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3日上午10點多，廣州市第二少年宮三樓演藝廳，一場演講正在進行。

突然，會場傳來一陣接一陣的刺耳哭鬧聲。投往舞台的一些視線被吸引過去，是一個六七歲小男孩放聲地鬧起了脾氣。

這是針對特殊孩童教育的大型融合教育交流日活動現場，一個刺耳的插曲，卻絲毫沒有中斷台上的演講。

對投身特殊孩童教育的家長或導師來說，他們的生活或工作早已習慣被這樣的尖叫聲填滿。

自閉症群體表現為不同程度的言語發育、人際交往障礙和行為方式刻闆。按家長的話來說，則是“情緒很容易‘爆’，即使孩子長大了，也期待着有一天他能适應社會。”

而在小男孩哭鬧不久後，一個才18歲的男生Winston登上了經驗分享的舞台。雖然才讀大學，但他已是不少“星星的孩子”的朋友，并助30多人情緒不那麼“爆”了。

而這個方式，竟然是潛水。

投身公益10年，他從水中走進自閉症朋友的世界

Winston生活在廣州一個“慈善家庭”，今年方滿18歲。從五六歲起，他就跟着父母參與公益活動，關注弱勢群體，後來還組織了一些小型的關于自閉症群體的活動。

在得知自己的潛水教練陳良寶也是兩個自閉症孩子的父親，持續數年以潛水訓練的方式減輕他們的症狀之後，Winston決定與教練聯手發起一個項目，幫助更多“來自星星的孩子”。

“兩年前就在這裡，我第一次大膽提出給自閉症的孩子上潛水課。”在6月23日上台演講時，Winston回想起兩年前的夏天，他們公開招募自閉症孩子加入“心潛”學潛水，獲得少年宮的支持。

Winston至今還記得一個在水下認識的一個同齡特殊朋友，周冬睿。

“在同學們看來，周冬睿的世界隻是一個‘奇怪’的世界。然而潛水讓大家徹底被他的經曆和故事吸引，在他的畫下，魚兒會彈琴，也和潛水員一樣背着氣瓶，也有自己的聲音表達。他的水下攝影的作品散發着浪漫質樸的色彩，無不展現一個扶搖直上的青年對新鮮世界的好奇。他自己組織潛水分享會、自己想要作畫為項目籌款拍賣。”

他說，“潛水能讓我們回歸到母體中安全而溫暖的環境，同時由于潛水能夠促進血清素的提高，有一種滿足感産生。而對于自閉症來說，在水下的特殊環境下，将一切的感覺性放大，同時讓交流跨越語言，更容易彼此之間産生共鳴。”

然而，通過少年宮老師的反複宣講，好不容易招募到4名自閉症的朋友，年齡15歲至20歲之間，每周二的中午和傍晚各進行一次潛水訓練，每次兩小時。

Winston在演講後接受采訪時坦承，最初上課，Winston和包括陳良寶在内的另三名教練一對一地訓練他們潛水，但光是給孩子穿上潛水衣，接觸水，到願意下水，他們足足花兩三節課，五個多小時。

和正常孩童不一樣，他們情緒易變易失控，“開始送來時，有的還會打父母、自殘……”，對Winston來說，這種經曆往往很累，但他知道總要堅持下來。

一個簡單的事，對他們來說是難以想象的考驗

事實上，即便此前已經習慣下水，但一旦換個場地，這些星兒仍會有一個适應期。

不久前，Winston 和朋友一同開展了一場融合嘉年華活動，當天下午的流程之一是比賽。

在裁判員吹響口哨後，參賽的其他9名自閉症兒童大部分都穿戴好裝備，換上腳蹼，戴上潛水面鏡，準備就緒。但一個綽号為“小帥”的孩子卻蹲在地上不願意穿裝備，将頭埋在臂彎裡。Winston一遍一遍地喊小帥的名字，耐心地引導他換上腳蹼，戴上泳鏡和呼吸管，再帶他到水裡面适應環境。

比賽開始後，落後在後面的小孩數次起身，第一次起身時比賽才剛開始，他顯得有些害怕，朝岸上焦急地尋找自己的媽媽，教練拉着他的手耐心地勸導他完成比賽，其他家長也在岸邊鼓勵，小男孩鎮定後開始嘗試繼續入潛。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終于也達到岸邊，在手觸碰遊泳池終點的那一刻，岸邊的家長和教練爆發出陣陣歡呼。

于普通孩童而言非常簡單的事，但在星兒這裡都會經曆一個非常漫長的磨合期，很多星兒家庭都經受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考驗。

“對于正常的孩子來說，可能他們考了90分家長還不滿意，各種抱怨。但于我們而言，就算孩子考0分，隻要他們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可以生活自理，開開心心，我們同樣很高興了”。身為兩個自閉症兒童的父親，陳良寶表示，他和妻子經過最初為孩子不斷争吵，到如今已經基本适應，“這是既成事實，不接受也得接受，隻能不斷去嘗試如何改善他們的情緒和自控能力，教會他們生活自理”。

幫助自閉症朋友的心意，從廣州走向更多城市

如今，心潛已制定了四個單元的标準課程：基本技巧、身體平衡訓練、專注訓練、能力訓練。四個單元的訓練循序漸進。先是教會這些之前根本不會遊泳或潛水的星兒穿潛水裝備、遊動技巧、水下呼吸，掌握基本的水肺潛水技巧，适應水下環境。繼而學會中性浮力、中性浮動，穿越障礙及撿拾控制沉浮；長距離遊動練習、記憶練習，旨在讓學員能夠提升專注力，增長注意力時長以及強化記憶。最後第四單元是計算練習、書寫練習、專項技巧練習，旨在讓學生在水下特殊的環境下訓練計算及書寫的能力，并能夠遷移到陸地，培養習慣，整個學習過程都是免費，廣東省時代公益基金會對心潛項目給予全面資金支持。

“兩年來，越來越多人知道我們的訓練課程，不斷有家長找過來”。就在前幾個月，一名此前已聽說潛水課程的星兒，他的爸爸不幸意外離世，留下媽媽帶着弟兄倆。媽媽一把鼻涕一把淚将患自閉症的哥哥帶到了陳良寶面前。

“這種情況下，無論前面再多人排隊想進來，我也得優先安排”。陳良寶說，由于太多星兒家庭想加入訓練，目前已決定視星兒的症狀輕重來決定要不要收錄。當中也有一些屬于輕度的星兒，家長也強烈要求加入，心潛将考慮針對輕度的星兒采取收費模式。

即便現在已從一周兩節課拓展到一周八節課（周一和周日不安排課程），上課的遊泳場除了原有的二沙島廣東體育館外，還拓展到西郊泳場、時代外灘，但“目前報了名等着學習潛水的星兒人數已排到明年五月份”。

就在6月23日Winston演講結束後，一名家長牽着一名目測七八歲的孩子遁迹找到了休息室，請求收錄她的孩子。但話沒說完，小孩就大喊大叫要尿尿，她隻好帶着孩子跑去廁所。

Winston透露，為了幫助到更多的星兒，目前除廣州之外，心潛已拓展到另三個城市，當中有的城市已在籌建當中。

文、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蘇贊、李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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