現在小路上,逐漸地由模糊變得清晰起來。
我歡呼起來,在夕陽的金輝中奔跑着,去迎接我的父親。父親騎着他的大齒輪自行車,急急忙忙地行駛在通往村莊的鄉間小路上。遠遠地,他一眼就瞧見了我。
他把我抱了起來,放在自行車前梁上。我用左手握緊車把,右手捂着褲兜。那裡面揣着父親剛給我買回的小人書——《小兵張嘎》。
“詠柳,賀知章。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縧。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父親檢查着他給我布置的家庭作業,他滿意地笑了,“再背一首《望廬山瀑布》吧!”
鄉間的小路上,響起了我朗朗的書聲,然後,是我和父親的笑聲。
秋天到了,田野裡一地金黃,茂密的青紗帳中,棵棵玉米如同一排排忠誠的衛士,守護着這片黃土地,我在那彎彎的小路上徘徊。鄉間的小路上,彌漫着枯草濃郁的香味,野菊花綻開了金黃的笑臉,垂柳脫下了它華麗的霓裳,野草間夾裹着黃黃的落葉。我在鄉間的小路上,窸窸窣窣地走着,腳步聲驚動了草叢裡覓食的野兔,它們“嗖”的一聲,鑽入了一望無垠的青紗帳中。
我仰起臉,蔚藍的天空中,漂浮着朵朵白雲,一隊南飛的雁掠過長空,留下一串悠揚的啼聲,遠處響起了自行車的鈴聲。父親回家了。
那天是中秋節,父親給我帶回了脆甜的蘋果,金黃的蟠桃,大個的鴨梨,還有幾包五仁月餅。今夜,定是一個開心的月圓夜!我坐在父親的車上,開心地咧着小嘴,甜甜地偷笑。
一場大雪,無聲無息地飄落在大地上,田野裡,千裡冰封,萬裡雪飄,銀裝素裹。雪停了,一輪紅日噴薄而出,大地反射出一片耀眼的銀光。鄉間的小路上,屹立着我和父親倆人。
“麥蓋三層被,來年枕着饅頭睡喽!”父親望着田野裡厚厚的“雪被子”,開心地笑了。
“就是!瑞雪兆豐年呢。”我仰着臉,告訴父親。
“我的小兒子聰明着呢。”父親用手摸了一下我的頭,順口誇獎了我一句。我的臉上綻開了一朵花,如雪地裡怒放的梅花一樣嫣紅。
父親把路邊的積雪堆在了一起,我在雪地上滾出了一個雪球。半晌功夫後,鄉間的小路邊,伫立起了一個高大肥胖的雪人……
鄉間的小路,彎彎曲曲,通向遠方,一頭連着我,一頭連着父親;鄉間的小路,灑落下我一地的笑聲;鄉間的小路,留下了父親匆忙的身影。如今,一想起那條鄉間小路,我就想起了英年早逝的父親,我忍不住潸然淚下,淚奔唏噓。
作者簡介:張福獻,原名張慧峰,山東省成武伯樂一中教師。華文原創小說簽約作家,南方文學編輯,中語參專欄作家,著有中篇小說《吉祥和他的夥伴們》,文集《童年撷趣》。有詩歌、散文和小說數百萬字,散見于各網絡平台。
壹點号 張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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